梁健也在辦公室坐了一會,又去財政辦找沈連財,說:“麻煩你去後麵小賣部拿條中華煙過來,呆會他們休息好了,給他們送去。”沈主任說:“梁委員,你幹嘛親自跑過來啊,以後打個電話給我就行了。我這就去辦。”


    梁健回辦公室時,眼角餘光看到一人影,他回身去看,瞧見一個人正好在鍾濤門口推門而入。從此人的身形,梁健馬上認出了,就是區審計組組長秦軍正。梁健心道:“秦軍正原來與鍾濤關係這麽密切?難道中午飯前,他接到的是鍾濤的電話,才拒絕了到農家樂吃飯,故意不給金凱歌麵子?如果真是這樣,接下去還會有好戲上演呢。”


    梁健頓感經濟責任審計協調工作的任務變得又重又複雜。


    梁健剛到辦公室,辦公室的門隨之被推開了。梁健一瞧是餘悅,趕緊道:“呦,快請坐,你怎麽不休息了?”餘悅道:“到了你鎮上,你也不請我到你辦公室坐坐,我隻好自己硬著頭皮來了。”梁健道:“你們秦組長不是要休息嗎?我不敢打擾你們。”


    餘悅道:“他休息啥啊,他下來找他熟悉的領導去了。”梁健道:“我剛看他進了鍾濤書記的辦公室,看來我沒看錯啊。”餘悅道:“沒看錯。他跟鍾濤書記是戰友,雖然年齡相差一些,可在一個部隊呆過。他自己說的。”梁健道:“哦,怪不得。戰友的話,那他不申請回避啊?”餘悅笑道:“回避個啥,又不是近親屬!”梁健又道:“金鎮長說了,晚上請你們吃飯。”


    餘悅環視了一周梁健的屋子道:“一個人一個辦公室還真不錯嘛。吃飯的事情嘛,得問我們秦組長了,我恐怕他不一定答應。”梁健道:“為什麽?這麽不給麵子?”餘悅道:“我也說不好。”


    梁健請餘悅坐下來,問道:“有一件事我很奇怪,你是胡書記的秘書,怎麽會把你派下來搞經濟責任審計啊?胡書記不用人服侍了啊?”餘悅道:“可能領導已經看我煩了,想把我放走了吧?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這性格,也不太適合做秘書。”梁健知道餘悅的性格直爽,有話也要說,秘書要求城府,可他不想說喪氣話:“不適合!你不也做得很好?我想,胡書記把你派到審計局,肯定還有別的原因。”


    到了下午上班時間,沈連財主任就把一條中華煙拿到審計組辦公的會議室去了。組長秦軍正將煙推還給沈連財說“不用”,沈連財簡直是死乞白賴才讓秦軍正收下了煙。受了氣的沈連財來到了梁健辦公室。


    梁健瞧見沈連財一臉頹氣,問道:“沈主任,怎麽了?心情不好嘛!”沈連財拿出一包煙,給梁健一根,自己點上一根,見梁健沒有點煙,他把打火機伸過來:“陪我抽一根。”


    梁健說:“好,陪你抽一根。”沈連財道:“這個審計組組長秦軍正,是不是有毛病,在我們麵前裝清廉啊?上午請他去外麵吃飯,他說不要,這次送煙給他,他還推三阻四,好像不食人間煙火。”梁健道:“這樣好啊,給我們節省開支啊。”沈連財道:“我看他是找茬,審計組我也不是第一次見了,每次來不都是和和氣氣的,該吃的吃,該拿的拿,他肯定不對勁……”


    沈連財一直在鄉鎮幹,對於鄉鎮的一套禮尚往來很看重,這次秦軍正做的與以往不一樣,他就有些隱隱的擔心。梁健寬慰道:“沒事的,我們再看看。有金鎮長和我在前麵呢,發現什麽情況,我們再商量吧。”沈連財見梁健肯挑擔子,放心了許多,豎了大拇指道:“梁委員,你這就叫領導。”


    下午,審計組在那裏蒙頭看材料,秦軍正翻翻這個,瞧瞧那個,喝著茶,抽著煙,時不時把梁健叫來,要這個材料、那個材料。梁健就告訴沈連財,讓他把材料取來。沈連財不停重複兩個動作,一個是搖頭,一個皺眉。


    梁健對審計內容不太熟悉,就隻知道他們在翻看材料,問沈連財:“你說我們鎮上,審出來應該沒什麽大問題吧?”沈連財道:“我們的帳向來沒什麽大問題,但審計評價的彈性還是很大,一筆資金的用途,可以這麽看,也可以那麽看,比如餐飲費吧,可以說‘必要的接待費用可以促進經濟發展’,也可以說‘該鎮幹部耽於享樂’”。梁健算是知道了,這就是審計組的匯報權了。


    將近下班,金凱歌也上來了,笑著道:“審計組的各位領導,忙了一個下午了,呆會一定留在鎮上吃個飯。今天第一天進點,給我們一次給大家接風的機會。”餘悅本就與梁健約好一起吃飯,沒有推辭。區審計局審計一科科長慎浩和其他從鄉鎮抽調來的同誌,平時也喜歡喝點小酒,聽到邀請也習以為常,認為沒什麽好客氣的。慎浩伸了伸懶腰道:“金鎮長也太客氣了。”金凱歌見有人應和,道:“晚上我們好好喝幾杯。”


    誰也沒想到,組長秦軍正卻道:“金鎮長,感謝你的盛情邀請,不過我們晚飯還是回家吃了。區裏對審計組有明確的紀律要求,不能接受審計單位的宴請。”慎浩不解地瞧了瞧秦軍正,不知秦軍正在搞什麽鬼?經濟責任部署會他也參加了,區領導的確對審計紀律有要求,但並沒說不準大家喝點小酒、吃點便飯。其他幾個抽調上來的鄉鎮幹部,也麵麵相覷,搞審計工作本就辛苦,現在連喝酒吃飯都不許,這不是隻要牛拉車,不給牛吃草嘛!


    梁健見金鎮長邀請被拒,怕領導沒麵子,他也以為秦軍正是虛客氣,就到秦軍正旁邊道:“秦組長,大家都辛苦了。我們也不是宴請,隻是吃個便飯。”說著,他用手搭在秦軍正肩膀上,算是套點近乎。沒想,秦軍正直接把他的手撣落下來,像是彈掉灰塵:“區委區政府的規定,我們不搞變通。還有,下次,你別把手隨便放到我肩膀上來。”弄得梁健很沒麵子。


    大家對秦軍正的舉動傻眼了。梁健也怒從中來,嘴中馬上要爆出:“草,你以為你是誰啊,你以為我想鳥你!”就這關頭,一隻手拉了拉梁健的胳膊,那是餘悅的手。餘悅跟梁健使眼色,讓他冷靜下來。金凱歌也怕梁健發作,看了看梁健,意思讓他克製。梁健像拉住一頭牛,使出吃奶的勁忍住了粗口。


    區審計組的其他人員,也覺得組長有些過分了,梁健不過是好客,他卻回以惡意。


    金凱歌語氣也頗不高興道:“好吧,既然我們秦軍正組長如此清正廉潔,我們十麵鎮也就不再勉強了。梁健,你安排一輛車將審計組送回去吧。”梁健道:“好,既然秦組長不吃晚飯,我也可以回家了。那麽餘悅,還有哪兩位同誌坐我的車一起回去吧。”


    結果,審計組裏的其他成員慎浩、蔣建康、邱林、陶黃安幾乎異口同聲地道:“我坐梁委員的車”。大家都不想跟秦軍正坐在同一輛車回去,這下讓秦軍正也很掉麵子。秦軍正道:“邱林、陶黃安,你們坐我的車。”


    餘悅、慎浩、蔣建康一同上了梁健的車。慎浩道:“今天我們真碰到一個清官組長了。”餘悅道:“秦局長平時也都是如此不食人間煙火啊?”慎浩道:“秦局長是看人吃飯的。”蔣建康道:“苦了我們這些老骨頭,跟著秦組長是飯也吃不成,湯也沒得喝。”梁健聽蔣建康的話,意思還是想吃飯,梁健道:“我請秦組長請不動,不知道請你們三位請得動嗎?如果三位賞臉,我馬上在市區安排一下。”


    餘悅道:“慎浩,你說呢?這時候回到家估計也沒飯吃了。”蔣建康道:“那不是苦了小邱和小陶,他們倆不是被送回家了?”梁健道:“他們不也住在市區嗎?發個短信給他們,讓他們到了市區一起過來吃飯。”慎浩道:“餘組長,我覺得這主意行。”餘悅道:“梁健,那就這麽辦吧。”


    剛統一了思想,梁健的手機響了。一看是鎮長金凱歌,梁健接起了電話。金凱歌道:“梁健,你不會真把我們審計組的同誌一個個送回家了吧?”梁健故意開玩笑:“那能咋樣?秦組長不給麵子。”金凱歌也心裏有氣,道:“這秦軍正腦子浸水,我們可不能跟他一樣。你跟組裏的同誌說一下,我請他們吃飯。”梁健道:“我們已經合計好了,正要給你打電話。”梁健此話不虛,他剛想跟金凱歌報告一下吃晚飯的事情。金凱歌道:“恐怕我不打電話來,你們幾個去吃獨食了吧?”梁健道:“說什麽都不可能將金鎮長忘記啊,忘了你,誰給我們買單。”金凱歌道:“就算計著讓我買單是吧,今天你買。”梁健說:“我買就我買啊。”說著把酒店告訴了金凱歌。


    慎浩已給坐在秦軍正車裏的邱林、陶黃安發了短信。兩位也都求之不得,馬上回了短信說好。


    到了酒店裏,梁健點了菜和酒,等著其他還沒到的人。慎浩道:“梁委員的酒量應該是海量吧?”梁健道:“哪裏啊,我三杯就倒。”蔣健康道:“不可能,年紀輕輕就當了委員,酒量肯定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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