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楊建平死了, 在追捕他的過程中, 他失足滑下山崖。等公安找到時, 胸肋骨刺穿了心肺窒息而亡。


    “在觀音亭裏, 他和你說了什麽?”高煦問周徽嵐。


    “楊建平說他要走了, 想將兒子托付給我,交換條件就是他藏著的那筆錢。但我沒答應。”隨即她便將楊建平藏匿的地點說了出來, 這筆錢是髒款, 髒得很。


    周徽嵐坦坦蕩蕩地迎向他的目光他的打量。


    對視了足足一分鍾左右,高煦頷首, “那就好, 你是個通透的, 楊建平這樣的人, 實不必與他糾纏於泥沼之中。”


    周徽嵐叫住了時局長和顧嘉,“時局長,顧隊長, 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們。”


    兩人對視一眼,“什麽事?”


    “可能是人之將死, 其言也善吧。楊建平告訴了我一些關於我的情況。我當初被他買來,並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將我賣給他的。”說著, 周徽嵐覺得有些繞,又進一步說道,“我的意思是,我落入人販子手裏不是意外, 你們懂我的意思吧?”


    “你的意思是有人將你賣給了人販子?”這樣的情況不是沒有,一般都是親人作案,但對象一般都是孩子或者未出嫁的大姑娘,但賣已經結了婚的媳婦兒,比較少見。


    “對。”


    “當時的情況你還記得嗎?”


    周徽嵐搖頭,“當時隻覺得有點困,睡了一覺醒來就在大坳村了。”


    “那有什麽別的證據嗎?不然你這個猜測也隻能是猜測了。”


    “楊建平這些年陸續收到幾筆來曆不明的匯款,最後一筆是五年前,合計大概有兩千元左右,匯款上還寫著讓楊建平和我好好過日子。這個能查一查嗎?”


    時局長再問,“除了這個,還有別的不對勁的地方嗎?”


    周徽嵐搖頭。


    他們又詳細問了楊建平收到匿名匯款的年份數目等等。這些她問過楊建平,所以也答得出來。


    他們以為,楊建平前後收到過四次匯款,每次數目由少到多,證明對方的經濟情況是處於穩步上升中的。


    對於這點,周徽嵐是認可的,她也是這麽認為的。


    “你想想你當時的行程有沒有泄露,以及你有沒有與人結仇?”能寄出兩千塊,證明那人並不缺錢,所以為財的可能性可以排除,那就是仇怨了。


    她沒有與人結仇,不過是礙著別人的道了。但這個她是不能說的,她解釋不清楚她是怎麽知道的。故而隻能搖頭。


    最終時局長也隻能說,“因為事件發生時間久遠,查起來可能需要一點時間。”


    周徽嵐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和理解。


    這件事十分不好查,一直到他們回去,及至周徽嵐等人下了火車,才收到他們拍來的一張電報,電報上簡要地說了進展。四筆匯款中,有一筆匯出地離他們比較近。顧嘉奔赴過去查了幾天,匯款人用的是化名,但當時匯款需要生產隊證明或者街道□□明,所以顧嘉順著這線查到了匯款人,但很可惜的是匯款人於四年前死亡。這是最後一筆匯款的寄出人,也就是說,在寄出錢後不久匯款人就死亡了。由此可見幕後之人的謹慎,顧嘉勸她,另外三筆的證據她也別抱太大希望,他估計匯款人大概都不在了。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視線還是要回到此時的大坳村中。


    在此次行動中,慶南公安局抓捕了三名嫌疑犯,解救了兩個孩子,和一名十八年前被賣至此地的婦女。在抓捕過程中,一名男性嫌疑犯意外死亡。


    至此,慶南公安局完美收官,準備收隊。


    周徽嵐作為牽涉到婦女販賣案的受害者,就直接跟他們走就行。


    臨走前,周徽嵐在時局長和顧隊長的見證下,去了一趟楊建國家,談一談楊閩的撫養問題。


    “建平死了,閩兒就剩下你這個媽了,難道你還要走還要拋棄他?”楊老漢一臉的沉重。


    周徽嵐看著眼前看似憨厚,骨子裏實則精明算計的老人,老而為賊說的就是他,這個時候裝出來這副樣子給誰看呢?


    “他是你兒子楊建平的根苗,你舍得讓我帶走?”周徽嵐毫不客氣地直指核心問題。他們楊家人的自私真的是一脈相承,隻想不斷地從她身上汲取血液,卻又不願意讓她享受勞動成果。


    提起楊建平,楊老漢是又傷心又難過。而她的問題也讓楊老漢一時語塞,他確實舍不得,楊閩聰明,是塊讀書的料,供上幾年,出來就能成材了。


    “我不會和你走的!”楊閩在一旁倔強地說道。


    “你也想留在這裏,留在你爺奶的身邊?”周徽嵐點了點頭,“可以,如你所願。”


    聽到這話,楊閩也並不覺得開心。


    周徽嵐告訴楊閩,她會撫養他直至他成年,生活費她會每個季度匯款過來。如果他想讀書,並且考得上大學,她也願意負擔相應的學費和生活費。


    談完之後他們就出來了。


    楊閩追了出來,衝著她喊,“你就不能不走嗎?”


    “不能。”周徽嵐回道。


    她早已有了決斷,如果說到負責,原主的父母比他更需要她。她不會留在這裏,原諒她的肩膀擔不起那麽大的責任。撫養他,已經是她所能做的最大限度的事了。


    “你這個狠心的女人,害我沒了爸爸,現在還要走!”說著,楊閩眼淚就下來了,他哭喊著,“如果你對我爸好一點,我爸就不會行差踏錯,那現在就不會去世,我也不會失去爸爸,都怪你!”


    楊閩不愧是楊家的種,想法一脈相承,鑒於他與她這具身體的血緣關係,她願意多說兩句,聽不聽得進去就看他自己了。


    “你想對你爸好,我可以理解,但你不能將你的想法強加給別人,你可以犧牲你自己,但你不能讓別人為你的想法你的意願做出犧牲,除非他本人願意。”


    “你是我媽,難道就不能為我為這個家犧牲一下嗎?”


    “你也不小了,不是懵懂無知的孩子了。你媽是個什麽樣的情況你也知道,她是被你爸買來的,並不是合法夫妻,甚至她都不是自願的。在那樣的情況下,她願意冒著身體衰老五年的代價生下你,就是對你最大的恩賜,你不該繼續再壓榨她。”


    周徽嵐說這些,不是為自己邀功,而是她心疼原主,真的心疼,她也心疼自己。她先前隻身赴會楊建平,以身犯險,固然是為了她自己,何嚐沒有為他的緣故。在楊閩看不見的地方,原主和她都為他努力過,盡管這些努力他不知道或者不認可。


    她說這話時,高煦朝她看了一眼。


    楊閩朝她吼道,“你以為我願意被生下來嗎?”


    周徽嵐麵無表情,人生在世,誰都有自己的難處,誰都有迫不得已的地方,難道原主不難嗎不慘嗎?


    說完這句,楊閩發現她仍舊無動於衷,知道他留不住她,於是生氣又失望地跑走了。


    “這孩子也挺可憐的。”


    圍觀的村民,有心軟者唏噓,爹死娘走,最慘烈不過了。


    “這是什麽話?難道人家周惠蘭就不可憐?被賣到這裏十八年,不得見親生父母一麵,她這些年過的什麽日子,大家都瞧在眼裏。”


    “孩子可憐,當娘的也可憐。”


    “說來說去,都是楊建平造的孽!”


    一路回去,這樣的議論周徽嵐聽了不少,但周徽嵐絲毫不為所動。


    穿越之前,她幼年生父早亡,母親改嫁,被寄養在親戚家中,導致了她早早就學會了為自己打算和規劃。


    大學裏,在一眾同齡人還懵懵懂懂的時候,她就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麽了,並且靠著兼職基本已經實現了經濟獨立。


    她做兼職家教的時候,曾有位成功人士的家長評價過她:她這般早慧,有自己的目標和想法,並有堅定的毅力和執行力,麵對誘惑也能足夠的克製,隻要她一直朝著它們堅定不移地努力,成功他並不意外。


    成功不成功的,另說。她覺得人真的得有個目標,或者說有所堅持,不然很容易迷失自己。


    心軟?她是不會的。


    無論是她,還是原主,都不想留在這裏。


    原主縱然將日子過成那樣,但她的堅持她是認可的。


    如果她因為心軟留在這裏,豈非辜負了原主?


    原主周惠蘭的老家是金陵儀水縣的,他們需要乘坐火車從慶南到江城,然後再轉道金陵。


    幸而高煦也要回金陵,可以順道捎上她。


    告別時,時局長和顧嘉都很不舍。


    時局長是痛惜人才,顧嘉是可惜再也吃不到她親手燒的菜了。


    告別的當天,他們就上了火車。


    不知道高煦是什麽身份,竟然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買到了三張臥鋪票,兩張下鋪,一張上鋪。


    他本人行動不便,一直帶著個助手。


    她和高煦兩人分別各睡一張下鋪,助手睡在上鋪。


    高煦不是熱情的人,她也不是多話的人,所以一路上,除非必要的交談,兩人都不怎麽交流。


    金陵儀水縣大興村


    周家幾兄弟都住在村頭,此時周二家的院門大開,人聲沸沸揚揚,顯然是有客至。


    母親徐秋蘭的生日快到了,周惠竹帶著一雙兒女回來娘家給她過生,三個人手裏都落空,提著禮品進了周家。


    徐秋蘭看著外孫的手都被重物勒出一道道紅痕,心疼得直叫喚,“你人回來看我們就好了,咋還每次都帶這麽多東西?”


    周惠竹笑道,“媽,哪有嫁出去的女兒空著手回娘家的道理?對了,樹鴻這兩天單位正忙著,沒和我一起回來,他說到了正日子他一準到。”


    “就是個閑生日,樹鴻忙的話就自忙著,可別為了個閑生日耽擱了他的事。”徐秋蘭接過她手裏的東西,又回到剛才的話題上,“家裏什麽都不缺,盡浪費錢。還讓我的乖外孫受累了。”


    他外婆直白的話讓鍾國梁吃不住,扔下一句要去找表哥玩兒就溜走了。


    兒子溜了,周惠竹搖了搖頭,讓女兒去找表姐玩,不拘著她。


    周惠竹的大嫂很有眼色地說要去菜園子摘點菜回來整治飯菜,將空間留給婆婆和小姑子母女倆,好讓她們說些體己話。


    屋裏很快就隻剩下周惠竹母女二人。


    “對了,聽說大伯娘又病了?”周惠竹也是剛才聽到她大嫂提了一嘴。


    徐秋蘭臉上的笑容淡了些,“沒什麽,說老毛病犯了。”


    周惠竹問,“去衛生所看醫生了嗎?”


    “你二哥給他們送縣醫院去了。你也知道,你二哥待他們比對我還孝順。”說起這個,徐秋蘭心中就酸,兒子對他們大伯大伯娘比親爹媽還周到,這叫什麽事?


    “媽,您還吃這點醋啊。”周惠竹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嗔道,“您看您和咱爸,兒女雙全,子孫繞膝,後代都出息,大伯大伯娘啥都沒有呢。”


    周惠竹這麽一勸慰,徐秋蘭心裏舒服了,想當初年輕的時候,孩子大伯比她家那位出息,加上她家孩子多,養活這麽多張嘴巴實屬不易,他們家日子過得緊巴巴的,還時常接受他大伯的接濟。


    他們周家世代行醫,大伯是繼承人,是醫者,且醫術精湛,他們附近十裏八村但凡有個頭疼腦熱的,不管手頭寬不寬裕,都會請他幫忙看一看開個藥啥的,加上他家人口少,就一個獨苗苗閨女,日子過得可比他們好太多啦。


    加上她一向是個心氣高的,雖然受了他大伯的幫助,但心裏總是不得勁。如今真應了那句話,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所以這人啊,一時得意不代表可以得意一輩子。


    這麽一想,徐秋蘭臉上總算露出了笑模樣,她慈愛地拍了拍女兒的手,“行行行,我這當媽的說不過你,也拗不過你二哥,你們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對了,你坐了那麽久的車趕回來,肚子餓了吧?我去廚房給你做飯去。”說著她就站了起來往外走去。


    周惠竹還真覺得有點餓了,“媽,隨便做點吃的就行了,別太麻煩了。”


    縣醫院病房


    周海百忙之中抽空來到縣醫院,還順便給他大伯和大伯娘都帶了飯。到了病房,他將飯放下,打算去給他大伯娘打點開水,被他大伯攔下了。


    周永善道,“你別忙活了,這裏有我照應著,啥都不缺,你自忙你的去。”


    周海無奈,“大伯,你真是太見外了,我來醫院做點小事怎麽了,這是我應該做的。我爸知道了也會讚成的。”


    周永善罷罷手,“不是見外,而是這點小事我隨手就幹完了。這裏真沒啥事,你生意忙著呢,回去吧。”


    周海沒多說,幫忙掖了掖被角,就出去了,他打算將費用一繳,也省得他大伯大伯娘花他們的養老錢了。但去問了才知道,他大伯早已經將錢墊上了。


    周海剛走,病房裏的病友就聊開了,“那是你們兒子啊?真孝順。”


    “那是侄兒,不是我們兒子,我們兩老隻生了一個女兒。”周永善否認了,並強調了後麵那點。


    他心氣高著呢,是自己的孩子就是自己的,不是他也不會去占這個便宜。如果他真的在意兒子不兒子的,以及在意有沒有人孝敬,他當年就會答應過繼兄弟的兒子了。


    “那你侄子有心了,多少親生兒女都做不到他這樣的呢。”


    周永善沒吭聲。


    “老頭子,要不咱們今兒就出院了吧?我沒事,都是老毛病了,拿點藥就行了,回去養著也是一樣的。”李桂香在這醫院住著,心裏也不踏實,家裏還有多少錢她心裏也清楚,女兒不回來,那就是他們的棺材本養老錢,她想給老伴多留點,不想浪費了。


    周永善不肯,錢是王八蛋,花就花了,他家就剩下他們兩個老的了,如果老伴有個好歹,剩下錢有什麽意思?


    “我們不回去,聽醫生的話,先住幾天好好治治。這事你聽我的,好好兒把身體養好了,安心等惠蘭回來。你總不能拖著一副病體給女兒添負擔添亂吧?”


    “女兒,還會回來嗎?”李桂香黯然。尤其是這兩天在醫院住著,看著旁邊病床的病友兒孫滿堂的,她就特別想女兒。


    “會的,隻要我們活得夠長,我相信我們會等到那天的。”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1-29 13:02:57~2020-01-29 23:03: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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