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他一命!”


    韓權章目光複雜的看著周然,說:“你帶你的人離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這個時候,範長江卻突然開口,大聲提醒道:“教官,他該死!”


    嶽白芷幾人滿臉森冷,神衛營眾人卻是不懷好意看過來。


    被這麽多雙憤怒的眼睛注視,範長江也覺得頭皮發麻,但他咬緊了牙滿臉淚水,大吼道:“教官,六十一位血軍兄弟可都在天上看著呢!”


    一瞬間,周遭陷入複雜的安靜。


    有些事一旦被說開,就是退無可退的局麵。


    韓權章瞥了範長江一眼,繼續望向周然,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說:“我會讓人收斂好血軍兄弟的遺體,三天後親自送去定軍山。”


    神衛營統領親自送去,這不僅直接代表了神衛營向血軍低下高貴的頭顱,更表明韓權章願意拿出足夠的賠償。


    如果此時站在這裏的不是周然,而是換成周唐兩家之外的任何一人,坐在神衛營統領大位之上近十年的韓權章根本不必如此讓步,甚至根本不會露麵。當然,換成其他人不說有沒有實力廢了古聖軒,就算有也未必敢。


    “不夠!”


    周然搖搖頭,不容商量的道:“讓古、江、雷、寧四家所有人全部退出神衛營!”


    “血軍總教官,這裏不是定軍山!”


    韓權章根本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退讓半步,他警告道:“神衛營有神衛營的規矩!”


    “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


    周然盯著韓權章的眼睛,冷冷笑道:“你該明白,讓地字部變成神衛軍不是不可能。”


    韓權章沒想到周然竟如此威脅他,當即喝道:“你敢?”


    周然不是不知道若不是韓權章及時出麵,那些圍觀的神衛營之人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古聖軒被他如此收拾。聚兵場的封靈陣與定軍山可不同,近百位神衛營隊員隨時能衝上去救人。那樣的話,他再想廢了古聖軒可就不容易了。


    韓權章出麵確實能算個不大不小的人情,但是周然不會接受。不僅是因為從他踏出雲川密地之時就已經判了古聖軒死刑,更因為身為神衛營統領卻沒有阻止古聖軒所做一切。


    不組織就是等同默許,而這一點是周然絕對不會原諒的。


    “你說我敢不敢?”


    周然怒極而笑,反問道。


    韓權章以為周然如此說其實是在威脅他,可他哪裏想到周然是真打算這麽做。


    當年黯然離開定軍山之前周然還沒有感覺到什麽,如今的他卻發現定軍山的血軍也好,雲川密地的神衛營也罷,已經爛到了骨子裏。


    一支失去了信仰與純粹的軍隊,留著隻會是大患!


    “走吧!”


    韓權章看著周然帶人離開,心頭卻在衡量自己到底該怎麽做。


    神衛營的前身乃是帝京警衛隊,主要職責是負責高層的人身安全。之後收攏的高手越來越多,不得不分為天地人三部。


    作為軍方排名第一的神秘部隊,同時又肩負高層安全,神衛營每年都能從軍方得到海量資源。即使分為三份,天地人任何一部得到的資源都要超過血軍與野狼軍的總和,而神衛營統領權柄之重甚至堪比元帥,拆分之事早就有人提過。


    周然是周唐兩家老人看重的後輩,他說的話也許起不到決定性作用,但肯定會有不小影響。即使周唐兩家老太爺已多年不問政事,但誰又敢輕視那兩位執掌軍政數十年的巨擘?韓權章甚至相信,哪怕兩位中的任何一人稍稍說句話,神衛營被拆分之事必然會提上日程。到了那時,神衛營就不是被拆分出一個地字部那麽簡單,而是很有可能會被拆分得支離破碎。


    神衛營就是塊流油的肥肉,誰不想狠狠咬上一口?


    最讓韓權章頭疼的是,今日之事後,隻怕古家陣營與周唐兩家就算不撕破臉皮,也不會像之前那樣勉強維持表麵和氣。雙方一旦爭鋒,他這個一直遊離在兩大勢力之外的神衛營統領就不得不選擇站隊了。


    周然將六人帶出雲川邊界線後便不再管他們,一人一鶴往帝京方向飛去。


    直到再也看不到一人一鶴,範長江才開口,他望向嶽白芷與席景真,笑著說:“接下來,兩位準備回定軍山,還是去帝京?”


    嶽白芷二人不語,其他三人亦是沉默。


    帝京風雲起,他們這些人要想保全自己與家族,這個時候必須回帝京。


    距離靈氣潮汐出現已經過去一百多年,除了最初那幾年各地出了一些異象,之後的百多年裏,這個世界看上去似乎並沒有改變多少。但如果將百年前的數據拿出來與現在作對比,就會清楚發現兩者之間的差距有多大。


    環境在變,野獸草樹在變,看似並無變化的普通人也在變化。


    平均身高與平均壽命的提升是最直觀可見的,而身體素質的提升才是最根本的改變。隻是這一切都在潛移默化中緩緩改變,悄無聲息如溫水煮青蛙,不為人發覺。


    這麽多年來,高層的確在刻意忽略這一點,也盡可能不讓普通人發覺這些有多重要。而同一時間,高層卻在大力組建神秘部隊,想方設法收攏各個地方出現的高手,更通過各大軍校來選拔出那些大有潛力之人進行重點培養。


    高層所做的這些,都是在為迎接真正的靈潮做準備。


    “真正的靈潮?”


    周然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些,他才望向麵前這位消失十年之後重新出現之人,問道:“一百多年前出現的靈氣潮汐算什麽?”


    關仁曾是周然父親的警衛員,十年前不知因何事而突然卸下神衛營統領之職,此後半個月之內,周然父親的心腹之人也都紛紛卸職。不久之後,這些人一夜之間全都消失,整整十年不曾有半點音信。


    此時再見,當年的五歲孩子如今少年,還成了血軍總教官。


    關仁有些唏噓,也覺得欣慰,他笑了笑說道:“百年前出現的那道靈氣潮汐最多隻能算是靈潮到來之前逸散出來的一股氣息,至於這股氣息與真正靈潮相比有多大差距,就沒……幾乎沒人知道了。”


    周然想了想沒有多問什麽,而是略有擔憂道:“爺爺和外公那邊……”


    從雲川密地回帝京已過半日,周然至今沒見到周唐兩家老人,他是從關仁這裏聽說不僅兩位老人,玉泉山所有家族的當家人昨天一大早都去了燕山。他不知道這些咳嗽一聲外界就要地震的大人物為何在此時齊聚一堂,但想來肯定不會因為他廢了古聖軒一事。


    隻是過去那麽久,燕山那邊卻是沒有半點消息傳來,周然著實有些擔心。


    “幾隻秋後螞蚱能翻出什麽浪花?”


    關仁說的輕描淡寫,但見周然臉上神情並未放鬆下來,他眯起眼睛望向燕山方向,沉默良久之後突然說:“小然,我們等這天已經等得太久了。”


    周然聽聞此言,猛地轉頭看向說話之人。


    “關叔,你是說……”


    自加入血軍後周然就很少回玉泉山,但隨著年齡增長,尤其是成為玄甲隊教官有資格接觸軍方一些秘密文件後,他不可能感覺不到一些蹊蹺。之後蘇城那兩年多的平靜生活,更讓他有足夠時間去思考很多事情。


    從山腳之山頂,足有數十豪門坐落玉泉山。而這些執掌一國權柄的豪門巨貴,對家裏後代的培養力度之大簡直有違常理。


    便如周唐兩家,嫡係三代中隻有周然一人沒被送往恨山。


    玉泉山其他豪族,家族所有子弟亦是送往一些秘密之地培養。


    至於帝京內那些沒能在玉泉山占有一席之地的世家,抑或如蘇城趙家這樣的豪門,也想方設法將自家後輩送入四大軍校與各大神秘部隊。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些家族其實是親手送自家孩子去死。因為無論四大軍校還是每一支神秘部隊,高層都是默許了死亡指標的。


    說來也是好笑,這些頂級豪門世家子每天都在死亡線上掙紮的時候,那些二流豪門出身之人卻是無法無天作威作福,成為普通人眼中的京城太子爺。


    諷刺,又有些悲哀!


    除此之外,周然一直不解周唐兩家放權力度之大。


    自他父母失蹤至今,周唐兩家幾乎將手中的軍政大權放棄一空,以位於山腰的古家為首的一眾家族搶到大部分軍權,山腳的宗家與張家得到了政權。權利是立足在這座玉泉山的根基所在,不僅外人眼中,連周然都覺得再如此下去,周唐兩家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


    此時,關仁的這句話卻在告訴他今日之局麵根本就是周唐兩家刻意為之。


    關仁笑了,重重點頭。


    周然隻覺得胸口頓時湧出一股熱流,心頭更是一陣狂喜。


    關仁等周然平靜下來,才繼續說:“一百三十年前靈氣潮汐出現,此後十多年天地大變。有樹一夜間拔高數百米,有野獸發生異變,亦有人突然掌握超乎想像的力量。有些人一旦掌握了巨大力量,就不能再稱之為人了。你去軍方史料庫看一看那些被封存起來的資料,就能知道當時的世界有多混亂。”


    “為了穩住當時局麵,軍隊幾乎傾巢而出,死傷不可謂不慘重。為權勢也好,為天下人也罷,而今玉泉山上的豪族哪一家沒有用自家人命去拚上一拚。整個家族全部死絕的,也不止三家五家。不流夠了鮮血,哪裏能踏上這座玉泉山?”


    關仁指了指腳下,沉聲道:“可某些該死之人,偏偏活到了現在!”


    周然目光一沉,玉泉山上秋風起。


    玉泉山,一片肅殺。


    燕山,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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