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色比之往常昏暗的更早,遠處濃厚的烏雲遮住昏黃的太陽,天色驟暗,寒風都不覺明厲的更刺骨幾分,河邊碼頭處的小船早已空無幾人,但有一支小船的船蓬下卻在暗淡的天色下閃爍著柔和的火光。


    船蓬下的男子年紀略大,兩鬢已有白霜,額頭布滿皺紋,深厚的法令紋刻畫著歲月的痕跡,他身著青色棉袍,穿的年數也比較多了,顏色已經泛白了,而且上麵滿是補丁,外麵披著一件蓑衣,他圍著火爐,靜靜的坐著,看著遠處的湖麵,粼粼閃閃。


    看著遠處的城池,燈火闌珊,映著昏暗的天色忽明忽暗,天空忽然飄起了雪花,蓑衣老人緊了緊身上的衣服,靠的更近了一點。碼頭的船隻更少了幾艘。


    “老聶,下雪了,也早點回家吧!”一支小船駛到麵前,對麵船頭的中年男子撐著竹蒿,大聲對著蓑衣老人說道,嘴巴噴出的霧氣騰騰,黑暗中他的身體因為寒冷顫抖著。


    “老李,再等等吧!這麽晚了,應該會有人來的,你先走吧。免得到時有人要過江沒有船怎麽辦。”老聶把腰間的一個葫蘆遞給老李,老李也不推脫,直接拔開塞子,咕嚕灌了一口酒,舒服的呻吟一聲。


    “唉,為了這點錢何必呢,你看看那姑蘇城,燈火通明,好似人間仙境一樣,如此夢鄉不好好待著,誰會這麽晚來過這條江。”老李把酒壺遞給老聶,這麽多年他跟老聶雖然年數差了不少,但關係卻是最好的,他自知這個男人的心性,也不多說,隻是叮囑一下,便撐著船走了。


    雪花落在江麵,頭頂的月華灑下,不斷閃爍光將老李的身影淹沒,唯有悠揚的歌聲在平靜的夜裏回蕩。“九月風,十月雨,有仙禦風乘劍來,一劍開江。一歲枯,一歲榮,我自過江渡歸人,一蒿無影。”一遍又一遍,幽怨的歌調配著渾厚的嗓音在雪夜的姑蘇城外鑽到群山中。


    老聶看著姑蘇城,高聳的城牆與黑夜融在一起,時間仿佛靜止了,隻有篷外的雪愈來愈大,呼嘯的風將燃燒的火光吹得搖曳生姿。


    忽然,老聶不知為何,抬起頭來,渾濁的眼睛沒有絲毫的光,他看著岸邊的碼頭走來一個人,仔細一打量卻是一位女子,柳葉眉,杏花眼,瓊鼻直挺,精致的五官有著不真切的美感,身著一身白衣,襯托高挑的身材,在風雪中若隱若現,宛如夢中的仙子一樣。當真是世間少有的美人,老聶都不由有一絲慌神。


    女子一頭青絲隨意的披散著,詭異的是,在如此寒冷的冬夜,女子身著白衣神情若然,周圍的飛雪好像被什麽東西隔開一樣。老聶瞳孔一縮,他沒想到這個女子竟然是一名武者,萬古大陸以武為尊,各國更是武風盛行,這個世界有朝廷也有江湖。


    一步步走到船頭,老聶才發現女子手中抱著一個孩子,厚厚的衣物緊緊的包住。看著船蓬裏麵的老聶,女子開口說道:“老人家,能否渡江。”聲音清幽,比之晚風更冷,更幽,更寂寥。


    “先上船暖和一下身子吧!”老聶猶豫一下答應了,他沒有說價錢。眼前的女子不一般,而且仔細打量下,發現臉色蒼白,麵無血色,要不是看她眼眸有一絲光彩,老聶都以為她是女鬼。他站起身來,喝了一口酒,然後走到船尾,讓女子坐在船蓬裏麵,即使她不需要這些東西取暖,但那個孩子需要。


    女子好像感受到了老聶的善意,仔細打量了一下老聶,眼中閃過奇異的色彩,點頭示意一下,然後坐到船蓬裏麵。老聶在風雪中平穩的調轉船頭,兩個人沒有任何交流,外麵的雪落在蓑衣和鬥笠上,憑著烈酒,老聶在江麵中劃的越來越快。


    “如此寒夜,為何要渡這江呢。”老聶終究開口問道,能看出來女子是從姑蘇城裏麵出來,從那人間天堂一點點走到這世間。


    “老人家,不知你貴姓。”女子清冷的聲音響了起來。她並沒有回答老聶的話,而是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別貴姓了,我這老骨頭沒那麽文縐縐,我姓聶,名江生。”聶江生笑了一下,對頭看了一眼白衣女子說道,他人海浮沉,經曆如此事故,也能看出來女子和這個孩子肯定有什麽不能說的秘密。


    “江生,老人家恐是這仙臨江旁土生土長的人吧!”女子又說道,她的話讓老聶有些狐疑,她的這些話好像是在打聽自己,不過憑衣著和氣質能看出來,女子肯定非富即貴,能惦記自己什麽。


    反正舍得一身剮,聶江生也沒有防備,索性趁著酒興,敞開的說:“姑娘還真是聰慧,我父親便是船夫,記得他告訴我,當年是在渡江時,發現從上遊流下來的我,之後就把我收下來了。”


    “那老人家可知這仙臨江的故事。”女子也話頭一轉,說起其他事情來了。她不時看著懷中的繈褓,眼中滿是慈愛。


    “這仙臨江,聽說是幾百年前,有一位仙人從天而降,一劍斬開天與地,那一日風雷滾滾,仙人一劍之後便消失不見,而那大雨下了幾天幾夜,將那劍痕填滿,便是這仙臨江了。”聶江生豪爽的說著,聽著祖祖輩輩傳來的故事,他堅信不疑。


    “那老人家可知,那仙人為何來此,為何留下一劍,又消失不見。”女子抬起頭來,看著聶江生的眼睛,後者身體一顫,他不知道為什麽身體莫名的一顫,在女子的眼中他發覺不一樣的光。


    “這姑娘怕是難住我了,這些都是傳說,我又如何知道呢。”聶江生搖著頭,看著江麵,一言不語。


    “那仙人來此是報仇,斬了恨,之後就此離去,雲遊四海。”女子說出一句話,語不驚人死不休,聶江生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不過女子是武者,怕是那幾百年前的仙人也是如此了。


    “不管是真仙人,還是尋仇,這都跟我這老船夫無關,我在這渡口幾十年,送了一波,迎了一波。凡塵一世平庸,天外與我何幹。”聶江生灑脫一笑,他信女子的話,但這一切跟他有什麽關係。


    “老人家還真是灑脫,今日小女子有一事相求。”女子開口說道,聶江生心中了悟,這女子從一開始就是奔著目的去的。


    “我看姑娘應是大戶人家的女子,我這小船夫有什麽用。”聶江生雖然誇著女子,但他沒有答應,而是委婉的拒絕。


    “這事,非老人家不可。”女子堅定的說道,強烈的氣勢讓聶江生背脊一寒,他感覺眼前的女子就像一把鋒利的劍一樣。


    “唉,姑娘先說是何事吧!”聶江生恍惚之中覺得自己的生死全在女子的一念之間,他雖然不怕死,但也想活著。


    “我希望老人家可以收留這個孩子。”女子把懷中的繈褓遞給聶江生,聶江生心頭一驚,連忙走進船蓬裏麵,一臉震驚的看著女子。他能看出這兩人的關係,但究竟是什麽原因,讓一位母親親手把孩子送給別人。


    “這,不妥吧!”聶江生看著繈褓中的孩子,靈動的雙眸惹人憐愛,說他不想要是假的,他在人世浮沉大半輩子,娶過妻子,但世事難料,一切都不是自己可以反抗的。


    “相信老人家也能看出來。實不相瞞,我現在處境很危險,與其讓他陪我過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不如托付有緣人,讓他平凡的過一生。”女子用手輕輕撫摸孩子的臉頰,不知為何,孩子忽然笑了一下。


    “有緣人,我與姑娘素昧平生,何來有緣人。”聶江生還是不願,他不願意拆散一對母子。


    “就憑你第一句話。”女子說完便不多解釋,聶江生愣了一下,他的第一句話也許沒有什麽,但讓女子卻有些觸動,他沒有說價錢,隻是單純的出自心底的關心,也沒再說什麽,伸手把孩子抱在懷裏。


    “希望老人家可以善待他,小女子無以為報,這些便留給你吧!”女子從懷裏麵掏出一個包裹,放在桌子上,聶江生憑著眼力就能知道其中的份量足夠自己過一輩子了。


    他沒有推脫,把包裹也揣在懷裏,這些動作反而讓女子更加放心,她站起身來,意欲離去。


    “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和他父親的名字。也許那一天,他需要知道這些。”聶江生看出女子眼中的決絕,隨即開口。


    “我姓林,名情舒。至於他的父親,以後就是您了。”女子沒有說孩子父親的名字,不過聶江生的做法,她眼中閃過滿意的光,也許這是好的歸宿。說完就站起身來,走到船頭,眺望著姑蘇城。


    隻見下一幕她輕緩走在江麵上,好似騰雲駕霧的仙子,蓮足輕點,緩緩走到江麵。“我林情舒在仙臨江,恭迎各位。”她朱唇輕啟,隨後一掌拍向聶江生,翻湧的湖麵將小船推的極遠。


    “老人家快走吧,帶著這孩子,以後他就是你的孩子了。希望他一輩子都可以做這船夫,平淡如水。”看著遠遠的身影,月宮的仙子也不過如此吧!聶江生聽到耳邊宛如實質的聲音,沒有多說什麽,快速撐著船蒿,遙遙消失在仙臨江上。


    他惶恐的回到自己的家,此處在臨仙江源頭不遠處的一處密林中,這一晚他耳邊回蕩的是臨仙江翻湧的波濤,這是幾百年來第一次。


    “此江名仙臨,有舟渡緣人。今日鬥覆浪,誰知今夜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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