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洲,青丘城。


    乾宮界,占地麵積之最僅次於中宮界,由八大世家中的雲、岑、蒲三家共同鎮守。三家的位置分布與仙狐山相輝映,像是站在仙狐山的仙人拉滿弓勢,雲家在弓心的位置,岑、蒲兩家則是緊繃的弓弦兩頭。在此弓心的延伸方向上,亦即是箭直射出去的軌跡上,有一塊千丈方圓的圓形區域,被命名為狐穹。


    狐穹專為青丘盛會而存在,亦即是伴隨著每隔五年舉行的青丘盛會而開`放。橫布於其中的各種殿堂房舍,沒有豪華宏偉的裝飾,隻是以實用為主。每一個房舍中的交易,保密性極高。而圍繞在殿堂房舍外圍的一圈位置,則是一種地攤式的布置,隻要參加盛會的人有可拿出手的寶物,都可在此占地擺賣。


    這種方式,本就是大多數修士所能參加的最高級交易,亦是各種心懷發橫財夢的人流連忘返的地方。所謂的“淘寶”,通常亦隻是在這個範圍內發生。這便是所謂的第一層交易。


    第二層交易,便是由八大世家與三大商會主持的公開拍`賣`交`易。十一方勢力各自進行,互不幹擾,與會者可根據自己的實力與需求,靈活選擇。這一層的交易,沒有淘寶可言,隻講究實實在在的硬實力。對於稍有實力的修士來說,經常會選擇賭一把,來此碰碰運氣。譬如,像嶽琛等人。


    話說,五月五日這一天,青丘盛會準時開始。


    辰時初刻,狐穹的八個入口處人山人海,吵嚷喧鬧,但當進入狐穹後,眾人突然就安靜了下來。有人搶位置擺賣東西,有人希望搏得一個頭彩,率先淘走被看走眼的奇寶,好大`發`一筆。正所謂是“悶``聲``發``財”,便是真實寫照。


    在滾滾人潮中,一群十分惹眼的人也混在其中,正從東麵入口湧入狐穹。這群人不是別人,正是天狼穀的眾人,為首之人是嶽琛與蕭堯,其他人有意無意的以二人為中心,始終攏而不聚,互相照應。


    參與盛會的人雖多,但當嶽琛等人好不容易擠進狐穹時,又發現人不多,似乎還很少。後經蕭堯、牧浩等人說起,嶽琛才了解到,原本這狐穹亦類似於青丘洲內的“仙道”,是一種太古的法陣空間。看似占地有限,實則能容納多少人,卻沒有人知道。至少,就算是青丘洲內的所有人前來,亦會非常稀疏的分散在狐穹中。


    而蕭堯等人的建議,自然是主要參加三天後的拍賣交易,來看看地攤擺賣,也相當於是熱身而已。


    嶽琛對此看法並無異議,隻是暗中吩咐眾人不準鬧事,且要時時注意周圍的動靜。認真的說,嶽琛的心中還是很虛,畢竟自己是在青丘城內惹了大麻煩的。


    漸漸的,天狼穀眾人就分散開來,三三五五的朝地攤上走去。小雨、小雪、小浪、小蓉四人一直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與攤主討價還價。蕭堯與牧浩也找了個借口,自己去淘寶。司馬亮等人早不知道跑那兒去了。


    麵對此情形,嶽琛隻是微微一笑,心道:“在這裏,唯一讓人擔心的,或許就是自己了。”看著地攤上的各種靈材、古籍、靈器、亦或是被攤主力誇的上古法器,真可謂是“琳琅滿目”。


    在修行盛世中,能有一定修為境界,敢以身曆險的修士,對於天材地寶從真正意義上來說,能看走眼的那是百裏挑一,或許千裏、萬裏挑一,亦不為過。是以,嶽琛對這種如大海撈針般的“淘寶”,有些意興索然。這其中的一個原因,便是嶽琛自己能識別的靈材,對於一位神衍境修士來說,實在是微不足道。要不然,也不至於厚顏找蛇祖幫忙,也不至於看到一本破舊的《仙狐藥典》,猶如獲得至寶一般。


    逛了近一個時辰後,漸漸的有消息傳出,有人碰到狗`屎`運,買走了一顆被人看走眼的魔纖石。這人轉手一賣,便是一品靈材與四品靈材的差價,大賺一把。嶽琛聽到後,微一搖頭,不於理會打聽,信步來到一堆雜書攤旁。


    這個雜書攤的攤主是一位與嶽琛年紀相仿的青年,歲月的風霜已經在其臉上留下了太多痕跡。乍一看,他要比嶽琛蒼老許多。嶽琛隨手拿起一本關於記載妖獸的書籍,翻看了起來。


    不多時,就聽到路過的一道中年人的聲音道:“可憐呐!楊家也曾經是僅次於八大世家的世家豪族,傳到楊開這一輩,已經淪落到靠賣祖業為生。要是楊公泉下有知,真是死不瞑目。”


    另一人道:“唐老兄,話可不能這麽說。要不是有人聯合七鬼盟,行那卑鄙無恥之事,廢掉楊家嫡長一脈的才俊楊`興,楊家斷不至如此。”


    第三人道:“二位兄長,這裏可不是說這話的地方。哦,對了,到現在,還沒有發現神狐山天狼穀眾人的身影。他們會不會不敢來了呢?”


    “斷然不會!”第一個說話的人道,“再說了,我們隻是想見見哪位嶽堂主,又不做別的。賢弟急什麽!”


    嶽琛聽到此話後,隻是微微一怔,手中仍是平靜的翻看著書本。哪位姓楊的攤主,似乎很有耐心,也沒有催促。


    “這位大哥,請問您的這書如何交易之法?”嶽琛打破沉默,主動問尋道:“我剛才細細翻看過這本書,裏麵有前輩高人的手記,詳細描述了五階及其以內等階妖獸的種種情形。甚至有說如何辨別半靈智的妖獸,及這種妖獸通常守衛的天材地寶,等等。對於我們喜歡出門探險的修士來說,價值甚高。”


    “我叫楊開,家兄叫楊興!今日,我奉兄長之命,將祖宗留下的最後一點遺產拿來買賣,看能不能換到一些泫晶,好給兄長續命。”


    “哦!那為何隻來此呢?青丘城內,世家的商鋪與商會的商鋪,到處皆是……”


    “這位兄台,要是有人肯給楊家一條活路,何以至此?”楊開歎了口氣,道:“兄台,如果您看得上這三十九本書籍,就用三千顆泫晶全部拿走。我也好用這三千顆泫晶去買一顆煉骨丹,給家兄續命。”


    “什麽?一顆煉骨丹值三千顆泫晶?那才是三品靈丹,這怎麽可能!”嶽琛禁不住大嚷起來,引得周圍數十雙眼睛看向自己。他們皆是出奇一致的搖頭大笑。


    旁邊有人道:“三千顆,不算多。至少還能買到喲!”


    嶽琛微一沉吟後,道:“好!這些書籍我全要了!但是,關於書籍的事情,我還想谘詢一下楊兄!”


    楊開一搖頭,道:“不瞞這位小兄弟,我付不起秘`舍的費用。”


    “我出!”說時,嶽琛將三十九本書裝入初階儲物袋中,楊開也收攤,剛一起身,位置就被人占了去。楊開微微一笑,道:“彭叔,才找到空位啊!”哪人沒理楊開,楊開也沒再繼續糾纏,與嶽琛並肩來至一處秘`舍。待嶽琛交了八十顆泫晶後,在一位中年人的帶領下,進入一間簡陋的屋舍。這種屋舍的保密程度已經是很高了,看上去,嶽琛有些不放心,楊開卻是很輕鬆。


    “這位小兄弟,你有什麽要問的,可要盡快。這裏隻能待三刻鍾!”


    嶽琛尷尬一笑,道:“楊大哥,我想打聽一下靈丹的價格,在青丘城內具體是如何情形?”


    楊開一愣神,緩緩搖頭道:“你就為了這事,肯花八十顆泫晶?”


    嶽琛輕一點頭。


    “唉!其實,在我們能接觸的靈丹中,三品靈丹已屬神丹。正常的買賣,一品靈丹值二十泫晶,二品的則值一百泫晶,三品的是三百泫晶。但對於被人家定為‘臭`狐榜’的人家,一等翻一倍,二等翻四倍,三等至少十倍起價。我們楊家就是這榜上的三等人家。正如哪位老伯所說,能買到就已經是祖宗保佑了。”


    “四品、五品的靈丹,又如何?”


    “嗯?”楊開詫異道:“沒想到,小兄弟是真人不露相!四品靈丹值十顆雲晶,亦即是一萬顆泫晶,一旦翻倍起來,至少是以百為單位。至於五品靈丹,其實隻在三狐宗、三商會、八大世家之間交易了。尋常人家連想的份都沒有。告訴你價格,也是白搭。”


    “看來,隻要是落勢的世家,就永遠無出頭之日了。這一招,夠狠、夠黑、夠絕!”


    “小兄弟,時間差不多了,請您支`付泫晶,家兄還等著救命呢!”


    嶽琛微一點頭,先是如數支付了三千顆泫晶。就在楊開要出門時,嶽琛叫住他,取出兩個丹瓶,道:“楊大哥,我這裏有些煉製的廢丹,還有些益氣活血的作用。不妨也拿了去。免得有人說我做黑心的生意。”


    楊開怔怔的看著嶽琛,眉宇間開始猶豫起來,須臾,緩緩道:“小兄弟,我多少識得一些靈丹。要是二品靈丹的廢丹,價格也頗高,一枚至少有二十五顆泫晶左右。”


    “既然是廢丹,還要什麽泫晶!隻要它還有點用處,我還是很樂意送人的!”說時,嶽琛將兩個丹瓶`塞`到楊開手中,負手出門。


    楊開微一打開,馬上又蓋緊丹瓶,輕攏嶽琛的肩膀,低聲道:“你姓嶽?”


    嶽琛沒有回頭,沒有任何表情,隻是走向另一端。楊開在出神一小會後,快速消失在狐穹外。


    *****


    嶽琛為什麽要幫楊家?恐怕連嶽琛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大概,隻是憑借著那份手記,就可斷定楊家祖上定有奇人出世,曾創下一番家業。如此家世,要是沒幾樣保命的東西,楊開兄弟二人如何能撐到現在?而有人也曾提及過,隻要聯合一些差不多家勢的世家,就能掀翻宋家。是以,可以說,嶽琛剛才之舉動,全是一時之感性而為之。


    隨後,嶽琛獨自逛了幾處攤點,又選準了一個小攤。這位攤主是中年人模樣,麵容和藹,一直掛著盈盈笑意。小攤上擺的是七堆石頭。像他這種人,就是擺明了碰運氣。要麽,自己倒黴,真讓別人從這堆石頭裏找到了寶物;要麽,別人倒黴,花高價買了一堆破石頭。


    見嶽琛來時,攤主更是笑開了花,朗聲道:“小兄弟,這是我祖上傳下來的奇石,不妨瞧上一瞧?若是有看準的,你盡管開價就是!”


    嶽琛暗自一笑,心道:“怎麽都喜歡說是祖上傳下來的?那不是說,個個都承認是自己是敗家子?”但是,嶽琛仍是有模有樣的精挑細選起來,不多時,挑出三顆錐型糙石。


    “喲!小兄弟果然識貨,一下子就挑出了寶`貝來!不瞞小兄弟,這是二品礦石類的靈材,我覺得我與小兄弟有緣,一口價,一顆寶石兌換七十五顆泫晶。你看怎麽樣?”


    “這是毫無品階的玩石,看在還有雕琢價值的份上,我也一口價,總共三顆泫晶。大叔,你看怎麽樣?”


    “那可不成!”


    “切!”嶽琛不屑的說了句,抬腿就走,中年人又叫住嶽琛,道:“小兄弟,和氣生財嘛!這麽著,我自認倒黴,小兄弟目光如炬,又識得此‘寶石’,我們各退一步,總共一百顆泫晶,如何?”


    “哎呀!攤主大叔,那您就等著天上下泫晶的時候,再賣一百顆泫晶好了!我是窮人哦,買不起喲!”


    “四十五!”攤主咬牙道,“小兄弟,這個可不能再少了!”


    嶽琛回頭隻是盯著攤主,不說話,不搖頭,不點頭。少頃,攤主伸出三個手指頭,仍不見嶽琛有反應。這才裝做忍痛割愛的架勢,咬牙道:“五顆泫晶!”


    “成交!”嶽琛收起三顆石頭,支付了五顆泫晶,轉身走人。


    身後一人走向哪位攤主,笑罵道:“老`狐`狸,你用一顆泫晶買的,這麽快就回本了。可真有你的!”


    嶽琛聽的十分清楚,心裏忍不住一笑,暗自道:“要不是趕讀仙狐藥典,我如何識得可入丹藥的三品靈石草波石!”


    *****


    臨近午時,在狐穹正北向的入口處,有人開始大嚷起來。


    一位麵色凝重的少年,與一位痞子臉的中年人爭執起來。少年堅持這位攤主是騙子,中年人則揪住不放,要討個清白。


    少年旁邊站著一位臉色蒼白的少女,輕一拉少年,低聲道:“浪哥哥,算了,給他十顆泫晶就是!”


    南宮浪狠聲道:“小蓉,是他不講理。那份三品靈材油木蘭,其根是一層藍絲泥,而不是一層黑汙泥。他要強賣給哪位大叔,就是仗勢欺人。”


    攤主大罵道:“年紀輕輕的,就知道放屁!定是小娘養的,真沒教養!再說了,我們之間的交易,關你屁事?”


    周圍也有人圍觀道:“這位小兄弟也太死心眼了。要是財大氣粗,大可去參加三天後開始的拍賣交易嗎?這頭一天,就跑這地方認死理來了。真夠可以的!”


    另一人道:“這年頭,還有人肯站出來主持公道,可真是看傻我也。隻是,要是沒嶽堂主的實力,還是別強行出頭的好。”


    話音剛落,人群中探出一顆腦袋,道:“大娘養的,好像教養也不多!”


    攤主大怒,罵道:“又出來一個小野種!合著,你們三個小野種是一夥的!……”


    “啪!”


    剛從人群中躥出的一位少年,二話不說,抬掌劈碎了攤主的桌子,將靈材踩個稀爛,才覺痛快。少年撒完野後,平靜地看著攤主,挑眉道:“老野種,有本事咱們較量、較量!”


    “好你個王`八`野`小子,你可知我的身份?說出來,小心嚇破你的狗膽!”中年人忽然趾高氣揚的說道:“你可聽好咯!我奶奶可是侍候過當今雲家主母的人!我大哥更是被選進了雲家……”


    “哈哈……”少年忍不住大笑起來,道:“嘖嘖!給人家端屎尿盆子、看家護院的人,還活出超人一等的感覺來了。”少年忽然上前一步,指著中年人的鼻子道:“別說你這麽一個與雲家八竿子都打不著的草包窩囊廢,就是雲家少爺,也是我們的手下敗將。”


    “啪、啪、……”一連串響亮的耳光響起。


    中年人麵對突如其來的這麽一位似“二世祖”的少年,本就有些不自然。誰想到,這少年敢更進一步,直接抽了自己十數下耳光,還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


    “呸!”少年吐了一口唾沫在中年人的臉上,拉上旁邊的二人向一邊走去,臉色十分平靜,步履均勻,沉聲道:“沒想到,在這青丘城裏,大哥現在很出名。有很多人想見見他!小狼,上一次沒跟著去,我們虧大了!”


    人群中突然又躥出一個少女,長的水靈嬌美,噘嘴道:“雨哥哥,你又給大哥惹事了!”


    東門雨一擺手,道:“就那草包,還能叫惹事?小雪,你也別瞎擔心了!對了,你見到大哥沒?”


    “沒有!我倒是碰到了蕭師兄!”說話時,四人神態輕鬆的朝西門方向走去


    人群中,一道蒼老的聲音道:“原來是天狼穀的人!怪不得!嘿嘿……”


    有人道:“沒想到,天狼穀的人還真來了!”


    一道悠悠的聲音道:“天堂有路爾不走,地獄無門偏來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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