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單的身影,行走在永無盡頭的森林內。飄落的黃葉,如同他已經絕望的心靈,遊蕩於林間。生而有始,死而有終,此乃萬物輪回之規律。此時,就算遍地是靈材,恐怕也會失去了采集的勁頭。


    為何?因為他已經在森林內行走了整整一個月!


    這片森林內的妖獸,真的就像死絕了一般。有時,嶽琛多麽希望出現另一個生命,那怕是會令他隨時丟掉性命的妖獸。在這幽幽無沿的森林內,隻有懷中的一對幼虎,與自己相依為命。幼虎半死不活,嶽琛半活半死。此刻,他真正的領悟道了一個天理:人若心死,便是真死!因為心死後,就算活著的一個人,也僅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


    再過十天,這片森林突然變樣,在嶽琛眼前的範圍內,出現了一些斷垣殘壁,燒火痕跡。走近細查時,便可確定,這廢舊的屋子,恐怕距今有很長一段時間了,長到嶽琛估不出來。但燒火的痕跡,卻是新的,最早也就是一個月的時間。而且,從這些痕跡來看,好像有人在此待了很久,才離開的。


    嶽琛心念轉閃間,忖道:“應該是與我一起前來的同門無疑。”一陣驚喜過後,複又歸於平靜,自語道:“人就一定比妖獸可靠?這世間,還有比人更殘忍的動物?會思考,才會更加懂得如何傷害,反倒是真事。”忖度良久後,嶽琛仍是決定直線行走,不改變自己的方向。本來熟知九洲誌的嶽琛,卻根本識不得這片森林。這本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因為九洲誌中,對人類已探知的森林,皆會有十分分明的特征描述,或植物,或動物,或岩石,等等。


    不由得自問道:“這森林,難道不在九洲境內?”


    邊走邊思考,如此這般,一個人又往前行走了十天的路程。這片森林終於到了盡頭,繼而出現的是一座石山。這座石山,呈南北走向,其狀如龜背,山上遍布奇異怪狀的山丘,乍一看,倒是有些像金庭山脈中的鬼雲峽。


    嶽琛禦起符籙,徑直朝前飛去,待符籙耗盡,才緩緩落地。時隔四個月零二十三天,嶽琛終於又見到了人,盡管是兩具冰冷的屍體。看屍體的腐爛程度,當是十天前的事情。再看兩具屍體的傷口,也是極其明顯,定是當二人兩敗具傷時,出現了第三人。死去的兩人,被搜刮的幹淨。


    “果然還是人心最險惡!”嶽琛仰天歎息一聲,挑了一個隱蔽的小山丘,開始休息。至午夜子時,傳來靈劍的撞擊聲,嶽琛循聲望去,隻見在十數丈開外,四道劍光來回盤旋於一山丘上。


    “奇怪!我怎麽聽的這麽遠,能看的這麽清?雖說修煉之人的眼力、聽力、乃至身力,遠非普通人可比,比普通人強上數百倍,也沒什麽驚奇的。但是,最近四個月以來,我並未修煉,何以道行還是在增進?我本是貫清境第四重,若是到了貫清境第五重,或許不會發覺,但到了貫清境第六重,就絕無可能了。”嶽琛想至此處,也不管遠處的鬥法,而是屏息盤坐,開始呼吸吐納,內觀自己的丹田玉府。


    玉府內,靈力如露珠含珠,如珠吐霧。一息之間,心息相依,氣息綿綿,動若遊龍,靜若象蹲。


    “這不是貫清境第七重的境界,才有的玉府之象麽?”嶽琛收斂心神,自忖道:“四個月以來,我喝了很多獸血,吃了很多獸肉,另外就是兩枚玄黃丹。竟然發覺不到自己的修為進境!”又聯想到哪個紅影人,自己進入百練境第九重,也是別人提醒後,自己才發覺的。心道:“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而此時,遠處鬥法的聲音消失,劍芒也收起,心道:“看來,他們已經分出勝負了!且待天明再說!”


    對於嶽琛來說,他已經弄不清楚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運了。說幸運吧,曾經身臨險境,隨時會丟掉性命;說不幸運吧,卻也未受到真正的致命威脅,反而收獲極豐。這一路行來,又是出奇的順利,至少在走出森林後,才見到人跡。但是,嶽琛的腦海中卻一直記著一句話:“最安全的時候也是最危險的時候。”


    待天明後,嶽琛繞開昨夜打鬥的地方,繼續向前走去。走出百裏後,低頭一看,發現一個碩大的腳印痕跡。俯身觀察片刻,目測發覺這腳印足有三丈長,一丈寬。隻要思維稍微正常的人,就不會把這當成是人的腳印。嶽琛在腦海中搜索一會,卻是沒有任何答案。在一些神話故事中記載的巨人,也沒這麽誇張的腳掌。


    細心的嶽琛還發現,在腳印的範圍內,有一種形狀大小如人心的白色石頭。不由得從如意袋中摸出一顆泫晶,這種狀如鵝卵,呈楕圓勢的靈石,便是人族修士最為倚重的交易貨幣,但大小隻有常人的拇指肚大小。遂是排除了自己的臆想結果。嶽琛又數了數,見隻有一百零八個這樣的石頭,心道:“我還有一個如意袋尚未使用,莫不如全部收起來,回去再慢慢細查了。”


    此處完結後,嶽琛禦起符籙尋覓,再也不見同樣的石頭,也不見類似的腳印痕跡。當用完兩張符籙後,嶽琛來到了一張人臉處。刻印在石山上的這張人臉,惟妙惟肖,嶽琛感覺到與自己的臉一樣大小。這張臉上,隻有九顆那樣的白石。一一收起後,用七煞玄木敲打人臉,亦不見有任何反應,搖頭道:“六合之間,九洲之內,怪異之事何其多。這樣的小臉大單腳的怪事,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我何須理它!”


    繼續向前行走五十裏後,嶽琛遇到了第三個人,或者說是第三具屍體更準確。嶽琛來到這具屍體前,俯身查看下,發覺此人還有呼吸,但整個人瘦的隻剩皮包骨頭。嶽琛感覺到,隻要自己提溜起來,這人就得散架。一時間,也分不清是上清弟子,還是玉清弟子,總歸是與自己一起成為承明宗棄卒的人。給他一起服下玄黃丹與增元丹。


    少頃,在靈丹的助力,這人緩緩睜開眼,用微弱的聲音說道:“快走,這裏有…鬼…啊!”


    “這世上那有什麽鬼?鬼還會比人更可怕不成?我就怕活人,死人倒也就那樣!”嶽琛認為此人定是神智不清,思維錯亂,才信口胡說的。也就沒當回事。但看天色,還能趕百十裏路程。遂是找了些附長在石山的枯藤,擰結搓成一個籃子,將那人輕輕的放在裏麵,沉聲道:“不知道你是那一脈的師兄,總歸大家都是落難之人。你也暫且將就一會。”


    嶽琛提著一個六十斤不到的大男人,卻也沒多少壓力,仍是健步如飛。走出百裏地後,依舊挑選隱蔽處休息。然後,又給這位同門服下一枚增元丹,便開始打坐吐納。哪位在籃子裏的同門,不知為何,拚盡全力欲起身。因靈丹的助益,聲音開始清晰起來,低吼道:“快走,這石山有鬼!”


    嶽琛瞪了同門一眼,朗聲道:“隻要你不是鬼,這山上就沒有鬼!”自己說這話時,原本就無血色的同門,眼神渾濁起來,瞳孔放大數倍。嶽琛一驚,趕緊給其服下一枚玄黃丹,正欲問他話時,耳畔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你真的不怕鬼?”


    這聲音,若遠似近,似無若有,溫柔的讓人感覺到可怖。嶽琛回過頭一看,大聲吼道:“你他娘的到底有完沒完?上一次,還沒玩夠麽?”這話,像是給一位刁玩的老友說著一般。


    嶽琛為何如此反應?因為他又看到了一個紅影人,一模一樣的紅影人。若說不一樣的話,那就是聲音,但嶽琛並未察覺到這一點。


    這一說話,卻把哪個紅影人給怔住了,良久,紅影人道:“你見過我?”


    “你臭妹子的,你少跟我裝糊塗!你差點害死我,還給我一塊木牌,這才過去多久,你就不記得了?我這麽點道行,如何來救你?”


    紅影人卻開始“咯咯”大笑起來。


    嶽琛繼續說道:“你以為你換個聲音,就能糊弄我了?”


    紅影人笑聲漸止,嶽琛頓覺一股冥寒襲來,逼得自己說不出話來,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後,伸手朝如意袋摸去。在嶽琛的體內,一座冰山漸漸形成,開始隆起漲高,玉府的靈力也被這冰山吸走。頓覺自己的玉府靈力,在瞬息間就已幹涸,繼而消失的是自己的血液。


    內心深處,一陣羽音梵唱再度響起,散布在周身的玄羽之力開始聚攏,如百川歸海般,傾注於玉府內。嶽琛得到這些力量後,猛的抽出七煞玄木,朝哪紅影人擲去。大聲道:“你個鬼王八蛋,你敢說這根破木頭跟你沒關係!”


    刹那間,隻聽一個女人慘叫一聲“是他”,轉瞬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而嶽琛體內的那座冰山,如失去了支撐一般,猛的砸向丹田玉府,冰山迸裂,碎冰飛揚,冰花激蕩。一陣撕裂筋骨的疼痛傳遍全身,隨著冰山的漸漸消融,嶽琛的身子開始有節奏的蠕動。旁邊一人道:“這怎麽還開始破障了呢?”


    嶽琛隻覺的經脈易換,體髓淨洗,血液清濾。玉府內的靈力,被這漸漸消融的冰山,一遍又一遍的提純淨化著,身體亦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改變,重新塑造著。這一刻,像極了歐陽休誤服魔教靈丹後的情形。


    半個時辰後,體內的冰山全部融入玉府內,嶽琛亦終於平靜下來,回想起剛才的經過,自問道:“難道說,真的不是同一個紅影人?”稍微平息後,服下一枚血蓮丹,起身去撿那根七煞玄木。發現剛才那紅影人站的地方,也有一塊同樣的木牌,遂是懷疑道:“真的認錯人了?”


    兀自搖頭歎息一陣,收起木牌與玄木,回頭一看,卻把自己著實嚇了一跳。因為身後站著一個瘦骨嶙峋的輕年人,正奇怪的看著自己。


    “你究竟是人還是鬼?”


    “我是人!我是玉清一脈的內門弟子,名叫沮壽。”


    嶽琛一豎大拇指,道:“名如其人,你這名字起的真響亮!看你這情形,該不成這一路上你都再裝?”


    “差不多吧!不過,要從你給我服下第一枚玄黃丹開始!”沮壽沉吟一會,繼續道:“我覺得,接下來,你應該求我才對!”


    “哦?卻是為何?”


    “因為我知道你的秘密!你可以與鬼通話交談的秘密!好像,還不止一個!我想,你不希望讓宗門長老知道這種事情。”


    “當我被太清一脈拋棄後,你覺得你說的這些,對我重要麽?你現在有把握殺得了我,還是有什麽可以威脅得了我?”


    “你很聰明!隻不過,你的確被宗門算成了一個死人。顯然,這事在你身上,出現了一點意外。”


    “什麽?此話何解?”


    “此次所謂的曆練,究竟是什麽目的,以你的聰明才智,肯定是想到了。而且,宗門隻會讓五十九人活著回去,你沒在計劃內。原因很簡單,昊靜長老還是放棄了你,因為他也不覺得你能衝破符籙術法的生死劫。倒不如用自己的生命,給宗門做出一次最大的貢獻。”


    “你是五十九人之一?”


    “正是!我們五十九人,不僅知道詳細內情,還是重任在身!”


    “誅殺其餘的逃脫者?”


    沮壽那毫無肌肉的臉上,肉皮一陣抽搐,緩緩道:“你的確很聰明!不過,你想知道內情的話,就拿點靈材來交換吧!我也不貪心,你腰間的三個如意袋,我隻要一個就行。”


    “我要是不給呢?”


    “我認為,你還是想知道內情的!這樣吧,為了今天我們能趕到嵊州境內,一口價,你讓我從一個如意袋裏挑幾樣靈材,我便告知予你。”


    “好!”嶽琛說時,丟過一個如意袋。


    沮壽看了一眼,說道:“你是在認真的耍我麽?若是我放出這枝響箭,我敢保證你逃不出白石山。”


    “我想試一試!”


    沮壽歎了口氣,道:“算你贏了!你救我在前,我威脅你在後,已經是小人行徑。不妨全告訴你得了。其實,宗門此次的曆練,是為了一網打淨魔教打入宗門中的內奸。這其中的功勞,其實還是你與歐陽休二人的。想必,你也一定想到了那份信。至於你,是一個例外,也是一個最好的障眼法。原因嘛,我也不知道。或許,與你看過那本書的內容有關!總之,是昊靜長老同意宗門對你的處理,才有了這一結果!長老們怎麽想的,可就不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可知曉的了。”


    “人說人話,鬼說鬼話!魔教中人,怎麽可能打進這麽多人?這豈不是說,承明宗的長老都是白癡麽?”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是亙古未變的真言。好了,該告訴你的全告訴你了。此次你活著回去,也會跟我們一樣,宗門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隻要你能管好自己的嘴,你仍是天戮峰的一名普通弟子。”


    嶽琛“哈哈”大笑,道:“你想活著離開這兒麽?”


    “你什麽意思?”


    “哼!一個內門弟子,能知道的這麽多,知道的這麽詳盡?你到底是什麽人?若你不告訴我,就看咱倆誰能活著離開此地了。”


    “嶽師弟,承明宗開派萬餘年,宗門中的隱晦事情你知多少?別人看到的都是最光華鮮麗的一麵,但肮髒的事情,也得有人去做,對不對?往後,或許你會發現,真正支撐宗門興衰的,並不是你看到的,而是你想不到的。”


    嶽琛沉默一會,從如意袋中摸出四個五階妖丹,遞給沮壽,道:“我們都知道該如何做,對不對?”


    沮壽接過妖丹,裝入如意袋內,歎聲道:“嶽師弟,為人不要心底太好,要不然很吃虧的。你是農家弟子,這一次見到的殘酷之事,實在是微不足道。越往後,你的體會會愈深!”


    “我怎麽聽著,你像是第二十代的前輩呢?”


    “哈哈…!嶽師弟,快回宗門吧!當下,金庭山可熱鬧的很呐!”沮壽說話時,突然消失在嶽琛的視線裏。


    嶽琛並未感到過分的意外,也不知道此人究竟是何身份。稍忖後,緩緩掏出那塊青石印,掌心凝聚出一道淨純的靈力,注入青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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