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起手機, 陸文轉移到廚房門口,倚著門框欣賞小小一片天地內的光景, 料理台之間,瞿燕庭係著圍裙切菜, 嫻熟又利落。


    他來討好:“瞿老師, 我能幫忙嗎?”


    瞿燕庭幹脆地說“不用”, 他可不敢讓陸文進廚房, 砸個盤子碗是輕的, 萬一燙傷、觸電、失了火, 他豈不是談戀愛把小命都搭進去。


    陸文見狀, 說:“那我負責洗碗。”


    瞿燕庭道:“我有洗碗機。”


    陸文隻好專心等著吃, 在餐桌前坐下來, 把桌布花瓶水晶壺玩了一遍, 手機響,兩三聲短促的微信提示音。


    他打開聊天群, 一改群名那三個孫子全冒了泡。


    連奕銘:原來此群還有一個gay, 什麽鬼?


    蘇望:誰啊?


    顧拙言:“還有”, 那首先可以排除我。


    連奕銘:當然也不是我。


    蘇望:是誰自己退群吧。


    陸文憋不住了,針對蘇望現身回複:你丫太冷漠無情了吧!


    蘇望:看來是你哈。


    連奕銘:陸文你抽什麽風?


    顧拙言:讓他說。


    陸文懸著手, 一時不確定從哪裏切入, 思考片刻後,他決定省略鋪墊,一步將話題推至高/潮,編輯道:正式宣布, 我談戀愛了。


    蘇望:操。


    連奕銘:操。


    顧拙言:操。


    陸文:傻逼吧你們!


    連奕銘:你真的假的?!


    蘇望:跟誰?娛樂圈的?


    陸文故弄玄虛地發了個“害羞”表情,伴著廚房裏熱油的滋啦聲,他回複道:我和瞿老師在一起了。


    一陣死寂,仿佛另外三人同時掉了線。


    半晌,顧拙言:哇哦。


    蘇望:你哇個屁,閃一邊去!陸文,那個瞿老師是視頻晃過的美男子?


    連奕銘:男的?大老爺們兒?


    陸文:對啊。


    蘇望:你瘋了吧!


    連奕銘:他媽的絕對瘋了!


    係統提示:顧拙言將群名改為“此群隻有一個正常帥gay”。


    陸文一對三,拇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戳,屏幕不斷向上滾動,誰也不聽誰的,一分鍾內互噴了八十多條。


    陸文:老子真的累了。


    顧拙言:這樣吧,都別激動。


    連奕銘:你當然不激動,你的戰壕裏多了個隊友。


    蘇望:沒準兒陸文就是受顧拙言的潛移默化。


    顧拙言:你大爺的,讓文兒詳細說說。


    蘇望:他能說清什麽?我問。文兒,那位瞿老師到底什麽身份?


    陸文:學導演出身,現職編劇,有工作室,我那部網劇的總編劇兼投資人。


    連奕銘:有點東西。


    陸文:廢話,瞿老師還是曾震的學生。


    蘇望:他對你有意思?


    陸文:當然了,對我特別好。


    顧拙言:怎麽好?


    細數下來太多了,陸文列舉最近的一樁:我多喜歡唱歌你們清楚吧?我就跟瞿老師提了一下,他馬上安排我唱主題曲。


    顧拙言:這是不是叫給資源?


    蘇望:這他媽不就是潛/規則?


    連奕銘:已經……睡過了?


    陸文:你們有毛病吧?!


    廚房裏關了火,香味飄出來,陸文輸入道:我昨晚就在瞿老師家住的,懂的人自然懂,不他媽聊了,我要和瞿老師吃飯了。


    手機扔在一旁,陸文去洗手,幫忙盛飯擺桌子。


    瞿燕庭做了四道菜,炒牛肉、金菇掐菜、紅燒雞翅和麻婆豆腐,他先盛碗湯喝,說:“年前沒買太多,冰箱有什麽就用什麽了。”


    “好香。”陸文夾一片牛肉塞嘴裏,“巨好吃!”


    瞿燕庭笑起來,忙一通他也餓了,端起米飯扒了一大口。桌上的手機屏幕閃爍,消息一直增加,他提醒道:“你的微信。”


    陸文在啃雞翅:“沒事,賣茶葉的騙子。”


    瞿燕庭無法忍受鈴聲,煩道:“拉黑他。”


    陸文擦擦手,打開被他晾著的聊天群,一會兒工夫,那三個人已經達成共識,要求見瞿燕庭一麵。


    右手吃飯,左手在桌下打字,陸文問:你們想幹嗎?


    連奕銘:你太不靠譜了,見個麵幫你把把關。


    蘇望:會一會你金主。


    顧拙言:反正你回來還沒聚。


    陸文頓時有些動心,不為別的,除夕前夜瞿燕庭獨坐窗前的背影像一道烙印刻在腦海,他想讓對方認識他的朋友,融進他的世界裏一起熱鬧。


    “瞿老師。”他試探地說,“我把咱們交往的事告訴發小了。”


    瞿燕庭一愣:“這才第一天……你就告訴了?”


    陸文大大咧咧道:“我們之間沒有秘密,而且我太開心了,忍不住。”


    瞿燕庭問:“那他們什麽反應?”


    “反應,挺劇烈的。”陸文美化一番,“主要是為我高興,還想慶祝一下,你願意和他們見麵嗎?”


    瞿燕庭悄悄捧緊了碗底,左右腳在桌下來回磨蹭地板,他明白,陸文足夠喜歡他,才會迫不及待地讓他見一見朋友。


    “會不會太快了?”可他有些恐懼。


    陸文說:“不快,當年顧拙言和莊凡心八字都沒一撇,我們就都見過了。”


    瞿燕庭撥弄碗裏的麻婆豆腐,紅油浸潤米粒,就像一份感情對人的影響,來勢洶洶不講道理。他克服住不安,答應道:“好,你來安排吧。”


    手機又響,這次是孫小劍,如約發來近期的工作邀約。


    陸文挪到桌對麵,遇難題求老師似的,給瞿燕庭看找上門的幾個劇組,問:“瞿老師,你幫我合計合計。”


    瞿燕庭根據經驗道:“搞清楚你的側重點,劇組班底、劇本、片酬、劇目類型,在腦子裏列個輕重緩急的表格,按圖索驥。”


    陸文記住,說:“哇,還有電影找我。”


    瞿燕庭不看便知,陸文剛有知名度,但作品欠缺,找來的片子要麽是快餐電影,要麽是戲份少的配角。


    “你先考慮明白。”瞿燕庭說,“有沒有當電影演員的打算?”


    陸文篤定道:“我有。”


    瞿燕庭看著他說:“起點很重要,你可以選擇電影本子,配角或龍套都沒關係,先學會適應大銀幕。”


    陸文聽話地點頭,感慨道:“瞿老師,我早一點遇見你,應該也能考上劍橋吧。”


    瞿燕庭沒拿穩筷子,大躍進時期都沒這麽敢想,他用《第一個夜晚》裏的台詞評價:“葉杉,你是不是有妄想症?是不是有精神病?”


    “嘿嘿。”陸文又拿雞翅啃。


    “等一下。”瞿燕庭反應過來,“也能?所以有人考上劍橋?”


    陸文說:“有倆,顧拙言和蘇望。”


    瞿燕庭震驚道:“你朋友是劍橋的?”他把“你”字咬得很重,似乎在驚歎,你一個文盲竟然有劍橋畢業的朋友。


    陸文不太爽:“他們從小就學習拔尖兒,競賽堆裏泡大的。周末在一起,能從七點學習到晚上十點。”


    瞿燕庭問:“你也跟著學習?”


    “我……打遊戲。”陸文產生一絲危機感,怕瞿燕庭瞧不上他,“你別看他們名校畢業,其實可孫子了,因為沒什麽別的優點,所以隻能用功讀書。”


    瞿燕庭深知陸文的小九九,配合表演:“那你有什麽優點?”


    陸文謙虛道:“都在一起了,你今後慢慢品吧。”


    下午,陸文去公司開會,討論近期的工作計劃,並且剪了新發型。在攝影棚泡到大半夜,拍了兩組宣傳照。


    之後幾天,陸文忙碌於采訪、拍廣告、和《萬年秋》劇組參加黃金檔綜藝。最高興的是,通過了《第一個夜晚》的主題曲試音。


    瞿燕庭每天宅在家裏寫劇本,有時黑白顛倒,手機沒電也不注意,被陸文淩晨三點找上門來,揚言要拔了他的網線。


    聚會定在周末,在餐廳太拘束,正好搬家後沒有溫居,陸文索性把大家約在紫山名築。


    他還存著別的心思,讓朋友們明白,瞿燕庭並非剛與他確認戀情的新鮮男朋友,而是可以登堂入室做另一個主人的伴侶。


    當天,陸文開車接瞿燕庭到紫山,陽光很不錯,整棟別墅裏都暖洋洋的。


    煮菜太麻煩,大家決定吃火鍋,玲玲姐提前備好了食材。瞿燕庭在冷櫃前一樣樣挑選,穿著件米白色的小v領毛衣,怕戒指做飯磨損,用白金項鏈穿起來戴在修長的脖子上。


    陸文在花園裏搭遮陽傘,小街有汽車經過,三五輛過去,他摸出手機在群裏發消息:快到了嗎,白色別墅,能不能找到?


    顧拙言:放心吧,真人秀裏你的豪宅有特寫。


    陸文:別遲到。


    顧拙言:嗯嗯,一會兒見!


    陸文感覺不太對勁,這時喇叭響,一輛超跑刹停在敞著的大門口。熄火,連奕銘甩著長風衣下車,懷中抱著一隻沉甸甸的木箱。


    “銘子!”陸文迎上去,“你第一。”


    連奕銘踏進花園,掃一圈,職業病地對綠植、草皮和布局設計做了個評估,然後才回答:“我車技好,接著。”


    陸文抱住箱子:“靠,沉死我。”


    “索菲在法國的酒莊新運過來的。”連奕銘說,“一共九瓶,今天喝。”


    陸文建議道:“今天喝啤酒吧,吃火鍋配葡萄酒怪怪的。”


    連奕銘搭住他的肩,恨鐵不成鋼地說:“吃火鍋是重點嗎?重點是會一會你的金主,考察一下你經曆的到底是愛情還是愛情買賣。”


    陸文翻白眼:“哦,靠喝葡萄酒考察啊?”


    “你懂什麽。”連奕銘說,“酒品如人品,我得試試你那位瞿老師。”


    話音落下,一輛高底盤的越野駛到門口,停在連奕銘的超跑後麵。蘇望下來,膚色白皙,黑襯衫單薄,手上拎著隻方方正正的盒子。


    走近了,陸文看清楚:“你他媽帶一盒麻將?”


    蘇望揚眉,有鋒利的氣質,說:“對啊,吃完飯可以玩兒。”


    陸文無語了,在棋牌這方麵,他從小輸給蘇望的錢都能蓋大樓,恨道:“喬遷宴不收你份子就不錯了,你還要贏我的錢?”


    蘇望不屑地說:“誰要跟你玩兒,我要和你的瞿老師玩兒。”


    陸文的心落回肚子,不動聲色地問:“第一次見麵就上牌桌,不太合適吧?”


    “你懂什麽。”蘇望道,“牌品如人品,一個人的人品如何,看他輸錢的表現就知道了。”


    就差顧拙言,索性等一等再一起進屋,兩分鍾後,第三輛車緩緩停在末尾,陸文、連奕銘和蘇望同時看過去。


    駕駛和副駕駛的的門一齊打開,顧拙言拎著蛋糕盒,繞過車頭和莊凡心並肩進了門。莊凡心也沒空手,抱著一捧帶根須的花,估計是給陸文種花園裏的。


    陸文差點熱淚盈眶:“終於來了倆正常人。”


    “怎麽都站外麵?”顧拙言笑著走來,“大明星的屋不給隨便進啊?”


    陸文沒搭理他,恍然大悟道:“凡心,剛才回信息的是你吧?”


    莊凡心點點頭,也笑著:“取蛋糕遲了點,先祝賀你搬家,再祝賀你——”


    顧拙言插嘴:“彎。”


    別墅裏,瞿燕庭早已聽見接二連三的引擎聲,也知道陸文的朋友陸續抵達。他幾度往外走,又膽怯地折回,緊張到口幹舌燥。


    終於,他鼓足勇氣再次走出去,穿過客廳、門廳,聽到嘰嘰喳喳的拌嘴,深呼吸推開虛掩的大門,在台階上露麵。


    瞿燕庭微微怔住,階下的草坪上,除卻陸文,四個男人放鬆地立在陽光裏,各有各的好看。每張臉上的愜意和笑容都未收,就像一組……偷閑的伴郎團。


    陸文站在中央,立刻喊他:“瞿老師!”


    數道目光投來,瞿燕庭牽起嘴角,空白得不知道第一句該說什麽。


    大家卻未冷場,紛紛開口問候,有人跟著喊“瞿老師”,有人誇他比視頻裏更帥,也有人直接問為什麽會看上陸文。


    不知不覺,瞿燕庭咧開嘴。


    這一瞬的熱鬧仿佛填滿到了如春的冬天。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更晚了,上午突然流了兩次鼻血,耽誤點時間。明天休息,周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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