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拉上了黑帷幕的天空被烏雲所分割,白黃中帶著混濁的月亮被雲朵遮蔽大半,星辰的光芒黯淡,廢舊路燈幾十年前就已停止工作,黑暗的街道上唯有坑坑窪窪的小水窪反射著零星光點,兩三隻黑不溜秋的烏鴉落在高高的電線上,翹著鳥嘴發出難聽的叫聲。


    安全區的夜晚並不寧靜。


    吳奇入住202室後,就用現有的掃帚抹布將房間大致打掃都一番,並通了風,保證裏麵的灰塵濃度不會危害自己的呼吸道。在森林洞穴生活的9年經驗幫他養成了猶如蟒蛇的進食習慣與節儉的飲水習慣。他攝取了足夠的熱量,喝了半瓶的水,並將珍稀的肉罐頭開了讓七月吃了個半飽後,就給自己裹上厚實的被子,躺到了比獸皮地毯舒適百倍的床上。


    昏暗的房間內,吳奇眼睛對著漆黑的天花板,在腦中勾勒了一遍若瑢的長相,思量著明天該如何向安逸開口打聽有關若瑢姐的事情。正當他抱著七月準備睡眠時,門口突然響起了砰砰的敲門聲。


    吳奇眉頭一皺,心想會是誰在這個時候打擾,是安逸嗎?他隻穿著安逸送來的衣服裏的黑色背心與短褲,走到門口。


    “誰?”他隔著門,冷冷地道。


    “大人,需要服務麽?”門後傳來了個一個女人的聲音,聲音幹啞,刻意壓尖了嗓音努力在柔媚的說話。


    吳奇思襯了一秒,腦中忽的出現了躲在廢車裏遮風避雨的孩子的眼神,他轉動門把,打開了一條縫隙。外麵的冷風無縫不如地侵襲進來,女人的細小胳膊盡力地使著力,將門推開。


    落入吳奇眼中的是個氣色糟糕的女人,她飽經風霜與饑餓的身體看起來皮包骨頭,渾身上下沒有幾兩肉,淡黃色的皮膚並不細膩,反而略顯粗糙;從沒洗過的白色襯衫早已被灰塵沾染成灰色,她的眼眶深凹進去,一雙眼睛仿佛無源之水的水潭中的兩顆鵝卵石。


    她努力地挺起脖頸和圓潤的胸脯,纖細的手指掩著隱隱的擠弄,想讓自己多幾分姿色。


    “有何事?”吳奇毫無感情,看到這個女人,吳奇下意識地想起了照顧自己的若瑢,一比較這兩者自然有雲泥之別。


    女人流露出一點點羞態,然而饑餓迫使她變得大膽,她說:“隻要大人您給我一點食物和水,我願意陪您一晚,兩晚、三晚都行。”


    “我不需要。”吳奇沒有一絲表情波動地道,他可不會放一個來曆不明的危險分子進到自己的“巢穴”,和自己睡在一起。


    女人看到了吳奇斬釘截鐵的冷漠,可當她越過吳奇健壯的身軀,看到擺放在客廳茶幾上的幹糧和水時,她的雙眼一下子像抓住了救命的光一般。她立馬伸出手扣住吳奇的手腕,將整個身子如軟泥般攤進吳奇的胸膛。


    吳奇的身軀結實而有力,每一塊肌肉都是在生死邊緣以生存與殺戮的磨刀石打磨出的,在身體上各司其職又渾然一體,勾勒出一條條完美的曲線,與他清秀的臉龐相比,充滿了含蓄而生命力澎湃的別樣野性之美。如果說女人的身體是冰冷的泥,那麽吳奇的身軀就是炙熱的火,女人貼了上去,反而自己被烈火點著。


    無論是房間裏暖和的溫度還是吳奇的體溫,亦或是食物的誘惑,都驅使著女人像八爪魚一樣貼覆纏綿在吳奇的身上,她反手砰地關上房門,使盡渾身力量,將吳奇壓在牆壁之上。


    “求求大人您,隻需要一些食物,今晚我任您差遣,什麽樣的......我都能做。”


    朦朧的黑暗中,女人柔軟的脖頸靠在吳奇的肩膀上,用嘴巴輕柔地在他的耳朵間吹著癢癢的風,一隻手捉著吳奇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臀上,另一隻手沉到吳奇的腹部,又緩緩陷到短褲裏麵。


    吳奇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曆,但被女人冰冷的泥似的身體觸及到隱私部位,令他當即就起了厭惡的反應。


    “滾開!”吳奇低吼一聲,使力震開了女人。或許是他力氣太大,一下就讓女人倒退好幾步撞在房門上,後背緩緩地從門上滑下,跪坐在地。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戶照到女人的臉上,她睜大眼睛,明顯地流露出恐慌的神色。


    吳奇冷漠地望著這個前來討食企圖勾引他的女人,他並非完全不懂,至少若瑢沒有忽略這方麵對他的知識的傳輸。隻是他討厭這個女人身上的氣味、動作以及眼神。


    討厭,同時也有一絲的憐憫,類似看到紅狐一家的屍首時,對死去的紅狐的憐憫。


    吳奇默默地回頭,拿了一盒幹糧與半瓶水輕輕地放在女人的麵前,說:“拿上然後離開,我不是什麽善人,不會有第二次。”


    女人驚訝地看著地上的施舍,她一時半會兒沒有反應過來,當吳奇再次驅趕她的時候,她連忙抓住幹糧與水爬了起來,眼眶被感激的淚水潤濕,不停地鞠躬感恩戴德,然後退了出去。


    一來二去,吳奇的睡意被攪拌地煙消雲散,他幹脆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閉目養神。倒在街道旁的饑民、躲在廢車裏的小孩、主動送上門來獻身隻為了一點食物的女人,擁有武力統治安全區又要與變異動物戰鬥的傭兵......


    這就是人類居住地的模樣,猶如一朵斷了枝墜入泥土,被踐踏蹂躪,沾滿了泥水的破碎薔薇。


    吳奇重回被窩準備休息了,他撫摸了一下七月搖擺的腦袋,將七月毛茸茸的身軀貼在自己懷裏。


    突然,砰的一聲巨響響起!吳奇頓時警戒起來,半秒之際上半身就直立而起,右手握住了倚在門邊的被獸皮包裹的長刀。七月也被驚醒,吳奇拍拍它的臉頰,示意它安靜。


    轟,轟,轟!門口不斷傳來沉重的撞擊聲,然而隨著哢吱的一記難聽的破裂聲,門鎖被打斷半個,房門被直接踢翻在地,塵土飛揚。


    旋即,四個持刀的男人闖進了客廳。領頭的一個男人有一米七高,穿著老舊的棉外套和破洞的長褲,長著滿臉胡渣和橫肉,氣勢洶洶粗魯至極;其他的有一個是鬢角花白滿嘴黃牙的老頭子,一個是缺了隻眼睛的壯年男人,以及最後一個尖嘴猴腮的瘦小男人。他們無一例外手持砍刀,在看到茶幾上擺放著的幹糧和水,像見了寶藏的土匪。


    為首的男人眼睛裏閃過狼一樣的光,他抬腳猛地將臥室的門踹開,又是一陣地動山搖一般的震動,兩個人闖進臥室翻開被子,卻沒看見被子裏有人。


    “老大,找不到人!”


    領頭的男人粗聲喊道:“不可能,那個家夥絕對在房間裏麵,找到後殺了他,我們再把這些食物搬走!”


    而就在這個男人這樣說的時候,他沒有發現像壁虎一樣四肢展開潛伏在房門上方、天花板角落裏,用嘴銜著長刀,完全屏息的吳奇。


    吳奇的眼眸流轉過一道月色的圓弧,隨即他無息地落下,手握長刀之柄,在這一刻化作隱忍爆發的野獸,對著領頭男人的後頸狠厲的劈下!


    噗!鋒利的長刀光滑地斬過領頭男人的後頸,炙熱的動脈血狂噴而出,一顆人頭應聲落下。其他入室盜匪的臉上濺到了血噴泉的血滴,皆大驚失色地揮起手中的砍刀,卻不料在吳奇的腳尖落地之後,他們在無燈的室內連看清吳奇動作的資格都沒有。


    對入侵領地的敵人就要狠厲的殺死!三尺波浪刃的長刀在吳奇熟練的操縱下迅猛地劃過空氣,以精準無比的角度刺中了一人的左心口,然後一點不拖泥帶水地抽拔而出,好似用舌頭舔舐牙齒的獵豹,對下一個獵物撲去!


    不消兩秒,闖入房間的所有盜匪全都倒在血泊之中,除了被斷頭的領頭男人,其他所有人全是心髒被刺穿而死。他們的眼睛失去了行凶者殘忍的神采,瞳膜上爬滿了不解與恐慌。


    吳奇站在一片屍體之中漠然而立,七月從床的下麵一溜而出,踩著敏捷的四足,叼著粗布遞到了吳奇麵前。吳奇拿過粗布,一遍一遍擦拭起染血的長刀,直至幹淨為止。


    事後,吳奇清理了地上的血跡,將所有屍體扔到了樓下。在一個又一個肥大或瘦小的身體墜落在水泥地上之後,吳奇瞥到了一個蜷縮在街角的女人的屍體。


    她的手邊散落著空蕩蕩的水瓶和幹糧盒子,身上的灰襯衣被粗暴地撕爛,滿是傷痕的身軀暴露在瑟瑟寒風之中,一動不動。淡黃幹枯的臉上,充斥著啞聲的絕望。


    她已經斷氣了。


    吳奇默默地望著女人的屍體一秒鍾,然後退回到房間裏。


    翌日早晨,陰天,住宅區的樓下。一群衣衫襤褸的饑民在住宅區外的街道上圍觀著,平時街上橫屍幾個人他們一點也不會覺得奇怪,但是今天,這三個死狀全是心髒被刺,還有一個被斷了頭的趴在地上的屍體卻震驚了他們。


    維護安全區秩序的傭兵小隊來了大半,周清、老康、大勇、阿兵都在了。


    安逸披著老舊的皮夾克、背著霰/彈槍急匆匆地趕到,四個隊員全部齊刷刷地看向他。


    “隊長......”周清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六神無主地道。


    安逸掃過地上的四具屍體,他認出了這幾個家夥的樣子,可不就是昨天在小巷裏強.暴女人被他用柯爾特響尾蛇嚇退的人渣麽。


    隨後,他抬頭向左看,看見了房門都塌掉了的202室,不由得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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