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夏尋就被嚇了一大跳。


    但見伸展入體內的數縷神識,沒用多時夏尋便在連通著自己心脈與丹田的血管內,赫然發現了一隻黃豆般大小的紫紅色蟲子!


    蟲子晶瑩如水晶,八隻細小的骨爪牢牢鉗著血肉一動不動,唯微弱的呼吸隱隱起伏,似乎是被鑲嵌在裏頭。雖然隻能憑神識感受,而無法用肉眼看著,但夏尋的胃囊依舊感到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


    “咳咳咳!”


    察得實情,夏尋猛地一下睜開眼睛站起身來,俯身哈腰,用力捶胸不止咳嗽,仿佛想要把肚子裏的惡心東西給生吐出來…


    “你不用白費力氣了。”


    唐川一臉玩味地說道:“西川子弟多善蠱,而且五毒的蠱又哪裏是能吐得出來的?”


    “……”


    墨閑冷而無話。


    夏尋猛然側臉盯著唐川,斥問:“這是什麽蠱?”


    唐川聳聳肩反問道:“憑你的學識,你該比我更清楚知道那是什麽蠱吧?”


    “你當我是仙人啊!我怎麽知道那是什麽蠱!?”夏尋煩躁怒喝。


    “你的神識是在哪裏找著那蟲子的?”


    “心脈下丹田三寸。”


    “哦…”


    唐川故作大悟般長長應聲:“那你就放心吧,不是奪命蠱,隻是迷心蠱罷。”


    “迷心蠱!”


    夏尋聞言眼瞪欲裂,滿臉盡顯惶恐之色。


    墨閑不解,冷問道:“迷心蠱是什麽蠱?”


    “哈哈…”


    唐川哈哈一笑,看著夏尋解釋道:“東洲舞氏有迷心術,可迷人心神。西蜀五毒有迷心蠱,可迷人情欲。此乃西川女子在自己洞房花燭夜,給自己相公施展的一種蠱術。蠱蟲陰陽相生,女子陰男子陽,皆聚氣於丹田。夫妻洞房,陰陽交融,蠱蟲便會蘇醒,催發出精髓引動寄宿者的經絡氣血,輕易便能使男子欲海翻騰,精力澎湃,馳騁沙場百戰不殆。”


    “哦。”墨閑不置可否應一聲:“不過情欲之蠱罷。”


    “嗬嗬…”


    唐川再笑,隻是此番笑色卻隨墨閑話落變得尤其古怪。看著臉色青綠的夏尋,唐川玩味再道:“你若這麽想,可就大錯特錯了。


    迷心蠱它可不隻是情欲之蠱。情欲之術,隻是迷心蠱的一個功效罷,它最大的作用卻是見證愛情的忠貞,是誓蠱。在西川,若非拜堂成親,立下山盟海誓,或情比金堅,可攜手至海枯石爛,無人敢用此蠱行苟且之事。因為,迷心蠱蟲一生隻會有一個配偶,忠貞無比。若非相愛之男女有與子偕老之決心,不能強行施展此術。”話說到這裏,唐川稍稍顯出些許肅色,問道夏尋:“想必,你答應了唐小糖不少事情吧?”


    “……”


    夏尋的臉色綠得幾乎變成了一片葉子。


    他的腦海裏不斷地回憶著那不可言道的一幕幕畫麵,嘴皮子微微顫抖不能自控,傻愣愣地站在溪水中,盡是惶恐無措。對於唐川這個問題,即便夏尋不回答,唐川和墨閑此時都已經可以得到答案了。


    “很顯然,答案是肯定的。”


    唐川轉眼看去對岸的墨閑,笑色沉三分繼續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他心裏怎麽想,但他若無心,小糖的迷心蠱便不可能得以施展。因為,蠱蟲寄生需兩情相悅。*相生寄宿人體後,非切腹不可分離,縱相隔千萬裏亦心有靈犀。倘若日後他與別的女子行苟且之事,小糖動動手指頭便能讓他痛不欲生,輕則蠱蟲反噬精元受損,重則丹田破碎性命堪憂。”


    得了…


    聽到這裏,墨閑可終於知道夏尋為何在聽得迷心蠱三字之後,會出現那般惶恐的表情了。這蟲子不簡單呀。隻要這迷心蠱在夏尋的肚子裏紮根,那他後半生的幸福無疑就是被唐小糖牢牢掌控在鼓掌之間。他若結婚生子,想娶芍藥,甚至想做些什麽事情,那都還得問過唐小糖願不願意才行。否則,人家勾勾手指,他都得癱咯。


    一步錯,步步錯,終陷萬劫不複。


    溫情之下原是那姑娘的歹毒心腸。


    可現在才後悔,哪裏還來得及呀?


    “可是…可是…”


    夏尋苦巴著臉都快哭出眼淚咯:“可是我沒有和她那啥過呀。”


    唐川略顯微怒:“難道你沒吻過她麽?”


    “額…”夏尋苦澀無話,滿臉悲哀。


    “……”


    答案依舊是肯定的,肯定是吻過呀。


    而且吻得深情忘乎所以,連自己吞了隻小蟲子都不知道…


    見夏尋無話,唐川再生微怒,訓斥道:“你若不吻,她便無法施蠱。你若心中無她,*入體即亡。你若不予她承諾,她就不能鑄成蠱結。你既然吻了,便代表你想待她好。你若不想待她好,你幹嘛還招惹他?你若不想與她天長地久,幹嘛還要那山盟海誓?!”


    “……”


    一連數問,如驚濤拍岸,震人心神。


    夏尋被問得啞口無言,慚愧難堪。


    他總不能說自己是被逼的吧?


    這般不要臉的借口,莫說唐川不會信,就連他自己都不信。


    冰冷的溪水,將赤-裸的腳掌浸得麻木,皺起層層糙皮。寂涼的夜風把青衫吹幹,青絲發尖仍餘漏著圓潤的水珠,乘著月芒寒光點滴濺落在嘩啦啦的溪水裏,再消失不見。


    夏尋無話許久,唐川也再無話可說。三人默默地愣在小溪邊,許久許久。後來唐川便獨自折返回了瞿隴。瞿隴山要那些看戲的唐門弟子和獨少、雷猛等人皆陸續散去。白繡則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小青鳥兒,綁上剛晾幹的信箋紙,便將其放飛南去。


    仰望夜色,夏尋忽見青芒一現,即刻惶恐乍起,趕緊搜索去自己身上青衫…結果,當然是搜索無果了。


    這時他才回想起,幾日前白繡跑來向他借了青鳥兒,說是要給曹仁軒寫信,而青鳥至今未還。緊接著夏尋又回想起,近段時間白繡的種種反常舉動,那都無不說明著白繡早已看透事情本質。直到這時,夏尋這才意識到一件比唐小糖施迷心蠱更可怕的事情正在悄然地發生著…


    白繡出問天,師從曹仁軒。


    芍藥是問天的小師叔,曹仁軒是他的師兄。


    她倆認識的時間,隻會比夏尋更長而不會短。問天的人,那肯定是向著問天的。更何況白繡和芍藥都是問天的姑娘,姑娘家最討厭的就是那薄情寡信的男人。當這些條件都加一塊,那就完全解釋了白繡今早兒為何莫名其妙地踹夏尋一腳丫了。


    她是在給芍藥出氣,也是在警告夏尋。


    可是今夜夏尋卻不爭氣地將事情發展到了死胡同裏。同樣道理,換而言之,白繡借青鳥兒給曹仁軒寫信是假,向芍藥告密那才是真…


    後知後覺,細思極恐,恐極欲絕。


    夏尋的神色徹底從悲哀變成了絕望。


    “師兄,把劍借我吧。”


    “你要幹嘛?”


    “剖腹,取蠱蟲。”


    “遮天會破。”


    “那我自殺可以嗎?”


    “你想開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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