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譴金雷忽降世,方寸萬裏破天驚。


    曆來天試國考都本應群英薈萃,各路豪傑大顯神通。但今屆國考卻尤為特殊,不知是巧合還是必然,幾乎所有耀眼的星辰,所有值得被記載的事情,全都集中發生在方寸山脈的西考場上。層出不窮的戰報,看得人眼花繚亂,*迭起的劇目,更使人應接不暇。而昨夜的天譴金雷,就更是將天試的波瀾推上了一個嶄新的*。傷勢未愈的柏淩雲遣出皇族大軍,以必殺之心千裏截殺夏尋未果,餘悠然攜純陽千劍橫空出手,布局茶山。兩強相遇,交戰一個回合,即以皇族損將一人而分道揚標,將殺局止於當下。但…


    這並不能有效阻止一場驚世駭浪的進程。


    因為,命運的齒輪已經轉動許久。


    栽培二十載的種子,也是時候開花了…


    翌日,晨。


    陽光明媚,微風吹來一陣清新。


    幽香、淡雅的泥土氣息迎麵而來。


    隻是,今日無論何處,氣氛都顯得格外陰沉。


    因為,自一代劍神呂奉仙隱遁人世之後,世上便再無誅仙之名。而如今,隨著昨夜發生在融天嶺的諸多奇聞異事,被各方信鳥陸續送出方寸。時隔二十載,誅仙二字卻被人以與眾不同的方式,重新載入史冊,繼續書寫屬於它的輝煌。


    “啪啪。”


    長安,北郊城外。


    藍天白雲間,古拙雄奇的猛禽逆風展翅,載著位神色匆匆的黑甲兵士越過高聳的城牆,急急忙忙地降落在一處人跡罕至荒林。


    荒林茂密,覆蓋著厚厚的野草,蒼勁翠綠的鬆樹,高傲的挺立在野草中。山風由西往南,鬆濤聲陣陣,拍打著來人心扉,不禁舒暢開懷。盡情呼吸著風裏甜甜的空氣,宛如痛飲了一杯濃濃的葡萄酒。如此怡人的山林秀色,本不該被繁華所孤立,之所以人跡罕至,也並非長安城裏的百姓孤陋寡聞,反倒是隻要在長安居住的人,都知道這裏。而正因知道,所以才少有人敢來罷…


    因為,此地名天獄林。


    乃大唐朝廷收押極惡重囚之地。


    方圓二十畝鐵樹皆為陣基,東西南三麵置殺陣二十七,暗中布機關無數,看不見的密林中更有四千重兵把守。


    擅闖者,皆斃。


    “噠噠噠…”


    古拙雄奇的猛禽收攏羽翼,由天而降。騎禽而來禦林軍士急忙從鳥背跳落,然後從懷裏拿出一麵黑鐵虎頭腰牌,高高舉起。再沿著林中小徑一路急行而入。巡守在林中的兵士見得來者手中腰牌,皆遠遠謹慎審視一番,而無阻攔。


    遂深入,林木逐漸稀疏,鳥雀再無蹤跡。


    直行數裏之後,視野闊然開朗。林腹之中,赫然建有一座恢恑憰怪的建築。其獨特之處在於它完全異於尋常,是往地裏倒著鑄建的。方圓數裏地被人力掏空,以黑泥砌牆,鋼鐵作壁。縱深百丈有餘,由上而下逐漸縮窄,每五丈為一層,由八十一道回廊相連,挖無數洞窟,就像一座倒嵌在地裏的金字塔,也像一個巨大的螞蟻巢穴,詭雅異俗。


    地殿東南麵矗立有一尊黑岩石碑,石碑上書血淋淋的二字…


    --天牢。


    禦林軍士沿著回廊一路急步往下…


    當走至地下十八層,他忽然轉向左拐,走入其中一個洞府。


    入得洞府,方知這天牢果然名不虛傳,真內有乾坤呀。但見洞內沒有室,隻有十八條一眼看不見盡頭的石道。石道內每隔數丈便置有一盞長明燈,將牆壁的黑鐵石照得亮堂堂一片。每道分岔皆極多,乍眼看去都各不相同,活像個迷宮。禦林軍士仿佛已來此許多回,想也沒想便沿著右數第三條石道進入。一路急行所過,處處不可思議。暗道左右建有藥房、軍械庫、會議廳、藏書閣等等耳室,不時有人來往,就是沒見著所謂的牢房和囚徒。


    兜兜轉轉許久,不知深入山中幾許,禦林軍士最終在一處耳室停下了腳步。


    “龍將軍。”


    “東西帶來了嗎?”


    “帶來了…”


    耳室偌大,上下足有數十丈。


    地麵鋪有一張不知從何種猛獸身上剝離的皮毛,褐黃明亮,柔軟舒適,如鋪墊著一層鵝毛。室內四麵鐵牆分別雕有四幅惡鬼煉獄圖,圖上魔鬼數之不盡,皆麵相猙獰,互相撕咬,似要從牆裏掙脫出來。中央擺著一方數丈的沙盤,沙盤分別由青藍紅綠紫黑六種顏色的沙子組成,除了沙子以外便別無一物了。


    而此時,沙盤四周已有十餘人團團圍站著。有著戰甲者,有著肅袍者,亦有著官袍者,著裝各異,但從他們的裝束不難分辯出,這些人應該都來自於大唐朝廷各個權力機構的官員。而其中一位身著禦林神將戰甲的中年女子則很是眼熟,細細回想,那正就是夏淵南下入長安時,領軍阻截的禦林神將兼任天策左將軍--龍葵。


    “莎莎…”


    禦林軍士把背在身上的包袱取下,走過幾步,雙手呈於龍葵:“夏尋、墨閑、墨言、雷猛等三十六人血肉皆在此。卷簾將軍說,一切皆在掌控範圍中。若有必要可以奏請陛下,暫停天試。若有把握,可遣軍入方寸將人控製。”


    “恩…”


    龍葵沒太多表情,一手接過包裹,然後把包裹放於沙盤的邊沿解開。


    但見包裹之內大大小小分別裝著數十個瓶子,每個瓶子上皆別標有夏尋、墨閑等姓名。


    “都準備了?”


    “嗯。”


    龍葵掃眼對頭的一名老者問去,老者默默點頭。


    遂,龍葵首先拿起標記有夏尋名字的瓶子打開,將裝在裏頭的血粉直接倒在沙盤中央…


    “恩?”


    “沒反應?”


    “是往生盤居然失效了?”


    血粉灑落,在沙盤中散發出淡淡紅光,但很快的,紅光便暗淡了下去。血粉也化作一縷煙霧化散無蹤。圍站在沙盤左側的幾位身著白鶴紅袍的官員不禁生起詫異之色。


    送來包裹的禦林軍士趕緊解釋說道:“夏尋的血取自於翰林院的千裏江山,距夏尋受傷已有十日,或許是他的血失效也不定。”


    “不。”


    龍葵搖搖頭:“往生盤乃天機儀,每動用一次皆須耗費大量龍脈靈石,它能噬血尋蹤,也能噬血定往生。隻要是血,即便擱置百年成灰燼,它都不會出錯。”


    “那現在這種情況該如何解釋?”西南側的一位素袍女子疑惑問道。


    “無需解釋。”


    “他體內遮天乃數位聖人聯手封印,故往生盤無解。這是預料之中的事情。”話說著,龍葵沒在理會旁人,隨手拿過標記有墨閑、墨言名字的瓶子分別打開。她先將其中一個瓶子裏裝著的鮮血倒下沙盤。


    “莎…”


    鮮血澆落,沙盤頓時大變。


    澆落的鮮血宛如一滴極濃的紅墨水滴到了一碗清水中,瞬間化開,朝著沙盤四周迅速蔓延開去。短短數息時間,數丈長寬的沙盤盡染鮮紅,紅得如血染,使人觸目驚心。奇異的現象維持了近十息時間,鮮血方才逐漸化作青煙徐徐散去,沙盤重歸原來模樣…


    “……”


    眾人臉色劇變,皆難看至極,但一時間卻也沒人有話。


    待血色消盡,龍葵再將另一個瓶子裏的鮮血澆落沙盤。而同樣的奇異現象再次發生,一縷鮮血染紅數丈沙盤,維持十數息時間遂消散…


    “莎莎…”


    事情發生到這裏,其實已經有了一個非常明確的結果。


    雖早有預料,但此時室內眾人依舊是被驚駭堵住了嘴巴,說不出話來。龍葵也沒就此停下手中動作。她放下倒空的三個瓶子,又從包裹裏仔細挑選了八個瓶子,再分別把裝在瓶子裏的鮮血逐一澆落沙盤…


    而類似那滿盤染血現象並沒有再次放生了。隨後八次澆血,最多也不過蔓延開去三尺有餘而已,更有甚者連三尺都不到。


    待將手中瓶子全數倒盡,再隨手放回包裹裏。


    龍葵平淡說道:“好了,剩下的就不用再推演了吧。”


    “事實勝於雄辯,不管你們願不願意承認,這都是你們需要接受的現實。誅仙之魂已經伺機降世,雖然潛伏之期未過,但所剩時日確實已然無多。該如何向陛下交代,想必你們心裏有數。”


    龍葵這一番話,顯然是朝著此間幾位紅袍官員說出去的。因為待話說出,這幾人烏雲密布的老臉上都不同程度地皺起深深一層褶子,那一個是苦巴巴的為難呀。


    “小葵…”


    站在龍葵身旁的是一位身著黑虎戰甲的彪形大漢,稍稍側目,謹慎問道:“如此說來,此事已經座實了?”


    龍葵瞟眼話者,不答反問道:“你說呢?”


    “血漫沙盤,生命永恒。在這世上連仙人都會羽化飛升,還有什麽東西可以長生不死?”


    “可是劍也會生鏽的啊。”


    “問題在於,他們不是劍,是劍魂。”


    “額…”


    彪形大漢隨之臉色凝重至極。


    “誅仙已重臨人間,難道他真的要回來了麽?”


    “廢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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