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


    老和尚似乎知道夏尋此時所想。


    清澈的慧眼順著夏尋投來的目光,眨去一下。


    然後,老和尚微微抬頭,看去就天之夜色長空這上那遮蔽皓月的雲層。那裏此時一片漆黑,厚實的烏雲把周圍百裏的星辰都給全數遮蔽,完全看不到任何東西。就這樣空看了良久,老和尚才緩緩低頭,又迎回夏尋投來的目光,不再動作。給人感覺,就好像他是在打一個不可言道的啞謎一般,讓人去猜。


    老和尚如此舉止,必然內藏玄機,這誰都知道。但玄機過於深奧,對於並不精通佛理的夏尋而言,一時間還真難以看明其中奧妙。以至於,曲起的食指又不由自主地刮上鼻子,平靜的臉龐,又暗暗愁眉苦思了起來。


    “阿彌陀佛,夏施主…”


    站在馬車下的小和尚,似乎看出夏尋的疑惑,雙手合十,稚嫩提醒道:“師傅是說,仙人如月,無所不在,卻總隱於雲深處,凡人時長不可得見。”


    夏尋似懂非懂,隨之停止了思索。朝著老和尚合十手掌,謙遜追問道:“小子愚鈍。不知見得又當如何?還請法師明示。”


    “莎~”


    老和尚沉沉搖頭兩下,搖得都很慢很慢,在這之後便緩緩閉合上了清澈的眼睛。


    小和尚再代替說道:“師傅說,天機不漏,漏非天機,施主又何必介懷是非與否呢?”


    “我靠!”


    “搞半天原來真是個假貨!”


    至此,老和尚的啞謎終於有一個明確答案。


    小和尚說得隱晦,但卻暗中否認神棍的身份。這無疑就是幹柴上燒烈火,夏侯頓時就感覺自己被人給戲耍咯,乍起拳頭大罵!而,夏尋則不然,恍如有所眀悟,急忙合十,分別向老少和尚施以一禮:“謝,法師指點,小師傅明示。”


    說罷,他放下兩手,趕緊看回神棍,速問:“這一線生機該如何要?”


    “呦,想通呐?”


    細眯的小眼珠子聞聲一亮,老神棍霎時間就精神起來。


    翹起的嘴角,就像是半夜三更的流氓看見了落單的姑娘,再次泛起猥瑣,實在讓人所不齒。他陰笑道“既然貴人在此,要取一線生機又有何難?就看…就看…”話說一半,神棍停下嘴皮,兩眼泛著精光細細盯著夏尋。那賊兮兮的樣子,是更加猥瑣數十倍。一時間,他先前好不容易所積攢起來的高人形象,再次蕩然無存。


    夏尋不解,問:“就看什麽?”


    “這個嘛…”


    神棍不急著回答,他把黑鐵拂塵夾在胳肢窩下,提右手伸到夏尋眼前,擰起食指和拇指來回細細摩擦著,像是在隱晦地討要著什麽。


    “就看,小友的心意如何了。”


    “撲街,果然是來訛錢的!”


    神棍的狐狸尾巴終於是露出來了。


    果然被夏侯所言中,神棍先前又是血光之災,又是五百年亂世的,糾纏這麽多,這到頭來就是為了讓人掏銀子嘛!


    “阿尋,別和他廢話了,讓開!”


    “撲街,三更半夜浪費老子這麽多時間,看我不弄死他!”


    暴怒難止,頃刻乍起!


    這次夏侯沒再給夏尋勸止的時間了,一步虎躍,攜一身怒火就過夏尋身邊。二話不說,鐵拳變鷹爪,朝著神棍衣領就抄去!


    風獵獵,爪成刀…


    “縫…”


    隻是,若真細說起來,眼前神棍又哪裏是那麽好對付的?


    夏侯出手雖迅猛,但若和他爹夏淵比,那就差去一大截咯。君不見,當日夏淵全力施展的成名絕學“象踏九州”都奈何不了的神棍,眼下又豈能是夏侯這未成氣候的小子能奈何得了的?


    “嘿…”


    但見夏侯一爪猛出,如虎下山。


    這次神棍沒再求饒,甚至還狡笑一聲,手上要錢的姿勢依舊,後腳踮極其隨意地退去一步。神棍就了一步,不多不少,剛好退去四寸。但卻不偏不倚,剛好就避開了夏侯凶猛襲來的一爪子。


    “居然避開了?”


    “候哥,不要胡來!”


    詫驚失色,夏侯是萬萬沒有想到有自己會失手,心中無理由地一緊,但攻勢已盡他也來不及多想,迅速掄起左手,就準備再次追擊!可這個時夏尋的斥喝已到,同時他前傾的身軀也被夏尋手腳並用緊緊抱住,拖住了去勢。兩人的姿勢,就好像一隻小猴子掛在一隻大猩猩的身上一般,很是滑稽。


    “你幹嘛!?”


    “先收手。”


    “下去…”


    夏侯奮力收回打出的力道,沒好氣地順勢一把掰開“掛在”自己身上的夏尋,另一手指著神棍的鼻子,質問道:“難道你還看不出來這貨就是來騙錢的麽?”


    “看出來了。”


    “那你還攔我?!”


    “我先聊聊。”


    “靠!”


    夏尋擺擺手,示意夏侯別再說話了。夏侯氣急敗壞地一甩大手,走到一邊。


    接著夏尋看回神棍,問道:“酬勞怎麽算?”


    “嗬嗬,好說。”


    神棍陰陰一笑,眼中貪婪之色已然毫不掩飾:“還是小友有眼光,不像某些人缺心眼呐!貧道卜卦向來是一字千金,不過我看小友有眼緣,就收你這個數吧…”說著,神棍攤開捏指的手掌,直直地伸起五指…


    “五文錢?”夏尋問。


    神棍霎時黑臉,怒斥:“你當貧道是乞丐嗎?”


    夏尋尷尬再問:“五兩?”


    神棍臉色稍緩,搖搖頭:“還是少咯。”


    夏尋皺起眉頭:“五十兩?”


    “嗬嗬…”


    這是神棍方才有了笑色,但依舊為難地搖頭:“這個嘛…還是少了呀。”


    “那成,不用叨了。”


    得寸進尺,貪得無厭。


    夏尋頓時黑下臉來,拿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兩手一攤,拉著身旁的夏侯掉頭就走。


    “道長,貪心不足蛇吞象。五百兩你就是把我給賣了也沒這個數。這一線生機我要不起,你自個留著吧。”


    “且慢!道友且慢!”


    眼看到嘴的肥肉就要跑咯,神棍哪裏肯?


    攤開的手掌一下握起,急喝道:“見你與我有緣,五十兩就五十兩吧!”


    “……”


    走出的腳步,隨喝停了。


    夏尋此刻心中,極度懷疑身後這神棍到底是不是真有能耐呀。


    無它,是哪裏有隱世高人會像他這般市儈的呀?!而且還是為了區區幾十兩銀子,市儈得連臉都不要了。這是要比任何江湖騙子,都要更加極品啊!


    背對神棍,側看夏侯,夏尋沒說話。


    夏侯不明其意:“你看我幹嘛啊?”


    夏尋刮刮鼻梁骨,不好意思地說道:“淵叔給的票子,都讓我拉院子裏了,身上銅板也不夠數,所以隻能你來掏錢啦。”


    “嘖,這樣子啊…”


    夏侯頗顯為難,伸手入懷磨磨蹭蹭地掏了老半天,才勉強掏出一串銅板子和幾顆碎銀來。


    “呐…我也就剩這點了。”


    “你帶出來的銀子呢?”


    “前幾日不手癢嘛,所以…所以…”


    夏侯像做了什麽虧心事一般,支支吾吾。夏尋一看就明白啥情況了,夏侯平生兩大嗜好,一賭一花坊,他說手癢就隻能是去賭,而憑夏侯那手氣呀,那是一個逢賭必輸!無論多少銀子帶去賭坊,那都不用半日便能全數送人。


    眼下,不用再問…


    “所以都輸光了對吧?”


    “恩。”夏侯心虛地點點頭


    夏尋是沒脾氣了:“那現在咋整?”


    “還能咋整呀,隻能問人家借點憋。”


    “!!”


    夏侯很是不以為然,說著賊溜溜地便轉眼撇向正坐在馬車上看戲的胖和尚。而胖和尚見狀頓時臉色大變!一手緊握著掛在肚皮上的黃布包,連忙走下馬車躲到了小和尚身後,寒顫低咕道:“大師兄,大師兄,那兩災星要打咱們盤纏的主意咯,你這次可一定得做主呐!不然…不然往後,咱們連白饅頭都沒得吃呐!”


    “額…”


    奇葩年年有,今夜是真的多。


    一個奇葩神棍還沒搞定,這邊胖和尚也作妖起來,真叫人不得安心。


    不過,幸好還有個小和尚是通情達理的:“阿彌陀佛,八戒,你又犯戒了。錢財乃身外之物,出家人要來何用?快給兩位施主送去吧。”


    “不行!”


    “絕對不行啊!大師兄…”


    聽見小和尚要自己把盤纏拱手送人,胖和尚臉都要嚇青咯。


    殺豬般呐喊道:“大師兄!這可是俺存下的私房錢呐!你可不能這樣啊…要哪天…哪天你和師傅病咯,老朱…老朱可就沒銀子去抓藥呐!這可是俺們的命呐!命啊!”


    “呱噪!”


    小和尚既然已經開口,胖和尚再叫喊得淒慘,夏侯又哪會管他這麽多啊?


    大跨幾步走到胖和尚身跟前,就像大流氓欺負小姑娘似的,一把就野蠻地將他肚皮上的黃布包給強行解了下來。利索地從裏頭掏出兩錠銀子,把在手裏墊了墊重量,在確認無誤後,又像大流氓欺負完小姑娘一般,隨手把黃布包在丟回到胖和尚的大肚腩上。


    “記住咯,老子今日借你五十兩,回到嶽陽十倍還你就是,別在這呱噪了!”


    “莎莎…”


    胖和尚連忙拿起黃布包,細細檢查包裹裏頭所剩無幾的銀疙瘩。委屈得像個受盡欺淩的小姑娘似的,結結實實地把黃布包重新捆回到肚皮子上,可憐兮兮地看著夏侯,怨聲道:“那…那你可不能食言呀。”


    “老子從來不食言,放心吧…”


    話未說完,突然!


    “接著!”


    “啜!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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