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


    無數禽鳥,四麵八方來。


    周遠山四周瞟一眼,就打心底裏清楚,今日這事兒,肯定得扔掉麵子去說事了。他沒再猶豫,趁遠處禽鳥還沒飛得太近,趕緊挽起浮塵,心不甘情不願地雙手朝著夏尋幾人抱拳,咬牙說道:“貧道乃嶽陽城,純陽觀第四代觀主,周遠山。”


    “你好。”


    夏尋雙手抱拳微微彎腰回去一禮,身旁的芍藥和夏侯、墨閑也同樣照做。待禮畢,夏尋這時才傻笑著說道:“你們想劫我?”


    “……”


    此話有些狂妄。


    但夏尋卻說得確確實實,因為今日在場的三十八位道人,確實就是想來劫走夏尋來著。隻是,夏尋先前那兩句喂人吃蒼蠅的對白,是生生地把這些老道人們的計劃給全盤攪亂咯。一陣猶豫,時間一拖就是十幾個呼吸。事到如今,這裏的情況是早已經驚動了整個嶽陽城,這些道人也錯過了劫人的最好時機。現在,他們莫說要劫人了,若是待會一言不合,這些老道人們今日還能不能騎著鳥兒回家,都是個未知數…


    “隻是想請你去漁陽,吃上個便飯。”走到這一步,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周遠山忍著怒意,淡淡說道。


    夏尋仍無聲地傻笑,別有所指地說道:“你知道的,昨日我定親,今日得在七星擺宴,鐵定抽不出身來。”


    抱拳的老手,被激怒得有些顫抖。堂堂嶽陽第一院府執掌,他又何曾被人如此無禮地拒絕過。即便眼前這位少年不一般,但他在周遠山的眼裏,終究也隻是一個極其聰明的小屁娃罷了。


    周遠山咬牙更狠一絲,強吞一口怨氣。


    道:“耽誤不了多少時間,吃完飯我親自送你回來。”


    “額,這個呀…”


    夏尋裝著無辜的樣子,兩手一攤,憋著嘴巴說道:“那你得問過你身後的人了。”


    “……”


    “兒!”


    “嘎嘎~”


    “啪啪啪~”


    話罷,沒等場間有人回話。


    西麵問天的曹閣主,東麵七星的諸位院長,便已經領著各自的人馬,大大小小數十隻飛鳥,先行一步飛掠入了場間百丈以內,包圍在了三十八位道人的身後。而在他們更後頭,無數各院府飛禽則自動自覺地停在了遠處,遙遙觀望。


    “哎…”


    時已盡,麵子是怎也留不住了。


    長長一聲歎息,周遠山萬般無奈地轉過身去。眼看著橫眉冷視而來的幾位七星院長,墊墊拳頭,淡淡說道:“清風兄,諸位師弟,別來無恙。”


    “嘛呐個巴子,誰他娘的是師弟啊?”


    禦鶴懸停在最側邊的天樞院長,聽見周遠山喊他師弟,那暴脾氣頓時就上來了。抽起兩袖子,指著周遠山就大喝罵去:“按輩分來算,你個瓜娃子還得叫老子師叔了!傻不拉幾的!還師弟,你有臉不?”


    “咳咳~”


    罵得凶狠,周遠山是被罵得臉都開始發青了。在他身側不遠處,那位最年長的老道人見狀,連忙幹咳幾聲斷話。爾後學著周遠山的做勢雙手抱起拳頭,為難地笑說道:“諸位師兄弟,別來無恙。今日咱們沒提前知會一聲,便越界來了嶽陽,這是咱們失禮了,還請諸位見諒才好。”


    “……”


    沒理會話者,李清風冷眼細細掃去一遍,方圓數百丈內的所有禦鶴老道人,而後對著周遠山冷問道:“你來做什麽?”


    “我知道!”


    沒等周遠山答話,包圍圈中央沉默許久了的夏侯,終於忍不住舉起手來呱噪了。


    “阿尋說,他們這幫老神棍遇到大麻煩事咯,是來求咱們的!剛剛他們還想以大欺小擼走咱們了!”


    “額…”


    完了…


    一這下子,這群老道人可真就啥遮羞布都給這夏侯給扯沒了。


    這話雖然是說得沒錯,可也不能這麽放在明麵裏說呀。雖然,大家都可能已經猜測到事情真相。但堂堂三十八位純陽觀主,聯起手來擼四個小後生,這事情要傳出去咯,讓他們日後哪裏還有臉見人啊?


    這不…


    “誒呀!你們這幫窩囊真不要臉啊…”


    “連個出竅娃娃你們都整這麽大陣仗來劫人?你們以後可千萬別說自己出自仙行執劍一脈的啊,我可丟不起那人咯。看來,過幾天我得北上一趟到,奉尊師叔墳前上幾炷高香才成咯。不然指不定哪天,這師叔就被從墳頭裏爬出來咯……”


    “閉嘴!”


    一聲怒泄!


    夏侯這邊找柴點火,聞言的天樞院長就在那邊拿起嘴皮子冷嘲熱諷地扇風。直把數十位老道人辱得臉色一陣黑一陣白,一陣赤橙黃綠青藍紫,差點就要從仙鶴背上掉下去咯。最終,周遠山實在是被辱得忍無可忍,一聲暴喝,怒目噴火,飛泄四方。


    手中拂塵狠狠一甩!


    吼道:“我警告你!同出仙行純陽一脈,做人別那麽歹毒好啊!”


    “切~”


    “敢做不敢當,沒勁…”


    可能是覺得辱夠味了,天樞院長不屑地泄一字,兩眼瞟天也就不再說話了。


    “額,我想問個事…”


    圈子裏頭的夏尋,見這兩幫道人水火不容的架勢,似乎也不好再添油加醋。畢竟他不是一個小肚雞腸的人兒,哪裏開頭哪裏結尾,這個度,他還是摸得透徹的。收起些許傻氣的笑容,端一分肅色,淡淡問去。


    “你們到底闖啥大禍了?”


    “……”


    退一步,周遠山稍稍側回半個身子,盯眼看著這位準備讓他吃第三把死蒼蠅的人兒。或許是覺得已經吃過兩回,沒所謂再吃第三回的原因。他想了想,就直接說道:“南嶽純陽分支,九座道觀,一夜被破。”


    咯噔!


    話語短,話意明。


    八字出口,方圓裏餘內,所有不知情的各院府高人,頓時聞聲變色!


    昨夜各地純陽道觀遭劫的事情,暫時還沒有風聲傳入嶽陽。但今早貼出來的官榜,以及前日他們所收到的請柬,都在明裏暗裏說明著周遠山這句話語背後的真相。大唐南域之中,要做此事,能做此事的,隻有那頭臥山的猛虎!隻是,這頭猛虎,居然能一夜之間,不動聲色地推倒南域諸多朝堂勢力的同時,還破去八座純陽道觀!實在是讓人始料不及的…


    這樣的實力,可不是恐怖兩字能夠說完的!


    畢竟仙行純陽,天下道修之鼻祖門庭,這句話可不是蓋的。以一敵百不敢說,但從二十年前那一戰,純陽執劍一脈所展現出來實力來看,同境之內,一命換十傷還能勉強做到的。要一夜間,無能無息地拿下九座純陽分觀,這裏頭得有多強悍的手段,回過頭來算算便都能明白得了…


    但,夏尋倒是沒有太大的驚訝,隻是稍稍皺了皺眉頭,思考了半響,然後淡淡問道:“那你們現在是打算效仿李道長,叛變了咯?”


    “臭小子!好好說人話!”聽見夏尋把髒水忘自己身上潑,李清風立馬不樂意了。


    “額…”


    “好吧,那我換個說法。”


    夏尋不好意思地刮了刮鼻子,再朝著周遠山,再次正色問道:“那你們是要來七星院混咯?”


    “……”


    無話…


    夏尋這話是換湯不換藥,怎麽聽就怎麽惡心人。


    隻不過,這惡心歸惡心,在場的數十位純陽老道人,打心底裏其實就是這說法。但,夏尋把這問題直接給拋出來,就真得很讓人難堪了。一是打了他們的臉麵,二是間接堵死了他們的退路。因為,倘若他們把這事給承認了,那無論日後形勢如何,今日在場的所有純陽觀主,都無法再站在仙行純陽宮的戰線上了。當然,要是哪天當年那位殺驚人間的師傅再次歸來,這事就得另當別論。


    悠悠焦慮,搖擺不定。


    許久一會,依舊無人回答夏尋的問話。


    “我餓了。”


    青鳥上,夏尋的大手不著痕跡地蹭了蹭小手,芍藥會意地點點頭,朝著青鳥幽幽令道:“小青,我們走!”


    “兒!”


    啪~


    啪啪~


    令起,青鳥猛拍翅膀,騰空高飛。


    旁邊兩隻大雕同樣拍了下翅膀,尾隨著青鳥,越過前方攔路的道人上頭,扶搖遠去。


    緊接著,包圍圈外的李清風,朝著西麵的曹閣主,招招手喊道:“仁軒,來七星喝上兩口如何?”


    “哼!”


    伐!


    曹閣主黑著臉龐哼去一聲,一甩袖子,便領著身旁的十數位問天大儒,掉頭禦鳥,朝著問天大山飛回了。李清風無奈地聳聳肩膀,朝著周遭的七星道人招了招手,便也領著眾人,同樣掉頭往七星院方向飛回了。


    自始至終,夏尋問罷後,此間便沒人正眼看過那數十位糾結的純陽觀主。


    “……”


    罡風呼呼,怨氣難消。


    走的走了,不走的留。


    七星和問天眾人撤走後,九天之上,留下一撮子不斷掂量著心兒的老道人。以及遠處那些,閑來無事留下看看結果如何的各院府高人了。


    人走後許久許久…


    “遠山…”


    周遠山身旁的年長老道人,繼續輕聲勸說道:“都走到這一步了,咱們想再多也不管用。”


    頓了頓,想了想,再道:“既然來時已經決定好叛了,就沒必要臨陣猶豫,時間無多了。”


    “……”


    稍稍抬頭,周遠山掃去一眼周遭其餘三十六位道人。


    而這些道人,卻不知何時起,也都已經把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似乎都在等待著他的決定。他默默沉思了片刻,方才回過頭去,看著先前的話者,冷淡道:“叛是肯定得叛…”


    “隻是,我從那小子先前說話的語氣中,聞到了一些味道。”


    “什麽味道?”先前說話的老道人皺起一絲眉頭,問。


    “有恃無恐的味道。”


    說著,周遠山邁出半步,朝著七星院的方向轉過身子,看著那棟並不算得太高的西樓。


    “他說話太有底氣了。給我感覺,就像他早就料到了我們會走到這一步一般。這,太絕對了。”


    老道人聞言,稍稍鬆開剛皺起的眉頭:“他謀高,算到這一步,並不奇怪,你不用多心。”


    “不。”


    周遠山非常果斷地否定了老道人的說法。


    “他謀高,確實不錯。但,這事和謀並無關係。”


    “……”


    老道人鬆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他似乎聽不懂周遠山此話深意。但他也沒有開口說出心中疑惑,他知道,周遠山既然說了,那必然就會有下文。他等便是了…


    果然,


    想了一會後,周遠山再次沉沉述道:“因為,謀再高的人,隻要著手推算,就必須走尋因問果這一條道。而,在我們來這之前,昨夜所發生的事情,那小子肯定不知道。所以,他要推斷我們的心思和手段,就必然得從更早的事情著手,去尋找那個因。從而推算到今日的果。若換個說法說來,那就是,他早就推算到了昨夜的事情,也推算到了有人會對咱們下死手,逼著我們叛出純陽!所以,他今日才會有這個絕對的把握,算到我們會來求他!”


    “……”


    稍稍驚詫…


    心兒沉下,一陣深思。


    老道人顫抖著眼皮子,帶著難以平服的心情說道:“你…你意思是,我們上那小子的當了?”


    “不。”


    周遠山稍稍側臉看向北麵的樓宇…


    “是安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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