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寂寥。


    聖潔的月色,驅不散人間的陰沉。


    陰沉的彌煙,掩不住世間的忐忑。


    是緊張…


    昨日由北茫飛起的萬千信鳥,今日便6續為大唐八千萬裏國土,大小豪門院府,各方朝廷支係,無數江湖勢力,送去了一紙駭人聽聞的信箋。


    當信箋綻開的一刻,大唐萬萬裏國土都為它顫抖了一下。所有觀信者的心兒,也隨之蹦咋了下。擦亮眼睛,帶著不可自信,再看數遍,對於信中的每一個字,都仔仔細細看了又看。最終,震撼依舊更震撼,一個震撼所有人心靈的不爭事實,就這麽一絲不掛地呈現在世人的眼前。


    落子了!


    是時隔二十載,那位隱居北茫的三朝太傅,終於要再次落子了!


    雖然,他這一手揮落的棋子,真很小很少…


    少到,隻有一人。


    小到,隻是沙塵。


    縱然這顆落子武力凡,境至王者之巔,離聖人隻有一步之遙。但,他終究不是聖人。在這片八千萬裏的浩瀚土地上,他仍不過是一顆稍大的塵埃而已。可是,這顆小小的塵埃,在昨日卻生生越過了屯兵百萬,鎖北二十載的北茫雄關,進入了大唐的內腑。


    然,這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


    接下來,他還要殺人!


    至於他要殺的人是誰。這天下的智謀者,或多或少,從年前飛入嶽陽城的那位少年身上,也都已經推算到了些端倪了…


    那人就在大唐京都,長安城!


    而,


    他殺人的時間…


    則正是今夜!


    此時此刻!


    夜,


    風淒淒,水寒寒。


    血染明月夜,瞭望京都時。


    二十年伏局,忐忑幾人心?


    今夜的大唐,注定難安眠!


    “老爺,都已經安排好了。”


    “……”


    大唐北域,京都長安。


    這片七千裏城池,第二高的樓宇,頂層。


    空…


    四根巨大的明黃石柱,分四角支撐樓頂,八麵通風,沒有門窗,沒有擺設,唯有四麵眺望的憑欄。如若有人,站在此間任何一端,都能盡收這座大唐第一尊城的傾世容顏。數百丈的樓台,幾乎空空如也,隻有一把樸素的搖椅,擺在北端的憑欄處,悠悠晃晃…


    憑欄風吹,遙北眺望。


    城內萬家燈火通明,熱鬧繁華如舊。


    此時,樸素的搖椅上坐著一人,椅後躬身站著一人。椅後的人看著搖椅,搖椅上的人看著遠方。


    這是一對主仆。


    由於沒有燭火,隻有月光。所以此間光線極其昏暗,看不清兩人的容貌特征。唯有話語聲能辨認一二。


    “那痞子到哪了?”


    聲音稍有沙啞,氣有龍虎勢藏且悠遠綿長,是那位老爺的聲音。


    “稟老爺,來人已經到陽台官道中段了,預計還有半刻時辰就能進城。”仆人答。


    “北郊呢?”


    “餘院長孤身一人至。雨夜神將領禦林軍兩萬,伏東山坡段。長空真人領兩萬真武弟子,伏西山腰。其餘大小勢力密探三萬餘眾,埋伏楓林中段各處。一山少爺領萬人,守備北城門,候人。四城城郊我們以安插內應,若有風吹草動可保城北一道同行。”


    “嗬嗬…”


    仆人說完,老爺微微地一聲笑起。


    “這痞子夠風光的了。戲還沒開唱了,這有這麽多看官為他捧場了,熱鬧啊…哈哈…”


    笑話一陣,老爺再問:“那純陽呢?”


    “純陽分觀有些奇怪…餘院長晚時進入道場後,便獨自入玄武主殿,至今未出來。雨夜神將與長空真人,相站主殿頂端,觀望戒備。而新來的那四千純陽主脈弟子及觀中原純陽弟子,皆在午時撤入長安城內,似乎並無參戰的意思。唯,觀主嶽明,領六位觀中長老與許嵩,於殿前太極廣場等候。其中緣由,尚未查明…”


    “恩”


    聽完回稟,老爺點點頭。


    “不用查了,這沒什麽好奇怪的。天子腳下,大唐京都。如若,今夜那痞子能走到那殿前,打出一手。那便說明,這些人的小命,早已經不在天意之中了。既然天意已不存,送去再多的螞蟻,也不可能堵得上,那頭猛虎的嘴巴子。再退一步說,即便真能堵得上,那也得是個萬人坑。這買賣,怎麽算也劃不來呀。”


    “老爺說得在理。”仆人奉承一句。


    搖椅上的老爺,伸出一根食指,搖了搖:“我瞎說的。”


    “老爺過謙了。”仆人再奉承。


    “嗬,你這嘴。”


    老爺沒好氣地笑一聲。


    “我有幾多斤兩我自個知道。我那幫師兄師姐,每一位都比我謀高。啥時候漏一手埋伏,挖一個大坑也是說不定的。”


    “……”仆人無話。


    老人繼續說道:“所以說啊,我也就隻能說道說道這些小娃娃咯。”


    “據說另外幾位的後人,也已經出山了。”仆人道。


    “哦?那今年的國考可就有戲看。”


    “……”


    主仆兩人,細細輕言。


    雖然這仆人表現得恭敬,但這老爺的態度,似乎並沒有拿這當回事。讓得,這憑欄遠眺中的兩人,隱隱約約,更像是兩位相交多年的知己。


    不生澀,不做作,悠閑與恰靜互相徘徊著。七千裏大唐京都,今夜最讓人舒適的地方,或許就是這裏了。沒有喧囂,沒有殺戮,沒有那麽多的複雜心思,隻有兩位靜待大戲開場的看戲人。


    而,其餘的地方,


    則是冰與火正在膠著!讓人一身汗毛直立!


    北


    長安城,北郊。


    嚴冬剛過,百裏楓林剛開始長出嫩芽。細細的枝條,擋不住月色的傾落,照耀著林間每一處角落,映照著點點寒光閃爍…


    寒光,是一把把出鞘或未出鞘的兵刃,正在被人握在手中。


    三座綿綿大山,相互環抱,延成一條小小的山嶺,橫插在百裏楓林間,分落東西南。山上,山腰,亦是一片綿綿不斷的寒光星點,那依舊還是兵刃在作祟。隻不過,這山上的寒光,比之山下鬆林的,則更多上許多許多。


    密密麻麻的,就宛如一條黑夜中的湖泊,映月蕩漾著水波。


    而,三麵大山環抱之下,則是一座長寬七八裏地的道場坐落。麵朝南向,四四方方,隻有一道朝南大門…


    高門八丈,千年紅木精雕雲紋,銀獅扣環掛兩邊。十二級白玉石階,龍紋鳳刻。七丈高牆沿綿千丈不止,皆由宣鋼青石所砌。這氣派與風格,居然和嶽陽城的那座純陽道觀幾乎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隻是正大門之上,那塊牌匾之中,多了“長安”二字。


    這,就是長安城的純陽分觀了。


    道觀內景,和嶽陽城的那座更像,幾乎什麽兩樣。都由一條百丈石道延連至道場中央。都為三殿環抱,分一主兩輔。都環抱著一片三百餘丈的太極廣場與一小片百年老鬆林。


    此時,


    道觀內,太極廣場的最北端。


    主殿之前,玉石台階之上,正站著八位半老道人。皆四五十歲,皆披銀龍道袍,掌一把銀龍拂塵,結髻戴盤龍道冠。目光抖擻且冷冽,神情嚴肅卻嚴峻。在威勢逼人的同時,似乎還有一股淡淡的蕭瑟…


    他們好像是在等待著什麽,


    默默靜站,相互無話。


    “……”


    頭上…


    身後那座雄偉的道殿之上。


    雕欄玉砌的樓倚更上,碧瓦朱甍的樓沿之間,一顆水缸大小的皎月,映照著兩道人影。


    是一男一女。


    男的體壯,六旬左右。身穿緊身黑布金絲道袍,一把人高的玄鐵重劍,用鐵鎖捆胸前,背背上。是位道人。


    女的英姿颯爽,四旬上下。充滿鐵血氣息的紅英戰袍,為她增添幾分鏗鏘豪情。一柄八尺龍膽亮銀槍,貼背而持。在碩大的月亮之下,她就宛如一尊乘夜靜候來敵的戰神!


    “他來了。”


    “……”


    話音落,還沒挺清楚是男是女。


    極遠處,那座依舊沉醉在往日喧囂中的七千裏皇城,最南東端。一朵燦爛的煙火,無聲無息地綻放在茫茫夜色中。


    是戰時的警訊!敵襲的行蹤!


    “比預估的,還快上一刻時長。”


    “是的,他有些著急了。”


    “恩。”


    “不過,京都戮血,誰都得有些緊張不是?”


    “他很少有真正的緊張時候…”


    “……”


    就在屋簷頂上,兩人一來一回,短短幾句對話的時間裏。城內的夜空,已經接連綻起了七八朵,燦爛的煙火。由東向北,形成一條筆直的軌跡。就好比一隻隻巨人的步伐,正一步一步逐漸朝北邁進…


    “那小子身上的遮天,不簡單。”


    看著夜色中,綻放的煙火,道人突然轉了話風。而他身旁的那位女軍將,對此並沒有一絲的情緒波動。就像,她早就料到,今夜這位道人會提起這個事情一般。


    “看和誰相比了。”


    “當年那位…”


    “那就差太遠了。”


    “或許不遠。”


    “叭…”


    對話到這裏,遠處無聲綻放的煙火,逐漸開始有了些聲響。


    是距離越來越近了,最近一次綻放的煙火,離此處隻有千裏不到,由北城門內而,綻開大大朵七彩斑斕的火樹銀花,煞是好看。隻不過,緊接著這煙火便沒有繼續綻開了,花開之後,漆黑的夜空僅剩煙硝彌漫。


    敵停。


    “沒想到,黃家會這麽著急著入局。”道人說道。


    “這是必然的,問天那位,已經在局中等他許久了。黃家在今夜必須要有一個態度。”


    “或許如此吧。”


    “那你們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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