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弱了…”


    “是你強了而已。√”


    “有區別麽?”


    “有很大區別…”


    “……”


    此時,此地。


    一息迸炸,十方寂滅。


    恐怖的氣浪,刹那迸炸,衝擊出了一麵方圓百丈的巨大深坑。坑成圓弧形,凹入地麵數十丈深。邊緣平滑無比,就像似被雕工精湛的師傅,精心打磨了多年一般,看不見一丁點塵沙與雜質,毫無凹凸違和感。


    “我心不在此,變沒有區別。”


    “嗬,自欺欺人罷了…”


    “是嗎?”


    “你說呢?”


    “……”


    深坑底,兩道人影,隔數丈,分站南北對視。


    此間無風,為沉沉的氣息相互擠壓。鮮豔的紅袍不再飛舞,重重地垂落在黑甲背間,沒有半點動靜。隻是洪破天那冷俊的麵容上,多了一絲不甘…


    因為,他知道…


    這二十年過去了,自己依舊不是眼前這位男子的對手。先前那驚天滅地的一擊對殺,他敗了…


    雖然,隻是兩拳對轟,他略輸一籌,退去了半步。但對於兩位屹立在王者巔峰的大能而言,交手弱一絲,那便是注定是有死無生的結局。


    即便再戰,他沒有勝算…


    強硬的拳頭,微微顫抖。洪破天並沒有把不甘化作憤怒,而是化作了平靜,隱入了心中。依舊冷峻…


    “既然選擇走,現在回來,又有何意義?”


    “你管得太寬了。”


    冷眼相望,另一邊。


    巍峨的身影,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來人臉上的那抹蔑笑依舊充滿痞氣。隻是他背後巨大的包裹,不知何時被撐起了一些。為他擋住了,由天上投下來的微弱陽光。此次時刻的他,就像書一頭隱藏在陰影暗處的待獵雄獅,內斂著霸道的王者氣勢,蓄勢待!


    嘴唇微張,吐出一聲不屑,他繼續痞聲說道:“爺爺我想什麽時候回來,就什麽時候回來,你管不著。識趣就給爺爺滾遠點,別傻不拉嘰的,瞎叨叨…”


    “……”


    不甘化盡,麵容重回冰霜冷峻。洪破天兩眼稍稍撐開一分,神光也隨之更盛一分。


    “回來做什麽?”


    “殺人。”


    沒有痞氣…


    一話問完,兩字迸出,充滿果決與殺意。任誰都不會懷疑,此人此話,這囂張兩字的真實性。


    “誰?”洪破天再問。


    “辱我夏村者。”來者答。


    “恩…”


    洪破天緩緩地點了點頭。


    他的這個動作,讓人感覺很是奇怪。是因為,這一下的點頭,實在顯得太過認真了。似乎,他真的非常認同眼前這位敵人的理由一般,看不出多少虛假。


    過了好一會,洪破天方才繼續冷聲開口說道:“一紙誓約,天地相證。殺人償命,違約者死,這是理所當然的…”


    說著,洪破天的話風,霎時一轉。


    “可是,這天道自有輪回。當年的一紙誓約自,有仙人公證。即便賞善罰惡,那也是天上那位仙人的事情。現在…


    恐怕還輪不到你夏淵,來替天行道吧?”


    ……


    夏淵!


    來人果然就是夏淵…


    難怪,這人除了修為和體格以外,言行舉止都和夏侯如此一轍。原來,這巍峨的漢子,正是夏侯的生父…


    九州象王,夏淵!


    “真臭…”


    夏淵抬頭一寸,兩眼目光越過洪破天,投向城牆之後,北邙關中那座最雄偉的高樓頂端。目光中所蘊含的情緒,是輕蔑,也有一些尊敬和怨恨,很是複雜。


    “你這屁話,可真是臭不可聞啊。”


    看了一會後,他忽然輕佻一笑,收回目光,重新看著洪破天。


    “難道,你不知道,天上的仙人,已經不行天道多年了麽?如果天道還能有輪回的話,咱村在外頭的小娃娃,又那輪得到一條老狗瘋咬?


    所以,你這屁話,還是留著給你們那老祖宗說去吧。”


    “天道不一定是仙人道…”


    一話畢,一話接起。


    洪破天沒在意這刺來的嘲諷,依舊冷俊說道:“它還能是天子之道,八千萬裏大唐法道!人間善惡自有刑部律例賞罰,又何須你們倒行逆施?”


    “你在和我說大唐律例?”


    “是道理…”


    “道道道!道你個卵蛋啊,王八蛋!”


    夏淵是再忍不住這一套套的道理了。嘴角枯枝一挑,一聲大罵迸出。緊接著,兩隻大手提了提綁在雙肩的包裹繩帶,便是不管不顧地,直接朝著北邙關方向邁步行去。


    “我告你,人有人道,天有天道。我走我的陽關道,你走你的畜生道,你別他娘的,浪費爺爺我的時間,擋老子的道!”


    “……”


    因為沒有風,夏淵踏出的每一步,雖然沉重,卻沒有帶起塵沙飛飄。讓得,此間的景象,顯得異常沉鬱的同時,很是怪異不合常理。


    南人站,北人行。


    洪破天擋在夏淵的路前,卻沒再出手阻攔他的前行。一直待到兩人擦身而過時,洪破天方才沒有平仄起伏地說道:“凡事三思,爾後行…這些年來,因為你們而死的人,已經足夠多了。”


    “那便不在乎,再多死幾個人了。”


    沒理會,沒停頓,夏淵直接從洪破天身側走過。看著坑窪之上,百丈外的那道關口城門,他略有尋思一陣:“況且死人多少不在我們,而是在京都那位的手段。”


    “你們不動,這天下便沒人會動,也就不會死人。”洪破天道。


    “你很喜歡自欺欺人?”


    “沒有。”


    “嗬…”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鳥盡要弓藏,兔死就狗烹,就是那位的性格,他永遠都改不了這份多疑。”


    說著,夏淵又一次看向北邙關內最雄偉的那座高樓頂端,繼續懶散說道:“而你們這隻大狼狗,之所以沒被吃了,也隻不過是因為你們確實長得夠彪悍,他吃不下罷了。


    這,你們心知肚明…”


    “……”


    很怪異…


    在前一刻,場間這兩位絕世王者,才生死相向地拚了一招對拳。而此時此刻,前後相差不過十餘個呼吸時間。他們卻在隨意說話的同時,毫無防備地,把自己的後背留給了對方。


    這,顯得實在不可思議,


    因為,背對敵人,這是戰時大忌。若無壓倒性的差距,任誰都不敢如此托大。可是,現在的事實恰恰就是如此…


    沒回頭,沒驚詫,甚至看不出一絲防備之意。洪破天就這麽一動不動地,背對著夏淵。自與夏淵擦肩而過後,他的目光便就帶著肅色,眺向了北方茫茫風雪裏,再也沒移動過。


    “這話不像是你說的…”


    “廢話!”


    洪破天一話剛說完,夏淵直接一句罵去。


    “這是咱村長給我說的,我再給我兒子說的!你說是不是爺爺我說的?”


    “……”


    這話說得有些繞口,不過意思還是輕易能懂的,無非是夏淵為自己狡辯的一個歪理罷了。而洪破天也沒無聊到,這個時候去抓他的字眼。


    “你們那位還說了什麽?”


    “嗬…”


    夏淵沒有立刻回話,而是邊看著遠處的高樓,邊沿著巨坑的斜坡,一路上走。


    直到完全走出了邊緣,他方才撅了撅嘴皮子,輕飄說道:“咱村長說得話可多了,你想聽,日後我有的是時間給你說道。但,你們這村兒的村長,現在估計是連話都不能說了吧?嗬嗬…要真是這樣,那可就讓人笑掉大牙咯…嗬嗬…”


    “哢哢…”


    夏淵一話言罷,身後的洪破天突然雙拳一下緊繃,十指頓時脆響。


    不過,他也隻是緊握了一下拳頭,臉上的神色依舊冷峻如冰,就連眼神都沒有變換一分。很明顯,夏淵一語,正中他的痛處。


    無話…


    走出了坑窪邊緣,周遭開有風雪揮落。默默前行的夏淵,逐漸慣性地拉開了他那痞子的步伐,掃開一道道雪痕。


    “在我出村前,咱村長可是說了…


    當年呂奉仙那化道一劍,是肯定斬盡你們這位的生機了。即便,他能帶著廢人之軀,靠著幾枚聖人丹藥,苟且偷生地活過了這二十年光陰。但,憑他體內即將枯竭的氣血,那是沒可能再熬過明年寒冬的了…


    到時候,沒了這位天地聖人的庇護。你們這百萬黑蟒,頂多也就是一窩人多勢眾的水蛇而已。待到時機成熟一刻,放出去咬上幾口敵人,再弄死些人,也就可以丟鍋裏熬湯補身喝了。


    至於,再後麵的事情,會展成什麽樣,我想,不說你也懂的…”


    夏淵這長長的一段話,說得很慢。當他把話說盡時,他人已經走到了關口城門之下,半丈之外了。隨之他停下了腳步。雙手自然下垂,雙目看門,不再言。


    他是在等待著,身後的那件紅袍開口放話…


    呼呼…


    寒風吹,靜靜無聲話。


    一南一北相背對,


    南邊風雪北邊晴。


    說無情,道有情,


    情非得已,猶豫間。


    猶豫許久,許久…


    “真他娘的磨蹭…”


    見洪破天許久沒有回話,夏淵等得有些煩躁了,便忍不住再次開口,唾棄道:“別他娘的給臉不要臉啊!”


    “咱村長曾經說過人和狗的區別,就在於人死後會可以被惦記,而狗死後隻能淪為糞土。而,當你們踏入這關口的那一天起。你們就已經失去了做人的資格了…


    所以,爺爺我不管你是人還是狗,這道你都不能擋咯!”


    “是嗎…”


    待夏淵這番話靜靜說完後,洪破天終於有了些動靜。


    是他那遠眺北方風雪的目光,逐漸抬上了穹蒼天際。同時,他嘴唇輕開:“挑撥離間,陽謀詭用,這計用得老了。”


    “……”


    “你白癡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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