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長嘯,鳳**。


    號聲似令,遣萬民。


    三千嶽陽百姓跪拜。


    滿城修士絕多驚駭。


    龍鳳攜祥雲飛舞在嶽陽上空,無盡聖光於天頂更上灑落,普照人間一隅。


    嶽陽城內,萬萬百姓虔誠匍匐地向著問天叩拜。樓宇山間的那些修道中人,也無不望天生畏。


    這是天威,也是皇勢。


    龍鳳乃萬獸至尊,


    古往今來,每當真龍神鳳降臨人間,無不都是承載著上天的意誌,守護當代天子一方,替天行眾生皇道。


    極其神聖…


    所以,即便是二十年前,那場驚世之戰前後。代表朝堂一方的諸聖大能,能以龍鳳精血煉藥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的。


    而每一次的龍鳳精血現世,都無不意味著,一位即將隕落的聖人得到重生…


    至於江湖之中,


    以萬年人參、靈芝等天寶煉製聖藥的例子,倒是不少。


    若以龍鳳精血煉聖藥,則從來都是一個傳說。


    隻是,這個傳說在今朝卻成了現實。實實在在地展現在了嶽陽的穹蒼之下,世人麵前。


    至於這樣的奇觀從今往後,會不會從此成為絕唱,沒人知道。


    但對於某些老人而言,它卻已經成為了一把,開啟當年那盤殘局的鑰匙…


    因為,皇家聖物入了江湖。便意味著,朝堂也要入局了…


    嶽陽數千裏外,高山上,涼亭外。


    幾隻北來過冬的寒鳥,呆呆地站在樹杈上,不時嘰叫著。一隻外出覓食的母鳥,叼著半條小蟲從遠處歸巢…


    現在的鳥巢裏,沒有幼鳥,隻有一顆即將破殼的鳥蛋。


    當歸巢的母鳥,把半條小蟲叼放在鳥蛋旁後。便跳到了巢邊枝杈附近,朝著亭子下的人兒,跟著不時啼叫幾聲…


    像戒備。


    隨著西邊的大戲逐漸接近尾聲,亭子下的人兒陸續散去。


    現在,亭子裏隻走剩兩位老道人。


    一位著黑邊銀袍,看著樹上鳥巢。一位著紅邊銀袍,仍在西眺。


    都很專注…


    “你說,老人家這是演的哪一出啊?”


    西眺的老道,縷著長須,微笑說道。


    此刻,亭子裏隻有兩人。所以他的這話,隻能是對另外一人說的。


    “嘰嘰嘰…”


    隻是還沒等觀鳥老道開口,樹杈上的寒鳥就已經嘰叫起來,像在威脅著什麽…


    “噓…”


    觀鳥老道調皮地對著寒鳥,吹出一聲口哨。接著甩起袖子往樹杈一揮…


    “呼…”“啪啪…”


    一陣微風突起,一群寒鳥驚飛。獨剩一隻堅守巢邊的母鳥,仍在樹上,一動不動…


    “演得應該就是敲山震虎了。”


    “老人家,是唯一不在當年那紙誓約內的聖人。他今天出手,無非就是想告訴全天下的人,鬼謀的孫子在東土還是有聖人庇護的。好讓那些不要臉的小老頭們,再想出手時,都得掂量幾分罷了…”


    老道凝視著倔強的母鳥,柔和說道。


    “不全然…”


    “我認為還有一出,投石問路的前戲…”


    西眺的老道收回目光,轉身,也跟著一同抬頭看著樹杈。


    “煉聖藥,於我們而言等同登天。但對智師現在的境界來說,那就是順手拈來的小事了。”


    “可是,今天他老人家,卻硬是把清風扯去演個藥童子,把仁軒和七個神棍拉去演個門神…”


    “這不明擺著,要我們這些牆頭草,選擇站隊的地方了麽…”


    “啪啪…”


    幾隻被驚飛的寒鳥,又飛了回來。但沒敢再作聲了,隻是靜靜地站著。幾片幹枯老葉,被歸鳥顫落…


    “當年一戰,他們輸得這麽慘,小師叔又二十年不見蹤影了。現在除了李清風叛了,又有誰還敢和他們站一起啊。”


    “但,宮裏應該是出事了,難道你們漁陽就不打算插手了?”


    “漁陽隻是一個小城,江湖朝堂這樣的大事,還輪不到我們插手了。”


    說著說著,最先觀鳥的那位老道,似乎心情變得不是很好。輕甩著長袖,便轉身往山下離去了…


    “仙行遠在北域…”


    “到時候可救不了我們這些南邊小城哦…”


    剩下的老道轉身看著下山人的背影,淡淡說道。


    已經走入山坡的老道停下腳步…


    “那就看看,那位少年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再說吧…”


    “反正他一時半會死不了了…”


    “……”


    黃昏又落日。


    曲終人散,大戲終落幕。


    涼亭空蕩,寒鳥止鳴叫。


    西邊龍鳳呈祥的奇觀顯現良久。


    染紅了半天,又塗金了半邊雲彩,灑下了一城的金紅聖光,鋪滿了整座嶽陽。最終,龍鳳在繞行嶽陽方圓三千裏,七七四十九周後。帶著一聲天威鳴嘯,拖著兩道聖潔流光,重新飛入了問天山腰。


    龍鳳歸鼎,天地間的異像也隨之消退…


    芍藥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藥盒子,把藥鼎中煉好的聖藥小心收拾起來。之後,便跟著老人走回了山頂的小竹屋…


    直到這一刻,老人的大戲就已經演完了。剩下的戲份,基本上都是屬於城裏頭那些觀眾的了。


    隨著聖藥煉成,老人入屋。


    山頂的竹門又一次被關上了…


    無論是昂首西眺的修者,還是匍匐跪拜的百姓。這時候,才逐一回過神來,而驚喜也緊跟著接踵而來。


    最先讓人驚訝的,是問天那座千丈高的大山…


    問天大山似乎恢複了以往的容貌,漫山翠竹,茂密高直。更甚的是,竹林間蟬鳴不息,候鳥飛躍。草叢中百花齊盛,還有蝴蝶編舞。山頂之上,隱隱還有天光繚繞…


    讓人不知不覺中,還以為春天到了。


    緊接著,讓人驚訝的是,西城老王家的百歲老太爺。


    在小半日前,老王家的老太爺都已經是位即將斷氣的半死人兒了。家裏頭的晚輩,也都把棺材板子,擺在了後院,隨時準備著入土的咯。


    誰知道…


    “太太爺下床咯…太太爺下床咯…”


    “爹爹快來哦,太太爺下床咯…”


    “狗娃,你走慢點誒…”


    這小半日還沒過完。這老太爺居然自個能下床咯,像個沒事的人兒似的,被自個小太孫扯著就往院子跑去。根本看不出半點將死的跡象…


    再接著城西、城北、城東、再到整個嶽陽城…


    “哥你的眼睛怎麽可以看到東西了?”


    “啊…我的腿好了…”


    “老天爺呀,我能聽見聲音…”


    “姨娘,二娃燒退咯…”


    “你病好了?…”


    “……”


    類似的事情不斷發生。


    龍鳳之前散落的滿城聖光,仿佛就是死人生白骨的甘露,治愈著三千嶽陽的百姓人家…


    無論是新傷還是舊患,大病小病,重創,風寒,還是別的疑難雜症,在短短半日之內,居然全都莫名地痊愈、康複了。


    隻是那些站樓宇觀禮的修道之人,貌似就沒得到什麽好處了。


    該傷的地方還在傷著,病痛患疾也都仍在。除了吸入的空氣,多了幾絲靈氣生機外,並未感覺到這片天地與往日,有何不同之處…


    或許,這就是天威與神賜的美妙結合吧。


    修道中人,修的是勘破天道證長生,誓與天比高。這是逆天行…


    逆天之人,蒼天又怎麽會恩賜呢?


    天地輪回間,得失因果其實早有定論……


    問天山頂,小竹屋內,書房。


    霞光在竹床上閃爍,金紅的血香從錦盒中彌漫開來,勃勃生機充斥著整間竹屋。


    此時書房內,隻有慈祥的老人和躺在竹床半月的夏尋,一老一少兩人兒。


    夏尋依舊如屍,九龍錦盒在他身側靜靜地躺開著…


    盒子內盛滿金紅分明的藥膏,似漿不成形,通澈透明。恐怖的能量氣息,濃縮成細細電流,就如人體內部的血脈經絡一般,完美地融合在了生機極其旺盛的膏藥當中。


    老人雙手泛著柔和的紫芒,一勺接著一勺地撚起藥膏,細心地塗抹在夏尋的裂傷之上。


    紫芒護著膏漿嵌入縫中,粘合著傷口,發出“吱吱”炭燒聲。電流穿過膏漿,刺入傷縫兩邊血肉中。形成道道細絲,把斷裂枯竭的經絡重新連接在一起。


    膏漿之下滾滾紅芒,不斷蠕動。深藏血肉內的狂暴氣息,如無數蛆蟲,瘋狂蠶食著滲落的藥液。


    死寂與生機正在交合…


    在這同時,夏尋體內那道幾近崩潰的遮天結界,在聖藥的滋潤之下,逐漸再次激活。在夏尋血肉與皮層間,形成一張屏障蔓延開來…


    隨著滿滿一盒子的藥膏,陸續嵌入裂傷,遮蔽紅芒。


    傷縫間的白肉,以肉眼能見的速度,迅猛生長。一道道勃勃生機,沿著電流與經絡,穿過紅芒,傳入到了那顆停動多日的心髒中。


    小小的心髒,從原本的褐紅色逐漸變成了妖異的鮮紅。又從鮮紅,變成了散著淡芒的金紅。絲絲電流圍繞在經脈與心髒四周,明滅交錯…


    “咚…咚…”


    心髒,開始跳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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