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嶽陽以北一千八百萬裏外,是一條連綿數萬裏的無名小山脈。


    由於地處荒涼,萬裏之內少有城鄉。


    故,在過去的千百年來,這裏都是一片山匪不進,良民不入的無人之地。


    卻是難得的有一隊人馬經過…


    這隊人馬不少,約有四千,皆為白袍、銀劍、踏雪馬。遠遠看去,如一條延連半裏的銀蛇在盤山緩行…


    “禦…”


    一匹駿馬快步驅至隊伍最中央的那座銀白大輦旁。馬上坐著的,是前幾日在嶽陽刺殺夏尋的那位長眉老道。


    他輕輕敲了幾下大輦的窗門,恭敬地小聲道:“天女?”


    片刻…


    “說…”


    窗沒有打開,一道冰冷的女聲,從輦中傳出。


    “後方來信…嶽陽藥空,問天丹爐熄去八尊。附近縣城的備貨正在急調…”


    “有誰在出手?”


    冰冷的聲音直接打斷了長眉老道說話。而老道卻並未不悅,仍恭敬輕聲回道:“目前隻有問天和七星…其他人不見有動靜”


    “李清風呢?”


    聽到這個名字,長眉老道忍不住露出一絲狠色:“自我們走後,他便一直在觀中入定…”


    “……”


    大輦隔了好一會才再次傳出聲音來:


    “知了”


    “……”


    老道微微點頭示意,牽起韁繩就驅馬退去。


    又是片刻…


    大輦的窗被人輕輕打開了。一隻蒼白的纖細小手從窗內伸出,一隻拇指大的銀鳥靜靜地站著手掌之上…


    “去吧”


    “瞬…”


    一聲令下,隻見銀光一閃,手掌上的那隻銀鳥便已無影無蹤。


    唯萬丈雲外留下淺淺白痕…


    午後


    嶽陽,城西


    問天大山山腳道口前,停著輛滿貨的馬車。一位身穿銀白道袍,手執銀龍拂塵的老道正站在道口旁。他神情似乎並不好。端莊的銀冠壓不住他稍有狼狽的碎發。充滿血絲的眼睛,遮不住滿臉愁容。


    他看著山道上擋路的幾十位問天儒生,用拂塵指了指身後的馬車,命令道:


    “都楞著幹嘛?都給我搬上去燒了…”


    “……”


    “額…”


    沒人回話,也沒人有所動作…


    幾十號人一副極難為情的樣子,就愣愣地站在那裏,進退間有些猶豫…


    這人他們認識,叫李清風。是嶽陽城純陽觀觀主,也是他們閣主的至交好友。


    但,自三日前那場東雅街戰後,卻讓得兩院府關係將至了冰點…


    所以此時他們很為難,不知該如何是好。


    “難道要我來搬呀!”


    麵對幾十號傻愣人兒,心情來就不好的老道,火氣頓時上來了!


    “這…”


    “這…李觀主呀…您實在是難為我們了”


    一位年紀稍長的儒者,為難道。


    “那就讓曹仁軒自己下來搬!”李清風大怒,拂塵指著山頂怒喝。


    “……”


    “把東西搬山上…”


    一道暖意拂山林,一道沉聲山頂來。


    這時,那幾十號擋路的人兒才鬆下一口氣,轉身對著山頂微微鞠躬。


    “是!”


    “哼!”


    李清風冷哼一聲,怒氣衝衝地邁起大步,便直徑穿過擋道的儒生,往山頂走去。


    此時他確實很惱火,因為今日他心情真的很不好,還難得的舍下了往日高傲,厚臉皮前來送禮。而山頂那道聲音卻足足遲了半刻才響起,這明顯是有意讓他難堪,而為之…


    他走得很急,也走得極快…


    隨意跨出一步,便就走出數十丈以外,身起腳落間沒帶走一抹塵土。


    “曹仁軒!你什麽意思啊!”


    李清風離山頂還有百餘丈,便已經迫不及待地指著曹閣主就斥喝道。


    曹閣主勉強提起些笑容:“你把自己賣了也就罷了,還差點把問天拖下水。這可不太好哦…”


    李清風大跨一步直接來到曹閣主跟前,拿著拂塵指著他鼻子,怒道:“你以為我想啊!她就個瘋子!親哥都能賣,把我賣了出奇嗎?況且賣你的是餘冠川,與我何幹!”


    “你要是早點告訴我,瘋子出山了。事情也不至於如此…”


    “我是純陽,你是問天!這事情能說嗎!”李清風怒道。


    “那你今兒,還來找我站隊幹嘛?”曹閣主語中略帶玩味。


    “……”


    李清風有些尷尬,他緩緩放下拂塵。火氣也漸漸消去,恢複了剛開始憂愁樣:


    “宮裏應該出變故了”


    “嗬”


    曹閣主蔑笑:“誰都能看得出來…隻是變化多大罷了”


    李清風眉宇逐漸陷下:“一個時辰前,天女向嶽陽鄰省這邊散出千鳥…”


    “…”


    曹閣主聞言差異,疑惑急道:“你們的掌門令符怎麽會在這個瘋子手上!”


    “所以我懷疑宮裏真出大問題了…”李清風道。


    “那你找我幹嘛?你難道想請讓我陪你上仙行找死?”曹閣主像看傻子一般,看著李清風。


    “……”


    “我來找呂隨風的…”李清風尷尬道。


    “嗬…”曹閣主再次蔑笑:“那你的禮太小了,這一觀子藥就想讓人家給你賣命?”


    李清風神色漸漸凝重:“那小子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


    “哎…”


    曹閣主輕歎搖頭:“心脈盡斷,遮天裂了大半。若不是靠著些天材地寶吊命,早就死翹翹了。”


    “難道,就連智師也無力回天?”李清風差異。


    “你當這是傷風濕毒啊?”曹閣主鄙視著,繼續道:“沒藥誰也救不了…”


    “而你那觀子藥,也就是讓他多撐幾個呼吸罷了…虧你還想著當人情……”


    李清風被說得更尷尬了…


    “但,畢竟宮主怎麽說也是他們師尊的太爺…怎麽說七星身後那位也是純陽一脈呀“


    “嗬…真是林子大了什麽人都有。當年是你們把人趕出來的,現在又求回去…”


    曹閣主從懷裏掏出一塊竹片,遞出:


    “呐…”


    “他們在二樓,你自己去吧…我還得守著”


    “恩…”


    李清風一點也不客氣,拿過竹片,轉身就走…


    “誒…”閣主急忙喝住。


    “又怎麽了?”李清風不耐,轉頭問。


    “反正你都叛了,把千鳥告訴我也無妨吧?”


    “……”


    “燒!”


    “八十城領命,唯嶽陽拒”


    “嘶…!”


    曹閣主頓時深吸一口涼氣!


    “這變故可就大了…”


    “……”


    其實不怪曹閣主兩度聞鳥失色。


    隻因,此鳥非凡物。


    東土之內,僅存四羽。一羽在北莽關,一羽在京都,一羽在純陽。


    還有一羽已經消失二十載…


    此鳥如其名,一鳥化千形,瞬息萬萬裏。


    是兩軍交戰時,用於傳令的鎮軍重器。見鳥如受命,鳥出千軍動。


    故此,古往今來,無論哪一方勢力的千鳥,從來都由主帥掌管。


    而今天,純陽的那羽千鳥卻是從悠然手中散出了,傳的又是戰令。


    這便不得不讓人往極壞處去遐想了……


    瀛水盈盈,長風淅淅


    嶽陽以西,沿瀛水上遊七千裏。有一座小城,名三水。


    城不大,就千裏。沒什麽名人古跡,卻很繁華。因為這裏是瀛水、渭水、泗水三條大江河的交匯處。


    八方商賈雲集於此,四麵商貨來來往往。


    “怎麽就這麽點?”


    今日似乎所有人的心情都不太好,包括夏侯。他臉如苦瓜,皺成結疤。正站在河岸邊上,看著眼前十幾輛馬車。


    馬車都沒裝滿,有幾輛更是隻有零零星星幾個包裹堆放。


    “有本地人在和我們搶貨,半城的藥鋪在我們去之前就已經空了…”


    一位卸貨中的七星弟子,抹了把汗漬,說道。


    夏侯臉色一狠:“是哪個王八蛋幹的!”


    另一位年齡稍大的七星弟子,從船艙走出:“據說是本地幾個道院的雜碎,應該和三水純陽脫不了幹係…”


    “混蛋”夏侯的狠色似要殺人…


    “打?”


    船艙出來的的七星弟子,走到夏侯身旁,低聲問道。


    “……”


    夏侯沉默無言,握拳的雙手青筋暴突。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快要暴走了…


    “……”


    隨著船艙貨物越積越多…


    貨船的水位逐漸上升…


    忙活完的七星弟子,陸陸續續地坐在船板上歇息…


    河岸上隻剩下兩人…


    “師兄時間不早了…”一旁的七星弟子提醒道。


    “呼…”


    沉默許久的夏侯,重重吐出一口氣後,一聲不吭,直徑上船。


    “……”


    跟在夏侯身旁的那位七星弟子,很是詫異…


    自三日前,嶽陽藥空以後,七星、問天便散出了大量弟子,去臨近城鎮收藥。


    夏侯負責的正是三水城的藥貨。


    而今日,要來救命的藥貨被人搶光了,這位向來睚眥必報、從不吃虧的痞子師兄,居然破天荒地忍下了這口氣。


    這確實讓人摸不著頭腦…


    商船北來又北去,迎風起航如箭歸…


    三水城外,以南百裏。


    有一座道觀,也名純陽。


    但和嶽陽的那間相比,這裏則顯得簡陋了許多。方圓占地也就是一裏不足,稀疏地坐落著幾間宮闕,還有一塊不大不小的廣場。


    廣場之上,四五輛裝貨的馬車,正有序地從院門前後驅來。


    “噠噠…”


    一位瘦弱的藍衣小道,急急忙忙地穿過馬車,跑入不遠處的一座道殿。


    道殿也很簡陋,布局很嶽陽那間純陽道觀很相似。也在中位放著三尊三清神像,祭著些香火、紙錢。


    “師傅…”


    “他們沒動手,卸貨裝船後就走了…我們追嗎?”


    小道氣喘籲籲地跑到神像前,朝著正在跪拜的銀跑老道,急道。


    老道很淡然,不急不緩地把跪拜禮做完了,才站起身來,取過三根大香點燃,感歎道:


    “一脈同門,自相殘殺,這又是何苦呢…”


    小道有些糊塗,問道:“那下一步我們怎麽做?”


    點燃的大香,被老道恭敬地插入鼎中。雙手合十,閉眼慢道:“道者拜三清,冠修尊純陽。”


    “既然掌門千鳥令,無論真假,這事情都得做了…”


    老道稍稍睜眼。


    “去燒了吧…”


    “……”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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