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天初雪,恰似金榜好文洋洋灑灑,下無盡時。


    一日未完,積雪已沒過腳踝。讓人行路難,讓沒傘的人寸步更難行。


    二樓那位閣主,最後說的一句話,藏著很深的含義…


    是送行也是提醒…


    站在經樓大門,看著天上飄下的細雪花,望著被風雪遮擋的下山路和山下模糊不清的人影。夏尋皺了皺眉頭,從懷中掏出一把銅錢,扯斷繩結握在手心,藏在袖裏。一步一步穩穩往山下走去…


    漫山遍野的山竹被風雪覆蓋,看不出高矮。不時起風,吹倒枝葉的積雪,讓行人格外小心。剛踩下的雪坑,沒一會便被新雪填去,誰也找不到之前走過的路。


    早上出門還溫暖如春,突來的風雪讓今日穿著單薄的夏尋微微發抖,同時也讓他每一步走得格外沉重。或許是不喜在風雪中孤獨行走,所以抖動的右臂讓手中銅板叮叮作響,也讓這寂靜的山道有了一些聲氣,不至於那麽孤獨。


    再漫長的山道總會走完,在山上看到的五道人影逐漸清晰。


    夏尋停了,風雪劃過他的臉上,落到他的衣肩,很冷。抖動的右手讓他覺得還有一絲溫暖,叮叮作響的銅板讓他沒那麽孤單。


    由於站得太久,身上被堆上厚厚一層冰雪的五個人影。動了!他們走得不快,冰雪逐漸從他們身上滑落,這才看出他們真實打扮。五件灰色麻衣長袍,五把宣鋼鐵劍,還有五道滲人的殺意,一步一步逼近夏尋。


    五把鐵劍入雪而行,劍中氣芒化開積雪,留下長長一道路痕和刺耳的劍鳴。


    劍芒漸盛,劍鳴漸響,腳步漸急。


    “今日你不能就這樣走了”一道夾著怒火的沙啞聲從五人中發出。


    話音未落,五人陸續化走為跑,地上積雪被急速踩飛,激起五道雪瀑。五把鐵劍隨之離地,劍芒大盛,刺破風雪,直奔夏尋。


    夏尋動了,沒有驚慌,右手急速甩出五枚銅板,銅板沒有氣芒,但速度極快!


    “當…當…當”五下鐵器撞擊聲同響!


    銅板準確無誤擊中五把鐵劍,阻斷了五劍的衝勢。才容得夏尋從五劍縫隙中,退出一步。


    “上!”一聲大喝,五劍再起,劍芒更盛,分別攻向夏尋身、肩、手、腹、腿。五劍齊發,劍招極快,一劍未至二劍已落,一氣嗬成。雪花在劍招飛舞中四濺不止,地上積雪被大盛的氣芒化為雪水。


    夏尋暴退不止,右手不斷在身前無影翻飛,無數銅錢在手影中擲出。


    “當當當當……”


    無數的鐵器撞擊聲響起,銅錢撞劍即碎,隻能阻劍一瞬。劍最終依舊落下,再靈活的身法,避免不了中劍……


    一劍、兩劍、三劍…


    蒼白的雪地,多出幾滴紅暈…


    一道重劍刺入…


    劍芒融化的雪水,落下幾縷紅綢…


    “啊!!”


    夏尋暴喝一聲!瞬間將手中銅錢盡數砸出。就在這一瞬間,銅錢比雪花還多,快如奔雷,直衝五人。


    “當當當…”


    無數的鐵器撞擊聲,瞬間響起。五劍驚退數步。


    “當當當……”


    “……”


    銅錢落盡,劍停,止退。


    夏尋雙眼微微泛起血絲,死死看著前麵五人。右手緊緊捂著左肩,右肩至下肋是一道露骨的劍傷,捂不住的鮮血從指間溢出,一身破碎的青衫被染得半紅。碎裂的衣衫內露出許多翻肉的傷口,滾滾鮮血滴落,地上積雪化成鮮紅,短短數息他已然重傷。


    停住的五把鐵劍,麻衣破碎,都露出幾道銅錢刮破的血口,居中一人也死死盯著夏尋,他用手緩緩撫摸被銅板劃出一道深溝的臉頰,臉頰的鮮血隨著手掌滴落地上,也濺出幾灘鮮紅。


    剛停的劍!又動了!


    “啊!!!!”這把受傷的鐵劍,暴怒一吼,周身積雪刹那爆開。劍芒大盛的鐵劍被狠狠甩起,一道巨大的氣芒由劍暴出,氣芒所過風雪全化,黃土崩裂,泥石亂濺,再衝夏尋。


    夏尋沒動,是傷太重,動不了。也是劍太快,來不及動。


    很近了,劍氣所帶來的狂風讓虛弱的夏尋有點站不住腳…


    更近了,身上的傷口被狂風吹得幾欲撕裂…


    “蓬…”


    劍氣炸開…


    四周積雪被氣浪帶入高空,青竹積雪被盡數震落,白雪夾著血紅飄揚,夏尋周圍的泥土被劍氣砸壓深陷、碎裂。


    但,夏尋還是站在那裏,捂著傷口的右手依舊滲血。隻不過,此刻夏尋的身前多了一個人…


    周遭的慘烈貌似擋不住這人身上的狂傲。他沒有武器,卻像一把重劍插在那裏。


    不遠處,那把被夏尋刮破臉頰的鐵劍,憤怒地舉劍看著那人。怒吼道:


    “別忘了你也是問天弟子!”


    “給我起開”那人咬著牙齒狠狠說道。


    “別逼我”


    “給我起開”那人的牙齒被咬的咯吱作響


    一陣大風刮過眾人,視線被雪花隱隱擋住。


    “上!!”


    一聲怒喝,五劍再次齊出。五道暴烈的劍氣突然迸發,如五支神箭離弦激射!!直射夏尋而去。


    在此同時,那人拳頭後伸蓄勢,雙眼通紅,全身爆發出恐怖血氣,周身五丈瞬間幻化成人間煉獄,一個手持重劍的凶神投影出現在其身後。


    他大喝一聲“給我起開!”拳頭隨聲打出,身後凶神也高舉重劍,隨著拳頭淩空虛斬。天地靈氣瘋狂向凶神湧去,狂風暴雪劇烈向拳頭聚合,恐怖的拳頭帶起一道十數丈積雪,夾狂風暴雷,如雪崩,如巨浪直接拍向射來的五劍。


    麵對鋪天蓋地的巨浪,五劍就如浪中孤舟,渺小至極。


    “嘩…嘩…”


    孤舟撞向巨浪,巨浪沒被擊出半點水花。而是巨浪直接吞噬了五隻孤舟帶著他們繼續往前奔湧。


    “嘣…”


    最終滔天巨浪撞向遠處山腳,發出滔天巨響,雪花被拍散,巨大的泥石被擊碎,參天的老竹全數攔腰折斷,鐵劍的碎片灑落一地。漫天冰雪紛飛…


    五人無力蹲跪在雪中顫抖,身上血水不斷湧出…


    “給我起開!!!”又是一聲咬牙大吼


    那把被刮破臉頰的鐵劍艱難從地上爬起,右手無力下垂,內骨已斷。


    “羅訣!!你個瘋子!!”一聲不甘的怒罵,沒有衝冠。


    他們不敢,因為剛剛一拳,已經讓他們清楚地看到自己和羅訣的差距,在這之前他們太低估羅訣,也高估了自己。雖同是禦神境,但剛剛若不是他們選擇劍毀人留,估計他們此刻連話都不能說了。


    沒有繼續多言,五人艱難地互相攙扶起身,蹣跚走遠。隻留下一地無主劍碎。


    凶神淡化,煉獄消去,收拳,並未回頭。


    羅訣似乎永遠咬著牙,但絲毫不影響他那狂傲的神態。


    “不怕死?”


    “怕”


    “沒殺氣?”


    “有”


    “那為何不怕?”


    “你欠我個人情,我記得”


    “…”


    看得出羅訣很討厭夏尋,夏尋有一次讓他無言以對,拳頭又一次被他握得作響。無法壓抑的憤怒氣息,讓雪花都不敢靠得太近。


    接下來…


    夏尋走了,他不得不走,在周遭竹林深處還有數道殺意濃鬱的人影,他們那是忌憚身前的羅訣而久久未現。而現在,羅訣欠他的人情已還,便不會再為他出手,所以他必須走。


    羅訣看著離去的身影,咬牙說道:“李儒散了”


    夏尋沒回頭,沒停留,反而忍著傷口撕裂的痛楚,加速跑往馬房。


    “禦…”


    一聲馬嘯,一匹棗紅小馬,駝著一個血人迎著風雪向東狂奔。鮮紅的血液,從馬上不停灑落,落在蒼白的雪地裏,異常滲人。


    李大儒死了!


    他知道,那五把鐵劍和藏在林中的人影都是問天弟子…


    在那位閣主說出最後一句話時,他就知道外麵風雪很大…


    從剛剛走出經樓時眾人看他的眼神,他就清楚今日回城東的路不好走……


    他也推算到,那位被他問破道心的大儒,恐怕修途已盡。但他萬萬沒想到,那位大儒居然會在這個問題上迷失本心而導致神識潰散!


    既然李儒散了,那今日在風雪中等候他的那些人影就應該不僅僅是問天弟子,而是那位李大儒的親傳門生,和他已經有了弑師之仇的死敵…


    既然是死敵,那便不會僅僅想著留下他的一瓢鮮血又或一隻斷臂,而是要留下他的人頭,超度亡魂!


    事情突然變得有些奇怪,讓夏尋有些出乎意料和不解…


    羅訣站在小馬離去的路上,轉身看著那條被冰雪覆蓋的山道,方圓三丈皆成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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