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之中。


    陸宣和塗山君隨著奔雷元帥走到深處,眼前豁然開朗。


    原來這圓月法寶的核心,是一處方圓數百丈的空間。


    腳下平整,光潔如鏡,仿佛是一片雪白的冰湖。冰湖正中央的位置,則有一顆巨大的冰樹,有勃勃生氣正從那冰樹中孕育並彌漫開來。


    在冰樹下,則有個美妙的身影坐在那裏。


    那人看似是個少婦,渾身衣裙勝雪,滿頭長發也一片雪白,遠遠的望去仿佛和冰湖、冰樹融為一體。


    “君上,那位便是您的母親了。”


    奔雷元帥輕聲道。


    塗山君渾身一僵,遙望著那少婦的身影,一時仿佛癡了。


    陸宣輕拍塗山君的肩膀,微笑道:“君上還不去?”


    塗山君這才驚醒,頓時化作一道白光,落在那少婦的麵前。


    “娘……”塗山君站在少婦麵前,渾身顫抖,而那少婦似乎愣了愣,終於抬起頭來。


    塗山君愣住了。


    這時陸宣和奔雷元帥也趕了過來,見那少婦抬頭,陸宣也是一愣。


    那少婦容顏極美,但一雙眼睛卻已經不見了,隻剩兩個血肉枯竭的空洞對著塗山君。


    “月娥?”


    昔日塗山的主母,塗山君的生母猛地跳了起來,雙手顫抖著在空中亂劃,“你真是月娥?”


    塗山君猛地抓住母親的手,然後撲進了她的懷抱,“娘,是我啊。”


    母女兩個頓時抱頭痛哭。


    然而少婦忽然抱住塗山君,將她拉到自己的身後,然後對麵前的奔雷元帥和陸宣怒吼道:“蛟王不是答應我們,永遠不會讓月娥卷入這亂世之中麽?為什麽你們會把月娥帶來,你們要做什麽!?”


    她激動無比,有股龐大的妖氣呼嘯而出,但是對奔雷元帥而言卻不屑一顧。


    奔雷元帥一笑,“老君夫人,我卻要對你道一聲喜了。用不了多久,塗山君便會與太子殿下成親,到時候你們二老便是皇親國戚了啊。”


    “什麽!?”


    少婦駭然失色,“放屁!”


    “我塗山氏怎能與外族通婚,更何況是蛟王的兒子!?”她猛地抓住塗山君的手,厲聲道:“月娥,你說,這不是真的!”


    塗山君隻能柔聲道:“娘,這件事稍後再說,我爹呢?”


    “住口!”


    少婦厲聲道:“你若是不把此事說清楚,還有什麽臉見你爹!?”


    奔雷元帥陰聲道:“老君夫人,此事已成定局,況且你們如今還有什麽資格反對?乖乖認命吧,或許以後有太子妃照顧,你們夫妻兩個的日子還能好過一些。”


    “滾!”


    少婦絲毫沒給奔雷元帥麵子。


    奔雷元帥立刻勃然大怒,正想發作的時候,遠方忽然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鳴。


    “什麽聲音?”


    奔雷元帥愕然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但是他們身在圓月之中,自然什麽也看不到的。


    陸宣卻心中一震。


    那聲巨響應該是來自天牢的方向。


    難道是於解愁真的與逐浪元帥同歸於盡了?


    無論於解愁用了什麽辦法,或是成功與否,他都是注定必死無疑了。陸宣在心底不禁慘然,但臉上卻故作驚愕之色道:“奔雷元帥,這是天崩地裂了麽?我們身在高空竟然也能聽得這麽清楚,怕是出大事了吧。”


    奔雷元帥當然想出去看看究竟,但留陸宣和塗山君在這裏卻又有些為難。


    陸宣微笑道:“元帥是塗山國的元帥,國中有事,元帥自然心中擔憂。您盡管去看吧,讓我家君上好好的勸勸主母。”


    奔雷元帥心想倒也無妨,反正憑塗山君和陸宣的本事也做不出什麽事來,而且他也實在懶得理會正怒不可遏的塗山主母了。於是點點頭,飛身而去。


    等到奔雷元帥走遠,陸宣才沉聲道:“老君夫人,請您冷靜一下,聽我說。”


    “你又是誰?”


    塗山主母冷然道。


    “娘,您聽他說。”塗山君抱住了塗山主母的胳膊柔聲說道。


    “奔雷元帥隨時都可能回來,請主母不要打斷我,聽我說完。”陸宣語速極快的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雖然算是粗枝大葉,但重要的關節卻沒有疏漏。塗山主母原來臉上滿是憤怒之色,但是聽著聽著卻變得驚訝至極。


    “你說完了?”


    塗山主母顫抖著問。


    “是。”


    “這是真的?”塗山主母又問塗山君。


    塗山君重重的點點頭,旋即意識到母親雙眼已盲,連忙道:“是啊,女兒和他剛從天牢過來。”


    塗山主母徹底愣住了。


    這短短時間之內實在是令她難以消化,以至於半晌都沒緩過神來。


    陸宣沉聲道:“現在時間緊迫,晚輩隻問兩件事。”


    “第一,老君是否健在?若是健在,兩位前輩能否協助我們鎮壓那奔雷元帥?”


    “第二,兩位前輩能否幫我們逃出塗山國?”


    這卻是目前最關緊要的兩件事了。


    塗山主母這才清醒過來,“夫君仍在,若我們齊心協力,有心算無心,應該能夠鎮壓那奔雷元帥。”


    “至於要逃出塗山國,我們也別無他法,隻能硬拚。”


    陸宣心中一沉,但仍不假思索的道:“既然如此,先不必考慮如何離開塗山國,老君現在何處?”


    塗山主母單手一揮。


    有道白光劃過整座冰湖。


    那冰湖原本並不透明,但隨著白光閃過,卻頓時變得晶瑩剔透,露出冰湖下方的景象來。


    陸宣這才看到在那冰樹的樹根盤根錯節,貫穿整座冰湖,而在冰樹正下方的樹根之中包裹著一團雪白的東西。


    那竟然是一條一丈多長的白狐!


    白狐蜷縮著身體,像是陷入長眠之中,在其身後,共計九條毛茸茸的雪白長尾凝固在冰湖之下,纖毫畢現。


    這是……


    九尾妖狐!?


    陸宣縱然見識再少,卻也聽過這九尾妖狐的名字。


    狐生九尾,乃是上古妖類中血統最為高貴的一脈,即便在凡間也是人人皆有耳聞。


    他卻做夢也沒有想到竟能在這裏親眼見到一頭九尾妖狐!


    “夫君,醒來啊。”塗山主母輕拍冰樹,對那九尾妖狐呼喚道。


    那就是塗山老君?


    陸宣這才明白過來。


    原來塗山氏就是九尾妖狐一族!


    他不禁看向了塗山君,原來,她也是九尾妖狐。


    再仔細看那塗山老君,陸宣這才知道所謂的身器合一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了。


    白狐並非是被數根包裹,而是與無數樹根融合在了一起,大大小小的數根刺入白狐的體內,與血管交融,好似冰雕般的樹根中閃爍著絲絲縷縷的血色光華。


    白狐似乎在沉睡之中,不過雙眉間始終緊皺著,顯然一直都在承受著某種痛苦。


    “爹!”


    塗山君撲倒在冰麵之上。


    塗山主母摸摸索索的找到塗山君的螓首,輕撫她的秀發柔聲道:“孩子,你爹他沒事的。”


    “夫君,醒來……”


    塗山主母在冰麵上輕拍了兩下,塗山老君稍稍一動,這才慢慢的睜開了雙眼。


    那赫然又是一雙血肉幹涸的孔洞。


    塗山君頓時大哭起來,問塗山主母道:“娘,你們的眼睛為什麽……”


    塗山主母歎息道:“當年,蛟王拿你和塗山一脈的性命要挾我們兩個,你爹這才迫不得來到這裏幫蛟王延續塗山世界的生機。不過蛟王又擔心我們在天上看得清楚,從而再生事端,便將我們的眼睛都剜了出來,又讓奔雷元帥看守我們,不得善用神魂。”


    “他……該死!”


    塗山君向來溫柔嫻靜,從不會口出惡言,如今說出該死兩個字來便足以證明她對蛟王是何等恨之入骨。


    這時,冰樹下的白狐身子微動,冰樹也隨之搖動起來。


    一個身著白袍的中年男子幻化出來。


    陸宣知道這就是塗山老君了。


    “月娥,你不該為了我們如此魯莽啊,如今觸怒了蛟王,恐怕……”塗山老君黯然歎息。


    陸宣皺了皺眉。


    這塗山老君的性子,說好聽些是善良淳樸,若是說得難聽些,未免有些懦弱了。


    正想說話,誰知塗山君卻神色激動起來。


    “爹,娘,女兒沒錯!”


    塗山老君夫婦頓時都愣住了。


    塗山君語氣急促的道:“你們不知道外麵變成了什麽樣子,這塗山世界早已變成妖魔的世界了。我塗山一脈也再不是以前的塗山,外麵那些敢於對抗蛟王的人類修士要麽成為塗山奴,要麽便被壓入天牢飽受折磨。”


    “如果女兒現在還聽之任之,如果不是陸宣他們殺了塗山太子,難道你們就隻能眼睜睜看著女兒嫁給那塗山太子?”


    “一味的隱忍又換來了什麽?”


    塗山君哀聲道:“爹,娘,如今天牢中的人已經被我們都救了出來,我們也再沒任何顧忌,索性便於蛟王拚到底,哪怕身死道消那也是死得其所。”


    塗山君的話如疾風驟雨,令老君夫婦半晌都沒說出一句話來。


    陸宣在旁邊雖然一聲沒吭,但暗中卻不禁點頭。


    塗山君下山不過一日,但是卻明顯變得堅強了許多。


    老君仍未說話,塗山主母卻忽然露出一絲笑容。


    “月娥,你終於長大了啊。”


    她歎息了聲,看向塗山老君,“夫君,我覺得,月娥說的沒錯。”


    “起碼,我們一家人終於能在一起了啊。”


    塗山老君稍作猶豫,終於還是重重的點了點頭。


    “也罷……”


    話沒說完,塗山老君忽然神色一變,沉聲道:“那奔雷元帥回來了。”


    陸宣連忙道:“我這裏有蕭無敵與葛林相助,老君可否暫時鎮壓奔雷元帥?”


    “我們夫婦可暫時鎮壓,你便見機行事吧。”


    塗山老君身影驟然消失,幾乎與此同時,隨著一陣腳步聲,奔雷元帥眉頭緊鎖的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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