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主無奈的搖搖頭,沉默了半晌,忽然歎息道:“我以為已經一再高看了你那小徒孫,但現在看來,卻還是小瞧了他啊。”


    “怎麽說?”雲冥捉狹的問道。


    “他懂得克製,隻選與他相關的秘法,這已是難能可貴。更可貴的是他竟然懂得去鑽研那些前人筆記,要知道,在千山道也很少有人去翻閱那麽多的書籍。以常理而言倒也沒錯,那些筆記中的想法往往都是天馬橫空,甚至連筆記的作者都多數隻是一個設想,根本沒有親自試驗過。”


    “但你那小徒孫偏偏就通讀了,而且能看出來他從中獲益良多,這……簡直是可怕。”


    道主說著說著又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不過他看書的速度怎麽這麽快?即便是我們,也不可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把那麽多筆記的內容都融會貫通啊。”


    “那說明這世界上終究還是有天才存在的。”雲冥得意的哈哈大笑道。


    道主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少得意忘形,他若是繼續這樣下去,可別怪我把他強留在千山道了。”


    雲冥登時瞪起了眼睛,冷笑道:“怎麽,想橫刀奪愛?別說我不肯,你問問靈雲宗上下,誰肯?”


    兩人好像鬥雞一樣大眼瞪著小眼,半晌,道主冷哼道:“反正我的話撂在這,他要是得到千山道的諸多真傳,便算是千山道半個弟子了。”


    “半個弟子也不行!”雲冥斬釘截鐵的道。


    哼!


    兩人對視了半晌,同時扭過了頭去。


    …………


    夕陽西下,到了千山道弟子回歸萬仙城的時候。


    所有的千山道弟子雖然在城外仙山中修行,但是每到日暮時分,絕大多數的弟子都會回到萬仙城中的住所休息。每天這個時候,數以千計的千山道弟子回歸萬仙城,蔚為壯觀。這已成了千山道日複一日的常見景象,但是今天,卻有許多千山道弟子向隊伍中某個地方投去了驚奇的目光。


    在那裏,有十二個青年修士並肩而行。


    落英山的蒲霖、青鋒山的邱如劍,除了前三山和羅漢山的首徒之外,十二座仙山的首徒都在了。


    這對眾多千山道弟子而言,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稀罕事兒。


    千山道十六座仙山的首徒,彼此之間可沒那麽和睦啊,今天怎麽湊在一起了?


    白天時陸宣堵遍千山的事情此時還沒有完全傳揚開來,絕大多數千山道弟子仍是一無所知。但還是有許多人親眼目睹了陸宣的壯舉,於是壓低了聲音在朋友的耳邊低笑道:“你不知道,這十二位,如今可是難兄難弟啊。”


    “難兄難弟?怎麽說?”


    兩人竊竊私語了半晌,那位第一次聽到此事的人,頓時露出了無比驚訝的目光。


    竟然有人在同境之內連敗數位首徒,更在上八山越境連勝了四家!?


    這消息實在是太震撼人心了。


    “智戰那賊禿驢也不知躲到哪裏去了。”邱如劍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卻看不到智戰那龐大的身影。


    逍遙山吳勤笑道:“他哪裏還敢出現?就不怕我們十二個把他揍個半死?話說今天這事據說本來到你們青鋒山就應該算了,卻是那賊禿驢給陸宣上的讒言,要他堵遍千山的。”


    “還有這等事?這賊禿驢,簡直混賬透頂!”其他一群人異口同聲的道。


    落英山蒲霖笑了笑,“智戰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倒是不出奇,今天唯一出奇的是那個陸宣啊。”


    周圍一陣啞然。


    這十二位首徒平時誰都不肯服誰,說話也是喜歡互相抬杠,但是現在蒲霖的一句話,卻讓所有人紛紛點頭。


    邱如劍歎息了聲,苦笑道:“你們不知道,最開始的時候我恨不得將那小子碎屍萬段,但是到最後,我竟然發現我恨不起來他了,這小子雖然狂的可以,但是卻也灑脫。”


    “是啊,這世上竟有這樣的人物,也真是令我大開眼界。”蒲霖道。


    “我們難得聚在一起,不如去我那裏吃酒?”蒲霖看了看邱如劍等人,很快得到了所有人的讚同。


    “走吧,沒聽到人家都說咱們是難兄難弟麽?一起去喝一杯消愁酒吧。”邱如劍笑著說道,引來一陣笑聲。


    片刻後,眾人來到了萬仙城中蒲霖的住所外。


    然而蒲霖卻看到在自家門外,站著一個表情茫然的少年修士。


    蒲霖愣了愣,認出那少年修士乃是自己的一個小師弟,於是微笑道:“王申,你在這裏做什麽?”


    啊?


    王申仿佛有些心神不定,根本沒看到蒲霖等人的到來,此時才如夢初醒。抬頭望去,這才驚訝的發現蒲師兄竟然和其他十一座山門的首徒站在一起,頓時有些發呆。


    這場麵,實在是太豪華,也太古怪了。


    蒲霖一笑,“你來找我是有什麽問題請教麽?有些不巧,今天我與幾位師兄弟相約吃酒,怕是沒有時間了,不如你明天再來好不好?”


    誰曾想,蒲霖的話音未落,王申的眼圈卻紅了。


    蒲霖不明就裏,還以為王申受了什麽委屈,便走過去攬住他的肩頭道:“你這是做什麽,有什麽委屈,進去和大師兄說說。”


    眾人尾隨著蒲霖和王申走入庭院,隨意找了個地方紛紛坐下。


    “說吧,出了什麽事,大師兄為你做主。”蒲霖溫言勸慰道。


    王申囁嚅了半晌,忽然顫聲道:“大師兄,我的落英劍法,真的練錯了麽?”


    “練錯了?”


    蒲霖驚訝的瞪圓了雙眼,旋即哭笑不得的道:“你這話從何說起,你修煉落英劍法不過三年的光景就已經凝出三朵落英,整個落英山誰敢說你練錯了?”


    “今天在萬藏樓,就有個人說我練錯了……”王申的眼圈更紅了,囁嚅道:“而且……而且我認為他說的沒錯……”


    蒲霖當即皺起了眉頭。


    他對這個王申算是青眼有加,這孩子年紀雖小但是頗為聰穎,蒲霖甚至認為他比自己還聰明幾分,以後應該是落英山中的棟梁之輩,所以他幫著王申促成了進入萬藏樓修行的事情,由此可見他對王申的重視。


    但誰想到,這沒幾天的功夫,王申竟然開始懷疑人生了,這是誰亂嚼耳根?


    “王申,修行者最忌諱的便是道心不穩,你既認定了一條路便要持之以恒的走下去,怎能如此輕易被人左右你的想法?你的落英劍法,連我都認可了,你為何還要聽別人的意見?”


    蒲霖一旦板起臉,登時有種肅殺的威嚴,王申哆嗦了一下,更不敢說話了。


    邱如劍在一旁解圍道:“你看你把這孩子嚇成什麽樣了,你說的倒是沒錯,但是總有些人仗著一知半解願意指教別人嘛。你叫王申對吧?你說說看,是哪個山門的人在你麵前胡說八道?若是此人出於我們這些山門之中,我們定會教訓他一番,省得他到處指手畫腳、誤人子弟。”


    王申鬧了個大紅臉,仗著一知半解指教別人,這說的豈不就是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


    他猶豫了半晌,正不知該如何說起此事,蒲霖那邊已經忍不住了。


    “說!是誰胡說八道!?”


    蒲霖眉頭緊蹙,麵沉似水。王申畢竟是落英山的弟子,旁人指手畫腳也就算了,卻從根本上否定王申之前的努力,這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蒲霖已經打定主意,等王申說出這個名字來就找上門去,當著他的麵問問,怎麽叫練錯了!


    王申還從未見過蒲霖發怒,頓時嚇了一跳。


    “是……是今天去萬藏樓的一個客卿……”


    “客卿?”蒲霖困惑的看向邱如劍等人,問道:“最近道內有哪個客卿來過麽?”


    眾人紛紛搖頭,邱如劍也茫然道:“道內已經有十年沒有過客卿了吧,以前那些所謂的客卿都是曇花一現,再也沒回來過啊。”


    “那客卿在哪裏?帶我去見他!”蒲霖對王申低吼道。


    “應……應該還在萬藏樓吧。”


    蒲霖立刻就要走,卻被邱如劍一把拉住,邱如劍笑道:“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時辰了,這種時候萬藏樓是隻需出不許進的,即便是你也進不去啊。”


    蒲霖盛怒未消,皺眉道:“我罵也要把他罵出來。”


    邱如劍搖頭,“那畢竟是客卿啊,說不定是什麽來曆,因為這點小事不值得的。”


    “怎麽是小事了?”蒲霖的執拗勁顯露出來,沉聲道:“若是有人指著你邱如劍的鼻子,說你練錯了,你能善罷甘休麽?”


    “我……”沒等邱如劍說話,王申仗著膽子苦笑道:“蒲師兄,其實……那人說你也……也練錯了。”


    啥?


    這一下,即便是邱如劍等人也皺起了眉頭。


    這是誰啊?怎麽滿嘴放炮!


    落英山雖說在上八山排行第七,但不意味著蒲霖這個人也排在第七啊,這十二人都心知肚明,以蒲霖的實力,在這些人中起碼能排前三。即便是前三山的那三位來了,也不敢說蒲霖的劍法練錯了啊。


    事到如今,蒲霖反而冷靜了下來。


    “王申,這個客卿的來曆你可知道?我倒要看看,是誰如此可笑。”


    邱如劍等人也看向了王申,都是又好氣又好奇。


    王申想了想,道:“似乎叫……”


    “陸宣?對,就叫陸宣!”


    陸宣!?


    這兩個字一出口,蒲霖等人都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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