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之後,陸宣便藏身於雲海之中,苦煉符咒不止,開始的時候,他常能聽到有人在觀雲草堂前呼喚自己。有時是大師兄他們,楚玲瓏也來了四五次,陸宣為免耽誤了進度,索性從不應聲,慢慢的到了後期,卻是沒人再來尋找自己了。


    轉眼間便過去了十餘天,雲海之中,陸宣屏氣凝神,最後一筆落下,完成了玄符聚靈陣最後一張符咒。


    轟!


    收筆的刹那間,陸宣就感覺識海一陣動蕩,竟是硬生生再次擴大了一成。他有些茫然失措,提筆愣了半晌,忽然傻笑了起來。


    真是意外之喜啊,雖然他知道煉符的同時也能錘煉神識,但是煉成一座玄符聚靈陣竟然能將識海擴大一成,這還是超乎了他的想象。陸宣暗爽了半晌,這才將目光再次落在符咒之上。


    麵前的符咒堆積如山,這是他十幾天的辛苦成果,是非成敗,就看今天能否將玄符聚靈陣順利啟動了。


    就在這雲中平台上,陸宣將所有符咒按照順序排列起來,三層符咒平鋪下來,幾乎占據了大半空間。陸宣便孤身站立在陣法中央的位置,深吸了口氣,忽然咬破舌尖,用手指蘸上舌尖精血,戟指點向虛空。


    “玄符聚靈陣,聚!”


    雖然他也是虛空畫符,卻和玄鏡那般信手拈來還是有些區別,舌尖之學乃是心血,屬火,與符咒之術上而言是最具有鎮力的作用。陸宣以心血為輔,才能堪堪將陣法運轉起來。


    轉瞬間,就見陸宣指尖陡然燃起了耀眼的火光,繼而四麵八方那些符咒忽然也燃燒起來,頃刻間烈焰蒸騰。


    當那火焰散去之後,那些黃紙已經灰飛煙滅,但是符文卻已烙印在岩石之中,閃爍著皎潔的星芒。而此時的陸宣感覺自己正處在一個玄妙至極的境界之中。


    仿佛他就是玄符聚靈陣,而玄符聚靈陣也就是他,兩者之間已是不分彼此、水乳交融。


    抬頭望天,滾滾雲層已不能阻隔他的雙眼,陸宣能看到在蒼穹深處有無數靈光閃爍,那便是天地靈氣了。


    玄符聚靈陣靈光大放。


    陸宣眼看著那虛空中無數靈氣好像被無形巨手攥住,蜂擁而來。


    三層陣法依次放出耀眼的光華,陸宣看向陣法中央,竟然有一團波光瀲灩的水團,濃鬱、純粹,沒有半點瑕疵。隨著時間推移,那水團緩緩的膨脹,散發著迷人的光澤。


    先天靈氣!


    成功了!


    陸宣中斷了陣法,頓時興奮得亂蹦亂跳起來。


    諸多辛苦終於沒有白費,玄符聚靈陣運行正常,便意味著師父能擺脫困境,楚玲瓏也不必受製於人,而自己,也終於可以開始修煉易骨經了。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陸宣興衝衝的從雲海中出來,正想去找師父來嚐試一下祛除妖毒,卻忽然發現觀雲草堂前站著個人。


    卻是秦長川。


    陸宣抬頭看了看天,卻見正是日上三竿的時候,往日裏秦長川應該都是正晌午時之後才來送飯啊。他今天心情格外不錯,便笑容可掬的迎了上去,笑道:“秦師弟,今天怎麽提前來了?我都已經養成下午吃午飯的習慣了啊。”


    等來到秦長川麵前時,陸宣卻是一愣。


    卻見秦長川臉色慘敗,一隻手掛在胸前,有鮮血浸出,竟是受了傷。秦長川這時也轉頭看向陸宣,臉色異常的難看。


    “陸師兄,你如果是個男人,現在便隨我去前山。”


    陸宣對他的語氣已經漸漸習慣了,不過還是有些詫異。


    “前山發生了什麽事麽?”


    秦長川狠狠的道:“你藏身於此倒是清靜,卻是不知道前山為了你的事情,如今卻已經是拚死拚活了。”


    陸宣更是一頭霧水。


    “我的事情?什麽事情?”


    秦長川冷哼道:“玉京秘境於明年開啟,據說宗門唯一的一個名額已經落在了陸師兄的頭上,是不是有這麽一說?”


    陸宣隱約覺得事情有些不妙,不耐和秦長川囉嗦,於是臉色一沉。


    “有什麽事痛痛快快的說出來,不要囉裏囉嗦。”


    秦長川愣了愣,看著陸宣那雙冰冷的雙眼,卻下意識的心裏一顫。


    這個陸半斤怎的好像判若兩人了?


    他稍稍收斂了幾分,沉聲道:“你應該也知道,玉京秘境的名額向來珍貴,這星宿海中不計其數的仙門之中,也隻是十幾個仙門擁有名額罷了。九天之前,藥王宗的宗主白清到了宗門,竟然厚著臉皮提議要與宗門分享名額,也不知宗主的長輩們是怎麽想的,竟然沒有當即拒絕。”


    “那個賴在宗門已有數月的白素城,九天前在金頂擺下了公平擂,挑戰長門當代弟子,據說如果十日之內沒人能戰勝他,那名額就要歸他所有,等明年進入玉京秘境之後,如有所得,再和宗門分享。”


    “這不是奇恥大辱麽?”秦長川越說越氣,忘了剛才的忌憚,盯著陸宣道:“今天便是公平擂的最後一天了,陸師兄,那玉京秘境的名額本是你的,如今宗門弟子登擂比武,雖說是為了宗門榮耀,但說白了最終得益的卻是你啊,你難道就無動於衷麽?那白素城將公平擂的禁製設成築基境,據說你如今也已經築基成功了吧?可敢登台一試?”


    陸宣聽了,眉頭皺得更緊。


    秦長川顯然不知道其中內情。


    結合之前從大師兄口中得到的消息,一個陰謀便浮現在陸宣的腦海。


    藥王宗說乾坤再造丹暫時無法煉製,這應該是他們要挾宗主的手段,而他們真正的目的,卻是玉京秘境的名額。


    好手段啊,好計較啊!


    為了獲得名額,先斷了乾坤再造丹,之前自己見師父就已經麵色灰暗,如今恐怕病情愈發嚴重了。到了這時藥王宗宗主親自趕來,與宗門談起分享名額的事情,這不是要挾又是什麽?而且說什麽分享,這種話騙騙小孩子也就罷了,一旦讓白素城進了玉京秘境,得到了什麽好東西又怎麽可能拱手讓人?


    陸宣不由得心頭火氣。


    所謂的公平擂,其實是靈雲宗弟子內部比試的一種方式。比試雙方會被陣法將修為壓製到一個等級,然後各展所能,分出勝負。白清父子自以為拿住了靈雲宗的命脈,所以堂而皇之的以靈雲宗的方式擺下擂台,明為公平,實質上卻是勝券在握。


    試想,大師兄和楚玲瓏那等驚才絕豔的人物,哪怕修為被壓製,也絕對能完爆白素城。


    可是他們和自己一樣都知道此中奧妙,事關宗主生死大事,誰敢登台比武?


    “這麽說來,你也上場了?”陸宣盯著秦長川的傷臂道。


    秦長川傲然道:“秦某雖然礙著宗門規矩叫你一聲陸師兄,但是畢竟已經在宗門修行將近二十載,大師兄他們雖然不知為何不肯下場,但我卻不想宗門受辱,隻是……”他老臉一紅,沒再繼續說下去。任誰都能看出結果如何,他終究還是敗了,多說無益。


    他略一沉吟,正想再說些什麽,卻愕然發現陸宣已經轉頭而去,轉眼消失於山徑之中。


    秦長川張了張嘴,最終無奈的低下了頭。


    這九天來,原本宗門已經下了嚴令,禁止有人將公平擂的消息告訴陸宣,但是秦長川是個直心腸的人,加之心中對陸宣有些怨氣,終究還是按捺不住來譏諷陸宣一番,但現在卻是有些後悔了。


    告訴陸宣又能有什麽用處?難不成還真讓他上台比武麽?即便是他受激不過登上公平擂,秦長川也斷定陸宣轉眼便會敗在白素城的手下。想起一天前自己登台比武的時候,秦長川還心有餘悸,他本以為自己的修為已經算是不俗了,但是那白素城卻也不是空有其表的人物,自己隻不過支撐了半柱香的時間便敗下陣來,更何況陸宣?


    要是陸宣因此登台,豈不是要將玉京秘境的名額拱手讓人?這可是自己的罪過了。


    秦長川一念至此,連忙追著陸宣的背影向前山趕去。


    ——————————————————————


    陸宣趕到前山時,遠遠的便看到在金殿前的金頂平台上,人山人海,顯然今天最後一場的公平擂業已開始。


    他卻並不急著趕去金頂,而是繞過金殿,一路向楚無夜夫婦的居所趕去。


    穿過道道回廊,眼前出現一片蓮池,師娘最喜蓮花,昔年陸宣沒少了陪師娘在此賞蓮。此時蓮池上蓮花爛漫,陸宣卻絲毫沒有心思欣賞,長驅直入來到一座宅院前,剛要推門而入,卻忽然聽到裏麵傳來一聲暴怒的厲吼。


    “胡鬧!為何現在才告訴我這件事?”


    聲音雖然嘶啞淩厲,但陸宣卻一下聽出來那是楚無夜的聲音。


    陸宣連忙推開門,首先看到的卻是一群白衣人的背影。


    庭院中站滿了人,站在最外圍的是大師兄等九人,再裏麵卻是幾個中年人,那是陸宣的幾位師叔師伯,所有人聚在一起攔住了門口,而在正堂的大門口,楚玲瓏攙扶著楚無夜站在那裏,師娘秦素則和一個白發蒼蒼的耄耋老人攔在楚無夜的麵前。


    “宗主,你的妖毒發作,切不可動怒。況且這件事並非是夫人自己擅作主張,而是我等一起做的決定啊。”那耄耋老人沉聲說道,站在楚無夜的麵前紋絲不動。


    那老者卻是陸宣在宗門最熟悉的三個長輩之一。


    其中兩個自然是師父和師娘,而這老者卻是黃門山的山主,梅寒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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