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著陸宣坐下,陳橫歎了口氣。


    “師父的確是身負重傷,不過這件事隻有長門內有數的幾個人知道,旁人都毫不知情。”


    “師父真受傷了?怎麽回事?”陸宣驚道。


    “這事和你有關啊,兩年前,師父為了幫你打開渾身竅穴,孤身前往萬妖穀,想要采摘一種名叫九轉宣雲草的靈藥,誰知卻在采摘時同時遭遇了三頭強大的妖獸,師父苦戰而退,卻身中劇毒。也正是因為怕你知道此事而心生愧疚,所以當年師父才將你逐出山門,去凡間曆練啊。”陳橫抓住陸宣的手,苦笑道:“原本這件事不應該告訴你的,但是你既然已經回山,這事遲早你也會知道,但你可別說是我說的,否則被師父知道了,我可吃罪不起。”


    “什麽!?”陸宣猛地竄了起來。


    竟是如此?陸宣就感覺腦中嗡嗡作響,心中又是感動,又是自責。


    他做夢也想不到,原來這才是自己被逐出仙門的緣由。師父從來沒有拋棄自己,反而是因為自己,身負重傷!


    “我要去見師父!”陸宣激動的往外就走。


    “你給我回來。”陳橫死死的抓住陸宣,苦笑道:“怕的就是你這樣啊,你去了又能如何?師父身中妖毒,需要大量的先天靈氣來洗滌肉身,但是宗門卻沒辦法可想,隻能求助於藥王宗,也隻有藥王宗的乾坤再造丹才擁有純粹的先天靈氣,如今師父的傷雖然還沒大好,但是起碼已有好轉,你去了隻能添亂啊。”


    “先天靈氣?”陸宣雖然激動,但此刻卻忽然鎮定了下來。


    “你說先天靈氣能洗滌師父體內的妖毒?”


    陳橫連連點頭。


    陸宣不再衝動,稍作沉吟,依舊邁步向外走去。陳橫連忙阻攔,哭笑不得的道:“你這頭強驢,難道不知道師父的脾氣麽?”陸宣卻搖頭道:“我這次不是去找師父,而是去找師娘啊……”


    ——————————————————————


    日上三竿,陸宣出現在天門峰的後山。


    他的手中拿著師娘秦素的名帖,此時卻是在趕往玄符山的路上。


    楚無夜為幫自己身負重傷,這如同一塊巨石壓在陸宣的心頭,如果說隻有大量的先天靈氣才能幫助師父複原,那麽或許自己有個辦法能夠嚐試一下。


    那便是天魔噬靈大陣了。


    本來他還想徐徐圖之,但是此時此刻,卻是時不我待。


    玄符山位於天門峰西北三十裏,陸宣用了神行符,用不了兩刻鍾的時間便已來到玄符山腳下。


    一峰三山雖然都屬於靈雲宗,但是各有不同,長門著白衣,專攻劍法,地肺山著黑衣,功法駁雜,玄符山則是純粹的道教傳承,滿山上下三百弟子都著道袍,修符咒;至於黃門山,則是人數最少,不足百人,著黃衣,專攻煉丹煉器之法。


    陸宣憑著師娘的名帖,一路暢行無阻,很快便來到了玄符山頂。


    這裏四處都是道觀,古香古色,道法自然,令人心生寧靜,流連忘返。陸宣十幾年來還是第一次登上玄符山,但卻顧不上欣賞這古樸自然的景色,便徑自奔向山頂中央的宮殿,妙法堂。


    陸宣知道這玄符山的山主名叫呂望山,又名一心道人。他雖然在宗門生活十年,卻從未見過這位玄符山主,不過從長門弟子的口中聽過他的傳聞,隻知道這位師伯祖性情孤僻古怪,喜怒無常,因為一心隻鍾愛符咒,所以為自己取了個一心道人的名號,其他事物一概不理,幾乎做了數十年的甩手掌櫃了。


    不過呂望山對於符咒之學極為精通,陸宣的那三張五雷符便是呂望山的傑作,能做出雲符的人,放在整個修真界都是鶴立雞群。


    陸宣直奔妙法堂,想著將天魔噬靈大陣交給呂望山,有他相助,應該很快便能找到改造的辦法。


    誰知沒等他趕到妙法堂,就聽見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旋即土石衝天。


    那妙法堂竟然當著陸宣的麵,炸了!


    陸宣被唬了一跳,頓時止住了腳步,再看麵前的妙法堂,卻隻見一片狼藉。那道觀的房頂已經化作漫天殘瓦,上半截道觀也盡皆化作齏粉。緊接著有兩個人影狼奔豕突的跑了出來,跑在前麵的是一個灰頭土臉的小道士,後麵緊跟著的則是一個披頭散發的灰發老道。


    “小兔崽子,你別跑!”


    “老雜毛,你先饒我不死!”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還不給我站住!”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虎毒不食子,你幹脆連活罪也給我免了吧。”


    “受死!”老道士跌跌撞撞,脫下一隻布鞋便飛了過去。小道士低頭閃開,繞著妙法堂的殘垣斷壁繼續逃竄。這兩人倒也古怪,誰也不用法術,隻是用兩條肉腿狂奔,老道士一邊追一邊破口大罵,小道士一邊逃一邊口花花,倒是一副世俗間父父子子的景象。


    四周不知何時多了許多玄符山弟子,有人說:“又炸了?小師叔這一年之內已經把妙法堂炸了三次了吧。”


    “誰說不是,快去準備木梁瓦片吧,我們還得給修啊。”


    陸宣看得瞠目結舌,卻見那一老一少兩個道士狂奔了片刻之後,那小道士竟是直奔自己而來,轉眼藏在自己身後,探頭探腦的向前看。那老道士一溜煙衝到陸宣麵洽,正要怒吼,陸宣連忙雙手奉上師娘的名帖,朗聲道:“長門弟子陸宣,奉宗主夫人之命,求見呂師祖。”


    雖然他感覺麵前這老道士極有可能就是呂望山,但還有些懷疑,於是試探了下。果然那老道士停下身來,直接拿過名帖掃了一眼,隨手揣在懷中冷哼道:“你的事秦素剛才已經通知我了,你想學符咒之術,我這玄符山你隨便去逛,願意找誰去學便找誰去學,老夫可沒那個時間。”說著老道士蹭的跳到陸宣身後,張開雞爪子般的一隻手去抓那小道士。


    小道士一拱到地,畢恭畢敬的道:“師父且慢。”


    “師父?”呂望山麵皮抽搐,冷笑道:“叫一聲師父就以為老子能饒了你?老子辛辛苦苦布置了三個月的符陣啊,被你亂改一通,就這麽毀了!”


    小道士鄭重道:“宗主夫人既然有命,師父如此推脫畢竟不好。弟子願將功補過,替師父教導這位小兄弟。”


    呂望山愣了愣,雖然明知那小道士在找借口脫身,不過倒也說的在理,於是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道:“也好,他便交給你了,今天這事卻不算完,我們以後再算總賬!”說著呂望山飛身而去,再次回到了妙法堂的殘垣斷壁之中。


    “有那兔崽子在,這妙法堂也不必修了,從此後本山主要閉關三月,山門若是有什麽事,就去找那小兔崽子處理。”說著,從呂望山身上忽然綻放出道道符光,虛空中陡然出現許多好似布帛的灰光,轉眼間將妙法堂殘跡圍得裏三層外三層,活脫脫好似一座巨大的繭。


    陸宣錯愕的看著這一切,忽然反應過來。


    這可不行啊,天魔噬靈大陣繁複奧妙,想要盡快弄清其中奧秘可離不開呂望山這樣的符道高手啊。他連忙飛奔過去呼喚呂望山,然而那巨大的繭中鴉雀無聲,沒有絲毫回應。一旁那小道士笑眯眯的走了過來,“別叫了,師父他一旦閉關,就是天打雷劈都休想驚擾到他老人家,所以這三個月內,你是甭想見他了。”


    陸宣不禁氣餒,瞥了那小道士一眼,心中暗恨。


    若不是他搞了這麽一出,哪有這麽多麻煩?


    小道士卻是若無其事,隻是上下打量了幾眼陸宣,便笑道:“陸師侄,隨我來。”說著扯起陸宣的胳膊就走,陸宣雖然不知道這小道士打得什麽算盤,但畢竟不可能就這樣打道回府,於是索性跟著那小道士曲折回轉,片刻後來到一座小小的道觀之中。


    兩人進了廂房,小道士先告了個罪,說自己要去梳洗一下,便徑自去了。


    這廂房應該是那小道士會客之地,不過應該是很久沒人造訪過了,桌椅、地麵都蒙著一層塵土,房間四麵牆都是書架,擺滿了各種書籍,有種腐朽的味道。


    陸宣無心打量,隻是獨坐房中,眉頭緊鎖,呂望山的突然閉關讓他措手不及,起碼在三個月的時間內,自己無法借助呂望山的力量了。而那位小道士究竟是何方神聖,陸宣卻不得而知。


    靈雲宗一峰三山之內,地肺山桀驁不馴,黃門山人單力薄,唯獨玄符山卻是最神秘的一脈。


    呂望山號稱一心道人,性格孤僻,也塑造了玄符山的風格,雖說距離天門峰不過數十裏,卻又好似孤懸海外,以至於長門弟子與玄符山弟子向來鮮有交情。所以陸宣雖然已經入山十餘載,卻還是第一次知道呂望山竟然還有一個如此年輕的弟子,論起輩分來,卻是自己的師叔了。


    奇怪的是以呂望山的性格,怎麽會收了一個如此憊懶的弟子?


    既然呂望山那裏暫時指望不上了,卻不知這小道士對符咒之術有幾分造詣?


    正琢磨間,那小道士去而複返。


    “有勞陸師侄久等了,小道玄鏡,失禮失禮。”


    小道士笑容可掬的推門而入,如沐春風的做了個禮。


    陸宣回頭望去,卻發覺這小道士與剛才的麵貌竟是截然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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