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章


    二人對坐而笑,笑聲被海風漸漸吹遠,寂寥廣闊。


    鏘啷!


    一聲脆響,在陳世禮的一名手下為二人倒酒的時候,亮出了袖子裏藏著的刀。


    來得險,來得急,刀鋒向葉歡脖子上斬去。


    卻見葉歡神色不變,微微笑笑,彈出一指擊在這人的手腕上。


    鏘啷。


    短地,那人捂著手腕後退,手腕上的經脈已經被葉歡一招擊碎,他這一隻手,算是廢了。


    牛青青,胡天齊等人如臨大敵,而陳世禮的手下卻也是劍拔弩張。


    在如此緊張的時刻,葉歡笑了笑,開口道:“陳兄,這種玩笑,以後最好還是少開。”


    “葉兄,果然是好功夫。”陳世禮讚了一聲,道:“來,喝酒,喝酒。”


    酒再次斟滿,雙方杯來盞去,不多時已經喝下半瓶酒,對坐而飲,似乎剛才的事情根本未發生過,隻有牛青青一幫人麵麵相覷,渾不知此刻該做什麽。


    酒喝半晌,陳世禮忽然笑笑,道:“葉兄,你可記得你我相識,有多久了?”


    葉歡抿了一口酒,回憶道:“三四年了吧。”


    “四年了。”陳世禮堅。


    “陳兄,好記性,好記性!”葉歡讚道。


    “不敢忘呐。”陳世禮歎了口氣,口中道:“這四年多以來,我是日日夜夜都想著如何送葉兄去死,怎麽敢忘呢。”


    “苦了你了。”葉歡道了一聲。


    陳世禮歎口氣:“當年二郎死在你的手中,屈指算來,已經是四年光陰,你問我,如何敢忘。便是苦也罷,樂也罷,若是能有一日殺了葉兄,我便是死了,即便到九泉之下,我卻也能直麵二郎。”


    說著,陳世禮忽然抬頭,雙手捧著酒杯道:“葉兄,我的事,曾經對你說過,但直到今日,未有第三個人知道,這件事,我敬葉兄的為人,這,我先幹為敬。”


    其他人一頭霧水,葉歡卻明白陳世禮說的是什麽。陳世禮本是陳家的養子,卻又之癖,一直愛慕自己的弟弟陳二郎。這件事,若是傳出去,恐怕整個陳家都會成為江湖上的笑談。


    這件事,陳世禮卻也對葉歡說過,而且隻對葉歡說過。事實上,葉歡並不是很看得慣這一點,但是,別人喜誰愛誰,卻是與葉大少無關,他也懶得置口,學那長舌愚婦。至於把這件事宣揚出去,敗壞陳家名聲的事情,卻也是葉大少不屑為的。


    今見陳世禮如此慷慨,葉歡也舉起手中酒,道:“陳兄能將這件事直言相告,信任我不會說出去,憑此,卻也值得我敬一杯。”


    說著,葉歡也同樣舉起杯中酒,一飲而盡。


    陳世禮大概已有幾分醉了,踉踉蹌蹌站起來,如瘋如魔,他揮手,大笑,寬大的衣袖被海風揚起,劇烈咳嗽。


    “葉兄,今日我為你高歌一曲,你且聽。”


    “好!”葉歡讚了一聲,道:“在下洗耳恭聽。”


    陳世禮哈哈大笑,一邊舉著酒杯痛飲,一邊高聲而歌。


    ‘青衿悠悠我心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碾轉反側,寤寐思服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陳世禮歌一句,喝一口酒,喝一口酒,歌一句,他站在大海之岸,白衣迎風而舞,整個人如癡如魔,似顛似瘋。


    牛青青,胡天齊,佐佐木以及更多的人,看著陳世禮如此模樣,皆是麵麵相覷,陳世禮向來沉穩,為何今日竟如此瘋魔。


    葉歡抿了一口酒,陳世禮一邊唱著,葉歡擊杯喝之。陳世禮歌中的意思,旁人不懂,葉歡卻是明白的。


    又往口中灌了一口酒,一任酒精刺激著神經,葉歡呐呐重複著:“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這八個字,是陳世禮重複無數遍的,如今,葉歡又重複了一遍。說來說去,陳世禮想說的無非是兩個字而已。


    孤獨。


    陳世禮為死去的陳二郎感到孤獨,為葉歡感到孤獨,以及為自己感到孤獨。


    隱隱約約,葉歡竟聽懂了陳世禮口中想說的話。自己搖頭歎口氣,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心酸。


    陳二郎死了,陳世禮覺得孤獨,而葉歡自己,縱然身邊美女如雲,他自身卻又何嚐不是隻身行在苦海。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唯一一個結伴同行之人,還是敵人,畢生目的,便是要將對方殺死。


    陳世禮怎會不覺得寂寞呢。


    造化弄人如此,無法反抗,無法拒絕,隻好高歌,隻好大醉。


    轟隆隆……


    恰在這個時候,天空中響起一陣破雲般的巨響,眾人抬頭望去,隻見一架直升機遠遠破空而來。


    直升機降落,螺旋槳將陳世禮的頭發吹散,他站在直升飛機飛機的艙門前,看著葉歡道:“我知道葉兄是為了沈衝而來,感謝葉兄有耐心聽我高歌,看我狂態,現在,這架飛機會載著葉兄見到沈衝,葉兄敢不敢來?”


    說著,陳世禮邁步上了飛機,在艙門前微微一笑,身子隱了進去。


    葉歡立刻站起身,邁步往飛機內走,卻是被佐佐木攔住了。她開口道:“老板,謹慎有計。”


    不是可能有計,是定然有計,葉歡不是看不懂這一點。而陳世禮也定然知道他明白,這次便是堂堂正正的挑釁而已。


    但葉歡有葉歡的算計,現在陳世禮就在飛機上,隻要自己上了飛機,十步之內,殺他不難。葉歡想,就算陳世禮再想殺自己,也未必會拿他自己的命往裏麵填。


    這個自信,葉大少還是有的。終究是藝高人大膽,葉歡將老狗牙握在手中,邁步上了飛機。


    佐佐木等人也想跟上來,卻被陳世禮的手下攔住,葉歡回過頭笑了笑,道:“你們在此處等我,我辦完事就回來。”


    說著,直升機的艙門關上,飛機緩緩起飛,向遠處駛去。


    佐佐木,胡天齊,牛青青待在黃葉島上,看著天空中越來越遠的飛機,眸子裏難免流露出擔憂的神色。


    而陳世禮的手下也留在黃葉島上,雙方相對而站,皆都謹慎的提防著對方,不敢有任何放鬆。


    飛機之上,陳世禮看到葉歡上來,微微一笑,口中道:“葉兄果然好膽魄,我本以為你是不會上來的。”


    葉歡笑笑,目光隔著舷窗往外看了一眼,道:“沈衝呢,我們這次要去哪兒?”


    “我們是哪裏也不去了。”


    “喔?”葉歡笑笑,裝作困惑不解的問:“難道說,沈衝就在這飛機上。”


    陳世禮笑笑,目光盯著葉歡,此刻他的笑容,顯得意味深長起來。


    “葉兄可知道剛才我們身在的那座島,叫什麽名字?”


    “這卻是知道,據說叫什麽黃葉島。”


    “不錯。”陳世禮道:“那麽葉兄,可知道黃葉二字的意思?”


    說罷,也不等葉歡回答,陳世禮笑道:“葉枯而黃,葉黃而落,黃葉便是落葉的意思。葉兄以‘葉”為姓,今日讓你隕落在這黃葉島上,也算我對得起你了。”


    聽到陳世禮的話,葉歡臉上的表情沒有半點變化,他笑著道:“喔,陳兄竟然如此自信?不怕死在我的劍下嘛?”


    陳世禮自然也沒有被葉歡的威脅所嚇住,他點點頭道:“感謝葉兄剛才聽我一曲喪歌,今日,我必然讓葉先生風風光光上路。”


    聲音落地,忽然飛機的機艙內響起了音樂聲,聲音錚錚,正是用琵琶彈奏的《埋伏》。


    葉歡心中咯噔一下,江湖人素來迷信,即便葉歡也不例外,這黃葉島三個字,的確犯了自己的忌諱,該不會,今日怎會遇險吧。


    陳世禮坐在飛機前麵,哈哈大笑,以手中的酒杯敲擊機壁,口中慷慨唱到唱道:“青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葉歡神色一曆,心中想到,不管此賊打的是什麽主意,卻也先製住此人,方才可保後顧無憂。


    這架直升機是美式的美洲豹322運輸直升機,整個機艙大概有一二十米大小。


    葉歡和陳世禮本來各自在飛機的兩端,相距約有十五米。


    葉歡的速度極快,宛若一隻獵豹一般撲向了陳世禮,陳世禮的脖子儼然已經近在咫尺,隻要自己揮揮刀就可以斬掉他的脖子。


    寂寞,那麽就讓自己在這個滾滾紅塵寂寞下去吧!至於你,還是下地獄去吧!


    葉歡心中一發狠,眸子中閃現一道狠辣的光芒。突然之間,陳世禮亮出了一柄短刀,迎麵向葉歡斬來。


    鏘!


    刀與劍在空中相撞,陳世禮被逼的倒退幾步,口中吐出一股淤血。


    葉歡心中也十分震驚,以自己現在的本事,能夠接自己一招的,又有幾人,沒想到這陳世禮竟能辦到。


    葉歡這才恍然想起,陳世禮在好幾年前,已經是一位先天,看現在的情況,卻是已經突破神通境了。


    倒是一個不可小窺的對手。


    恰在此刻,一柄刀從左側向葉歡斬來,快準狠,要取葉大少的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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