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簡單單的幾個字,語氣聽山去也格外平靜,但沒來由的隨著話落,應泉便感覺整個屋子內都冷上三分。


    原本應泉這位新進天級禦使,以為養了一條‘青霜’的古分宗和蛇待的久了,就已經夠冷了,沒想到一向看上去笑嘻嘻的胖禦使羅猶林,此刻也有幾分冷。


    當然兩人的冷是不一樣的,前者古分宗說是冷,更多的還是陰冷,而後者羅猶林就是冷,寒冷,冰冷,如寒冬臘月。


    “嗬嗬,我待如何?”古分宗冷嗬一聲,麵無表情,身子前傾幾分又道:“如今咱們元禦閣依舊不敢有大的動作,可就算是隻有一個人能去,這個人也不該是你羅禦使。”


    說著,右手也放在了桌麵上,青霜順著古分宗肩頭手臂,纏繞著滑到了了手腕上,揚起蛇頭,一雙三角眼頗有神韻的盯著羅猶林滿身肥肉。


    好似這蛇,就是古分宗的延伸。


    兩人此刻便猶如那針尖對麥芒,又是相對而坐,同為天級分毫不讓。


    無形之中,有看不見的氣浪順著兩人緊貼著桌麵的手掌,猛擊而去。


    坐在古分宗右手邊,還有些無精打采的老苗頭,眼看著這一幕,頓時來了精神,抱著膀子擺出一副看好戲的姿態。


    比起眾人來說,武力稍遜一籌的應泉,堪堪才發現兩人動靜,便瞅見元使大人那截空蕩蕩的袖子,輕飄飄的在桌上一點。


    將要還未發生的一切,霎時間消散於無形,“造次。”看了羅古二人一眼,元使重重的落下兩字。


    又道:“你倆這是欺負我這個斷了手的殘廢,掌控不了局麵了嗎?”


    “不敢。”兩人異口同聲,好似那桌子燙手一般的同時收了回來。


    “好了,無意義的事少做點,既然聖上沒給元禦閣一個命令,那這頁秘籍就是個燙手山芋,搶到也不是沒搶到也不是,如此便派個人密切關注此事就好了。”最終還是元使大人說出決定。


    可就是這麽個旁觀者,也不太好確定呐,需要足夠冷靜,不會衝動,太強不行,弱了更不行,恐被波及就難保一條小命。


    “大人您以為哪一級的合適?”應泉問道。


    “玄級。”


    “玄級中如今還在閣內的,竇岐初如何?”應泉細細想來,如是說道,竇岐初三個字出口,古分宗緩緩抬起頭來看了其一眼搖了搖頭:“不妥。”


    “我覺得正好。”羅猶林微微一笑,牽動兩頰的肥肉。


    顯然應泉的這個提議得到了大多人的認可,餘下幾位天級除了老苗頭外,都紛紛點點頭。


    這些年來,元禦閣日漸落寞,整個閣內還能有幾分出類拔萃的年輕人更是少之又少,這位竇玄級,正是讓他們有些印象。


    許是想到了什麽,缺胳膊看著應泉問道:“可是那使一把白劍的娃娃?”


    在應泉點頭確認之後,元使大人拍板定下:“好,那就是他了。”


    張了張嘴,古分宗還想說些什麽,元使大人已經朝他看了過來,更是率先開口道:“便有古禦使去通知這娃娃吧。”


    “遵命。”古分宗點了點頭。


    此事說罷,元使大人又就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一些事情做了些安排,散場之後,應泉跟在元使大人身後去了那小閣樓。


    走在路上,應泉先是問了些有關三皇子與太子的事情,類似於這樣的話題,也隻能二人私下談起。


    閣中不排除某些人偏好三皇子,甚至於當年三皇子習武時,閣中幾人還算是三皇子的師父,不過此事應泉知道的也不清楚,隻是聽說罷了。


    說到底,如今整個元禦閣還是站在太子一邊的,包括幾大元使都是如此態度。


    當今聖上身體每況愈下,應泉心裏一直有個大不敬的想法,那便是他總覺得皇上活不了多久了。


    太子登基是遲早的事情,元禦閣是借此乘勢而起還是繼續蟄伏,即使是他也不好預料。


    閣中亦不止他一個迫切的想要看到元禦閣再現昔日輝煌,尤其是古禦使。


    “這事不用太過憂心。”缺胳膊走在前麵搖了搖頭。


    “大人您是心中有數了。”聞言應泉追上去一步,眼神一亮說道。


    “哈哈,那倒不是,隻是此事你憂也沒用不是。”缺胳膊扭頭看著應泉,仰頭大笑兩聲。


    “......”應泉抿了抿唇,看著元使大人的臉一時無言。


    向來不苟言笑的元使大人,冷不丁的說笑兩句,怎的如此尷尬。


    但也因此讓應泉確定了一點,元使大人的心情似乎不錯,思慮再三應泉問出了那個問題。


    “大人,卑職一事不明,不知其餘三位元使大人,如今是在?”


    本來以為這是個如何嚴峻的問題,應泉問出口之前心下還有些忐忑,誰知對方壓根兒不往心裏去。


    隻聽元使大人隨口就說道:“斜眼去了西北苦寒之地,上次老苗頭金雀樓船上一戰的事你也知道不是,又有了菩薩蠻的蹤跡。至於歪嘴嘛,不好說。”


    說話間兩人已經進了小閣樓,雖說斜眼歪嘴缺胳膊和少腿四個外號世人皆知,但應泉等人是斷不敢如此叫這外號的。


    也就元使大人自己,能如此隨意的叫出這名號。


    “那四號元使大人呢?”順手將房門關上,應泉追問道。


    “哦?你說少腿?”缺胳膊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神情,搖搖頭:“不能說,不能說。”


    眾人離開屋子之後,老苗頭嬉皮笑臉的追著古分宗而去,四下無人,一個蹦跳就落在了古分宗身前。


    雖說是一大把年紀了,但老苗頭行為舉止比古分宗還年輕,整個元禦閣內,最是暮氣沉沉的便是古分宗了。


    不待古分宗發問,老苗頭說道:“你剛才不太樂意元使的安排吧。”


    “沒有。”古分宗冷冷道,側身讓開老苗頭繼續朝前走去。


    “你回答的是遵命兩字,而不是其他,是在表示自己隻能順從上級的命令,其實心裏是不願的吧。”老苗頭自顧自的又繼續說道。


    “你想多了。”


    “唉,竇岐初那娃娃,老頭子我也瞧過,根骨很好,鋒芒又淩厲,能在楚牧當麵的氣勢下劍出鞘的人,整個江湖也不多......”


    完全沒注意到古分宗越來越冷的臉,老苗頭嘰裏呱啦的說了一路,壓根就停不下嘴。


    當初太清山的事情,自然瞞不過元禦閣這些個天級。


    至於楚牧以勢壓人的事情,其以勢壓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元禦閣大門正上掛著的匾額,就是最大的勢,壓了整個元禦閣快三年了。


    “養蛇的你大可不必擔心,搓搓這孩子的鋒芒和銳氣不是壞事。”


    驀的頓住腳步,古分宗轉身看著老苗頭:“說完了嗎?”


    “最後一句。”老苗頭看了看天邊被雲層遮住的太陽,豎起一指道:“凡事過猶不及,你若僅僅是要一柄殺人利劍,便當老頭子我多嘴了。”


    幾個字說完,老苗頭轉身離開。古分宗看著老苗頭的背影,無聲的動了動嘴唇,依稀可見正是多嘴二字。


    但一番話,還是說進了古分宗心裏,想不到一向表現的有些遊離於元禦閣這番小天地之外的老苗頭,看的如此透徹。


    定了定心神,古分宗這才轉身走進屋內,人還未見,耳中已能聽得刷刷的劍聲。


    對於如今人丁稀少的元禦閣來說,身為玄級禦使的竇岐初已經能一人住這般大的一處院落了。


    靜靜的站在廊下,沒發出一點動靜,直到竇岐初收劍而立之時,才看到廊下站著的古分宗。


    忙走上前來,道:“大人。”對於這位將其領進門的古大人,竇岐初一直都十分敬重。


    “恩,劍法略有長進。”淡淡的點了點頭。明顯可見竇岐初臉上露出一絲喜色,他練劍向來勤苦。


    勤苦是別人看來,他是喜劍之人,不覺其苦。


    古分宗說話向來沒有廢話,直接言道:“現有一事要你去辦,過仁河,下大德郡,取幾個通緝榜上的人頭回來。”


    “何時出發?”困在京城,竇岐初都閑的雙手發癢了,一聽這事頓時渾身都興奮起來。


    “現在。”


    望著竇岐初離去的背影,古分宗嘴角微翹,沒人知道他悄然將這件事換了個說法。


    言語中沒有絲毫提及到雷家、萬安鏢局和那一頁秘籍的事情。


    ......


    正如先前元禦閣諸人議論的那樣,他們都知道了那頁秘籍的事情,聖上自然也知道了。


    但皇上他遲遲沒有個決斷,終於在今天下了朝,走在路上的時候,心頭有了明確的想法。


    即使知道雷家做出這樣的事情,如今的大魏也不能查,更是不能拿其怎麽樣。


    卻不代表他心裏沒個懷疑,其中必有內應,便是不知是太子是三皇子,還是其餘。


    不過這東西,該拿回來,他得拿回來。


    一邊批著今日奏折,一邊喝了口參茶,擱下玉批金筆,偏頭看著候在一旁的大內總管吳鬆,皇上低聲道:“吳總管。”


    “臣在。”


    “那趟鏢走到哪兒了?”


    這話跳躍的有些快,若不是跟了皇上幾十年的吳鬆,還真跟不上皇上的思維。


    “三日前的消息,到了仁河上段,估摸著半月之內,會到胭脂河上大德郡邊,就是再慢,二十天也得到了。”吳鬆躬身應道。


    “恩,是時候拿回從宮中流出去的東西了。”


    “遵旨,臣這便去安排人手。”吳鬆說著就打算退出殿去。


    卻突然被聖上叫住道:“你跑一趟吧,務必將那東西追回。”看來聖上是動了真火了。


    “皇上。”吳鬆抬起頭來,遲疑驚訝的看著皇上又道:“就那幾個江湖餘孽的勢力,由掌印太監出手也足以。”為護皇上周全,他從未離開過聖上左右。


    “臣憂心您安危......”


    話還未說完,便被聖上打斷道:“卿的擔心過多了,於這皇宮大內之中,不必如此。”


    即使如此,吳鬆還是不放心,安靜的勤政殿內,隻此君臣兩人,吳鬆難得的與聖上多爭辯了幾句。


    最終吳鬆還是妥協了,他親自走一遭仁河,換了手底下最信得過的掌印太監齊閑守在皇上左右。


    出門之後,吳鬆長歎一聲,他能察覺到聖上的心思越來越難以琢磨,而且也越來越多變。


    臨行之前,更是給了他最高的權限,無論是皇親國戚,隻要敢攔,可直殺之。


    望著四麵的高牆大院,紅漆長柱琉璃瓦,這皇宮大內之中,當今聖上要想出點什麽事,還真的是難上加難。


    索性也是他親自前往,應該能以最快的速度回來,倒也不至於太過擔憂。


    而且楚牧遠在太清山,若是楚牧在宮中,吳鬆是斷不敢離開,當下不再多想,在宮中交代了一番情況之後,再三叮嚀了齊閑一些事項,這才出了宮去。


    站在朱漆金珠宮門外,吳鬆長身而立背著雙手,深吸一口宮外氣息。


    想他一身澎湃內力,一直養在深宮之中,多少產生了些無用之感。


    握緊雙拳,又在眼前攤開,低聲呢喃:“這殺人的手,生了些啊。”


    語罷,幾個閃身便於紫禁宮城前消失。


    江湖十大高手中沒有吳鬆的名,隻因其長居宮中罷了。


    ......


    卻說周家小少爺離開了葫同巷之後,徑直往那大院走去,嘴裏還回味著七香水煮魚的滋味。


    他慶幸自己信了當初樓上那人的話,當真不虧,隻是有些遺憾沒能將劉元招至麾下。


    路途不近,周少爺就當是飯後運動了,還遠遠的看見那院門的時候,一眼瞅見六子正候在門口。


    喲,有消息了?周少爺眼神一亮,快步往前走去。於此同時六子也看見了他,小跑著迎了上來。


    都不等周少爺發問,後者已然迫不及待的道:“少爺,您說的那人有消息了,確定了五個目標,還需您親自過眼。”


    “可以啊,速度很快嘛。”今兒喜事不少,周少爺顯得格外開心,拍了拍六子肩膀。


    “走,邊走邊說。”此事他還需要去找杜公子。


    “誒,其中一個是個破落戶,本來家底還不錯,卻短時間內被其敗光,像是個賣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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