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片角落亮起了粼粼鬼火,林子雲忍不住過去看。他抬手打出一道法訣,虛空之中亮起了一朵火焰,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龍穴之中,無數的屍首堆在一起,串串疊疊,如糖葫蘆一般附在一株藤上麵。林子雲壓製中自己心中的驚訝,依稀可見那些屍首竟然是穿著盔甲的軍人?


    一株如蠻龍般的藤蔓,結出九陰果。上麵有無數的屍骨,像是糖葫蘆一樣被串在上麵,這場景太過恐怖。林子雲實在不想多看,尤其是一想到自己吞食了這株藤上麵的果實,沒來由一陣惡心。


    同時,他也想到了一個驚人的可能。那個死去的怪人將自己帶到龍穴附近,是為了將自己當成祭品,催生九陰果?如果不是金翅鳥和巨人大戰,自己可能成了這株藤上千千萬萬個屍體中的一個,這個猜測讓林子雲心中一寒。


    若不是這怪人主使的呢?那會是誰?


    衛南心智太低,林子雲不相信這怪人能知道以活人獻祭九陰果的方法。此地存在無數年了,其中許多的屍骨,看起來都死去百年朝上了,隻不過此地空氣稀薄,類似真空,屍體才能保存的如此完好。仿佛岐山深處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那九陰果被林子雲吞食,又不知會給他帶來什麽危險麻煩。


    拋開這個思緒,林子雲知道此地是不能久留,必須盡快離去。


    這裏終究是一條幼龍的巢穴,根本不可能通九幽,更遑論黃泉之路。不過林子雲還是忍不住感慨天地之大,造物主的神奇。這個世界不乏神靈,法力通神者,可以翻手間天翻地覆,移山填海。


    重新走出來,以林子雲堅定的心態,還是忍不住有九死一生後和劫後餘生的喜悅。此地無法飛行,林子雲試著沿途做下記號,看看能不能走出這片碎石林。


    幾個時辰之後,林子雲望著眼前自己留下記號的岩石,才體會到什麽叫做絕望。這塊地勢,仿佛是一個巨大的迷宮。林子雲發現自己走遍這裏,隻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的話是龍穴,一條是隔絕靈力不能飛行的懸崖瀑布。顯然這是兩條死路,不可能走出去的。生路必然是有的,因為那怪人將自己帶入此地,若想出去必不可能走那兩條絕路,說明肯定有出路的,隻不過林子雲沒有發現而已。


    數天之後,林子雲於碎石林之中仰天發出笑聲,他終於找到了。


    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之前太過慌張,全然沒有發現此地被人動過手腳,存在了障眼法。


    此地的岩石擺放均衡有序,成列正五邊形,而每一個小的碎石陣之中更是隻有兩條路,無數個微型的碎石林組成了一個巨大的迷宮,隻要自己走錯一步,就會陷入無限的死循環再也走不出去。


    不過這種障眼法,顯然隻能困住凡人。想通了陣法原理,林子雲也不著急。他試過用法力去摧毀這些巨石,結果發現這邊碎石太多,一不小心反而成效不大,修真者基本上都能過目不忘,林子雲回想出來剛才自己走過的地形,終於確定一條線路最有可能走出去。這次他不再盲目,而是在每一個走過正確的岩石上麵擺放了一根樹枝。這樣即便走岔路也能立馬返還到上次走過的小岩石陣中去。


    直到一個時辰之後,林子雲終於踏出那片碎石林。他不由得拍了拍胸脯,感歎起來前人的智慧非凡。


    山的北麵是紫色的竹林,宛如一片紫海。


    不太炎熱的季節,陽光很柔和。萬裏長空無雲,歲月靜好。


    山嵐上,幾簇野花開的招搖,如搖曳裙擺的彩衣女子。瑩瑩紫色,如同一塊塊精致的瑪瑙玉鑲嵌在月宮的桂樹上。


    晚間,日頭斜的落在山腰上。江潮漸漸起了,三兩隻孤鶩從山巒間驚起,劃出一道濃墨山水。隔著山河,雲端裏能看見燕雲河畔,或者騾子坡的蘆葦蕩裏麵零星的漁家燈火已經點綴在江麵,似飄落在人間的一株草,散落在夢中的一顆星。


    大約也是在斜陽,掛在人高的樹頭時分,山後的茶花園,綠的發紅,紅的在跳,跳一支天涯,奏一曲高歌樂章。


    茶是新茶,日頭卻彎了腰,白了頭。


    林子雲聞著茶香,掛滿了一身殘陽,走在山間小道上。


    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蘇東坡的詩不錯,不過林子雲顯然沒有雅興煮一壺清茶。


    他嘴裏嘟囔著:“鬼地方,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走得出去。”


    那太陽落得也快,林子雲走出碎石林嚐試著飛行一段路途,這才出來看見了那一條燕雲河,激動不已。


    望江裏碧波滔滔,走山中茶香漫漫。


    俊俏如江南最秀美女子黛眉的山巒,嬌媚如水鄉娘子巧笑嫣然微笑的水光,夕陽,春花,湖光,美,美,美!


    林子雲沿途,領略了這水天山色,心情好了不少。一陣清風襲來,帶著濃濃的清香,林子雲被一件雪白印花裙子蓋了一臉。不知道那陣妖風竟然吹過來了一件女孩子的裙子,林子雲還能感受到衣服上麵留有少女般特有的氣息。此刻他的整個臉頰,正在與這件長裙親密接觸。


    他急忙急亂的用手扯下裙子,麵色古怪的看著四周,不見一個人影啊。


    正暗自嘀咕,什麽情況,林子雲頭皮瞬間發麻,感覺到一股恐怖的氣息從他的上空傳來。


    “色狼,你竟敢趁本小姐洗澡的時候……偷走我的衣服。”


    這聲音不大,斷斷續續,甚至因為惱怒有些結巴。聽著聲音似乎是個少女,年紀不大,還有些害羞的樣子……林子雲想著。


    隻是他卻沒敢去看,心中有異。


    “偷衣服的賊?色狼?這可真是無妄之災。”他剛剛脫困而出,天知一陣風就吹來了一個女孩子的衣服。


    “哦,對了,現在還在自己手上。”林子雲心中大呼自己解釋不清楚了。


    隻是此時隻怕自己再不開口澄清,不也是相當於默認了嗎?


    林子雲手中還拿著疑是那少女的白裙,他怕自己不一口氣說完,那女子不給自己解釋清楚的機會,口中快速說道:“姑娘,在下並未偷看過你洗浴,當時我從山路而下,一陣……”


    “你……你說不下去了吧。”那女子見林子雲忽然頓住,心道此人雖然看起來像一個讀書人,但是肚子裏卻不是什麽好墨水。


    接著講道:“我師姐說的沒錯,男人都會騙人。”


    不是林子雲不說,而是他抬頭的一瞬間,正好看見空中一個白衣飄飄的女子。這倒沒有什麽,他甚至都沒來得及看清楚這女子長什麽樣子,抬頭的一瞬間隻見到兩條白花花的大長腿隨風搖曳。雪白的肌膚,溫潤如玉,那一雙芊芊玉腿,光澤動人,俏麗十足。


    林子雲呆了,那少女精巧小腳丫褪了羅襪,玉足如精靈般可愛皎潔。如蔥賽雪的筆直細腿,暴露在他的眼前。他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青年,在街頭不知道見了多少長腿短裙美女,然而他現在仍然忍不住想要驚歎,這俏麗雙腿是蘇州小橋上撐著油紙傘的姑娘,是漫步在紅杏牆院中的江南貌美癡怨少婦。


    林子雲匆匆一瞥,心中羞愧,知道那少女穿了褻褲。心道:“罪過罪過,並無大過,放過放過,阿彌陀佛。”


    那少女見他轉頭,這才猜到林子雲為何剛才沒有說話,一時間臉紅到了耳根子。腦中不由得泛起林子雲醜陋的臉龐,一臉胡渣,嘴角流著哈喇子看著自己的樣子。實際上女孩並沒有怎麽看清楚林子雲長什麽樣子,但是一想到,一想到剛才便……恨不得將林子雲千刀萬剮。


    啊……她受不了了,這個大色狼,竟然偷窺她的裙底。


    內心在歇斯底裏的叫喚,那少女連忙落在地上衝林子雲講道:“拿來。”


    林子雲這次再也不敢回頭去看那女子,伸手將裙子遞給那女子。心中卻在盤算著如何躲開色字頭上的一把刀。


    半響沒聽見身後動靜,林子雲偷偷望去。


    殘雪似血,樹如金雕,葉如玉琢,那掩在樹葉後,一個綰著靈蛇髻的少女正將一件雪袍長衫印花裙子披上香肩。


    欺雪如凝脂白玉的肌膚,折煞了萬裏風光。白衣少女頭上戴的金絲玉柄鳳簪子在她抬起螓首時,將一片黃葉掃落。這遠不及林子雲心神蕩漾,這一幕讓他不爭氣的咽了一口唾沫。


    “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來,喂妖獸。”


    林子雲這次真沒什麽好解釋的,悻悻然待在一旁。


    本以為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卻不知那美貌少女隻說了一句,“跟誰都不許說,否則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


    林子雲嘿嘿一笑,麵上露出讓人覺得惡心的討好神情,肚子裏卻泛著壞水,心中在說:“我若去了天涯海角,你能追著我的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不過這句話他是不敢說出口的,擔心會被割舌頭。


    “荒山野嶺的,你一個小孩子在這裏,你家大人不擔心嗎?”


    “你才是小孩子,你鬼鬼祟祟在這裏偷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少女身材並不特別高挑,相貌可愛,腰間挾著一把玉鞭。


    林子雲瞧她天真浪漫,真是個可愛的女孩子。


    “我都說了很多次了,在下並沒有偷看過你。”林子雲再次開口糾正。


    白衣碎花裙少女,潔白如玉的麵頰上麵浮現出紅霞。頓住腳步,狠狠逼視著林子雲。她伸出如象牙般的晶瑩的手指指著林子雲雙眼:“再說,把你眼睛挖了。”


    林子雲見她生氣,沒來由一陣心虛。低聲說道:“好了,好了,再也不說了。”


    那少女見林子雲談吐風流,樣貌雖談不上好看,但也有一種韻味。加上林子雲多次解釋,心中相信幾分他或許是真的沒有偷看。兩人行走在茶林之中,言語慢慢親近起來,竟有些相談甚歡。


    林子雲瞧她生的明眸皓齒,一雙大眼睛婉轉跳躍,似乎會說話般,隻覺得從沒有遇見過這麽可愛的姑娘,忍不住親近。與她交談之時,就會講一些好玩的笑話給她聽。夕陽西去,古道上,時而聽見少女銀鈴般的笑聲,清脆悅耳。


    那少女似乎漸漸對林子雲放下戒備,也開始跟林子雲說起自己為什麽會在此處。林子雲聽後頓時大感驚訝,難怪岐山上會有如此之多的詭異,可能與這個有些原因吧。


    這少女是燕雲十六州青州世俗一個大家族的掌上明珠,因為幾年前得到機遇,被上界仙人發現她身具仙骨,引入了東土修真界一個叫做名裔宗的門派修行。之所以出現在此地,是因為奉了宗門命令,來到人間界輔佐當代大秦國國王李隆統一天下。


    至於為什麽上界仙人,為何會紛紛下界輔佐真主,和山嶽真宗的李牧所說差不多。他們這些低階修士實際上都不知道根本原因,大多數都是接了宗門發布的命令。所來下界,無非就是覺得任務簡單,危險不大,而又可以得到一份豐富的獎勵。


    “我看你修為不差,卻好像什麽都不知道。那你為何出現在岐山,不知道這裏現在充滿了危險嗎?”詩蘇蓼瞥了一眼林子雲。


    女孩是青州世家詩蘇家的大小姐,因為同行的師姐有緊要事,暫時與她分頭行動,所以才會出現在此地正好與林子雲相遇。


    “姑娘我沒有騙你,我隻是長安城腳下東去百裏外的泗陽鎮,小羊村的一個普通人,並不知道這麽多事。無意中涉險,是機緣巧合之故。”詩蘇蓼望著林子雲的眼睛,大眼睛一動不動地凝視著他,似乎想從他的眼睛裏發現一些可疑。但是她見林子雲目光清澈,相信了幾分。


    “我與妹妹娟兒來到長安,隻不過想謀個生計,可惜途中發生了太多事,與我妹妹也已經走散了。”林子雲說到此處,不由得黯然。眼前浮現出娟兒的笑容,仿佛就在昨天,又仿佛在天邊。


    聽林子雲說起過往,詩蘇蓼畢竟是個涉世未深的少女,不由得對他有幾分同情起來,說話也軟了幾分,更顯親近。


    後麵林子雲說到古廟遇險,青平道人與其徒弟因為一卷經書反目,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大戲,詩蘇蓼時而驚訝,時而歎息,俏臉黯淡。


    “這世間所有人都在為了名利,為了長生打打殺殺,卻不懂得安身立命就是最大的幸福麽?”


    林子雲瞧她神色黯然,想當初自己也有過這種想法,留下的隻是無奈吧。你不殺人,人要殺你,你能如何?無非是因為世間所有人都有過不為人知的痛楚,所以人人都想要做那掌控自身命運的人吧。籠中的金絲雀,再漂亮又有什麽用呢?它渴望的還是那自由自在的長空,可惜這麽淺顯的道理,說出來無人會去感受。


    世界上,最大的謊話,還不就是感同身受。


    林子雲說話風趣,故事講完,詩蘇蓼仿佛身臨其境,經曆了一般。詩蘇蓼以為林子雲在想念妹妹,開口安慰林子雲說道:“若是你說的沒錯的話,長樂公主就是前楚朝的公主上官朝雨的話,你妹妹應該沒事的。”


    “你知道?”


    “當然知道了,傳聞幾年前上官朝雨生了一場大病,後來是一位仙人救了她。這位仙人就是你說的娟兒的師尊靈花婆婆了,這位前輩是羽化境界的大修士,你放心就好了。”詩蘇蓼回道。


    林子雲聽她這樣講,心底安穩幾分。隻不過《九華仙經》在娟兒手中,也不知是好是壞,自己還是需要有足夠的實力,到時候管什麽靈花婆婆,林子雲都要接紫娟回來。


    白馬嫁給了桃花,綠柳邂逅了蒹葭。你是山間的一縷斜陽融了傍晚的一杯清茶。


    水墨卷裏,細柳簇擁著湛藍的雲天。墨綠汀蘭纏綿在淺淺的江畔,一個少女撐著畫槳,劃著烏篷船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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