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忠王溫世遠看了一眼手裏的銀票,一臉詫異地對著眼前人說道:“鳴月樓的修繕不需要這麽多錢。你一個人在外這麽多年,哪來的這麽多錢?”


    納蘭旭懿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隻是淡漠地說道:“我打壞了鳴月樓,不僅是賠償,我想借您的關係,命工匠們盡快修繕。剩下的錢財,替葉儒英答謝多年來您對她的照顧。”


    溫世遠聽到他這番話,不僅皺起眉頭來,“不必跟我客氣這些。本來我便沒有及時向你們通報她的安全……”


    納蘭旭懿立即向溫世遠行至一禮,隨後跪下來,輕聲說道:“今後她還需要您照顧,晚輩求您了。”


    溫世遠一愣,這納蘭家跪天跪地跪父母,他知道納蘭家與皇家的曆史上的矛盾,而如今這個原本眼裏閃耀的少年,竟變得毫無生氣。


    溫世遠意會到了他話中的意思,“起來吧,看來你已經有所決定。”


    “嗯,我打算……”,納蘭旭懿見身後有人進屋,他說到了一半停了下來。這時候宋鬱傑進了屋子,他身後跟著的是葉雨遙。


    “參見忠王,這次梁王府的送給鳴月樓的請帖,由於小葉她被教內召回,所以她讓在下代替,所有東西都以備齊。”,宋鬱傑向溫世遠行禮。


    “好,你們都來了,現在就出發吧。”


    納蘭旭懿沒有說一句話,他獨自一個人上了馬車。他靜坐下來閉上了眼睛,漸漸地他的額頭上冒起了虛汗。


    “堂主,你的馬車不是這個。”馬車外傳來了葉雨遙的聲音。


    “沒關係,那個馬車歸你了,我要跟大哥坐一輛。嘻嘻~”,宋鬱傑一向都這麽隨性,他立即跑上了納蘭旭懿的馬車。


    “哎呀,沐夏你可不能拋下我~”,一上車的宋鬱傑見他在調息,馬上安靜的坐下。


    葉雨遙奈何不了他,隻好騎上了馬,跟在了他們的馬車邊上。


    單驚狄站在關外驛站屋頂之上,他依舊是個那把玩著匕首的動作,遠遠地看著沙漠之上。忽然出現了一個紅色的身影。


    她來了?她來了!


    單驚狄翻身落地,隨後坐在桌前,等著這個身影逐漸的清晰。葉儒英獨自一個人騎著駱駝出現在了他的不遠處。


    葉儒英在納蘭旭懿走後,交代了葉雨遙幾句便走了。而讓宋鬱傑前來是宋琦的意思。納蘭旭懿的話中提醒了她,若是雅摯回去參加婚禮酒宴,他體內的壓製一定會瓦解,特此她讓葉雨遙前去,如有特殊的情況,葉雨遙便能應付。葉雨遙雖然心中擔心主人,但是對於主人的命令她不得不從。隻好與宋鬱傑一起出發。


    “你來了,速度可真快。”單驚狄對她說,將茶水遞給了她麵前。


    葉儒英下了駱駝,交給了驛站的人之後,坐到了她身旁,她看著桌子上的水沒有喝,“這難道不是你想要的嗎?”


    “喝一口吧,沒下藥,也沒危險。”


    “這裏離天山還很遠,少主還是早點出發吧。”,葉儒英冷漠的神情,對單驚狄都是滿滿地抗拒。


    “其實你穿女裝很好看,也難怪靈舞飛天的人會盯上你。”,單驚狄無視她的話,換個話題跟她說著。


    葉儒英抬手拿起碗,一口喝完,沒有回答他的話立刻起身向駱駝走去,她低頭拉開了手中卷軸看了一眼。


    “我去,這個姑娘竟然如此烈哦,這次少主換口味了?喜歡放辣子。”驛站裏正在剁羊肉的兩個夥計正在議論著。


    “那個婆娘是右護法葉儒英。你小聲點撒。”


    “你佛撒捏?原來他是女的?長滴還行,就是太瘦,胖地才好,嘿嘿~”


    單驚狄撐著頭看著她的背影,竟然一點都不想生氣,他淺淺一笑起身向她走去。


    沒人陪說話的宋鬱傑簡直是坐立難安,他看著眼前調息許久的納蘭旭懿,心裏好似想起了什麽。他坐了過去,成並排的位置。隻見納蘭旭懿臉色比方長要差多了,宋鬱傑擔心了起來,忽然間有水珠打落到地上。


    宋鬱傑心中緊張了起來,他以為這是納蘭旭懿的汗水,當他抬頭看著納蘭旭懿的麵龐,呆住了。


    這是納蘭旭懿的眼淚順著臉留了下來,這是宋鬱傑認識他的四年來,第一次見他落淚。


    “你沒事吧?沐夏大哥。”,宋鬱傑輕輕地搖了搖他。


    納蘭旭懿輕輕掙開了眼睛,但是他的目光沒有一絲神采。宋鬱傑見他的目光發直,用手在手在他麵前晃了晃,納蘭旭懿好似沒有看見一般。


    而在納蘭旭懿精神世界之內的,在他眼前的是他的母親南宮藝霖。母親摸著他的臉溫和地說道:“旭懿,你什麽時候才能回家?你兒時將山上種的山茶花移植在院內,這些花兒每年都會開花,可是卻不見你回來……”


    “娘,我已經找到了雅竹了,隻差最後一步了……”


    “孩子,放棄吧。你今天還說了傷人的話……她不會同你回來的……”


    “你為了她,不要娘了?”


    “旭懿哥哥,哥哥…你在哪裏?我和姐姐都好想你……你快回來吧……”,納蘭旭懿耳邊傳來了納蘭芷水的哭聲。


    “叔叔嬸嬸都去世了……現在就剩下我們幾個了,哥哥你在哪裏?我害怕……”


    無數地聲音環繞在他的耳旁,壓迫著納蘭旭懿,他發出輕微地“哼”聲,手顫抖了起來。漸漸地,他的脖子上出現如同淤青一般的圖案,嚇的宋鬱傑趕緊湊上去查看,不一會兒這圖案變得清晰了起來,竟然是梵文!


    這是法子印?宋鬱傑連忙解開了納蘭旭懿身上的衣服,他的胸前,手臂上皆出現了梵文,而背後的梵文成弧形排列,並成一個圓弧狀,而所有字樣花紋成正像,與葉儒英身上的鏡像翻轉的法子印相似。


    不是法子印!法子印是需要鏡子才能看,而這個,是歸心塔的“詛咒”。宋鬱傑立刻收索了記憶,這些年來自己都跟著納蘭旭懿。


    他是什麽時候去過歸心寺的?這歸心寺是妙良大師修煉和圓寂的地方,但歸心寺裏的歸心塔卻不與寺廟一樣熱鬧,它在寺的最深處,屹立在山頭上。


    一座安放靈位的塔以鎮壓著不知是何人建立的危險的地宮,或許是因為妙良大師在裏麵修行過,平安地出走來。每年都有一些不要命驕傲自大的人來挑戰,能活者走出塔下的地宮的人少之又少。即使有人平安無事,皆以發瘋而告終,活得最長的人也隻有短短兩個月。而在他們的身體上都發現了梵文的類似法子符印的圖案。


    宋鬱傑看見他身上梵文字符如此之多,看來已經有很久了,他拍了拍納蘭旭懿的臉,“你什麽時候去了歸心塔?”


    納蘭旭懿依舊沒有搭理宋鬱傑,宋鬱傑看見他的眼白處布滿紅色的血絲,漸漸由紅轉成黑色,心裏慌張無比。他親眼見過這些挑戰了歸心塔的人最後的死狀,立刻坐在納蘭旭懿的對麵。


    宋鬱傑取下了腰間的一個小型撞鍾,這鍾內掛有一個同材質的實心球,他一手捏著撞鍾的端頭聲,唱起了梵語。


    你我雖不同信仰,但是佛道也差不了多少,即使聖的必有共同性,現在隻能姑且試試。宋鬱傑心中這般想著,他每唱幾句梵語,便會搖響這個撞鍾。這個雖小,但是卻發出的聲響毫不遜色大鍾。正式如此,惹的隊伍裏的人員紛紛地回頭地看著他們的馬車。


    葉雨遙聽見宋鬱傑正唱梵音,竟然有些驚訝。因為她已經多年沒有聽過堂主開過喉,上一次聽還是在孩童時期,那時候宋鬱傑的歌聲清亮幹淨,帶著孩子氣的純真。他每日都會帶著飛仙堂的一眾誦經早晚課。


    如今的他早就長大,連聲音都變的低沉,再唱起梵語,竟更加地莊重肅穆。馬車經過之處,一旁化緣的一兩個小沙彌聽見了這歌聲,竟然忘記了手中事情,駐足仔細聽著。


    宋鬱傑所吟唱地是他的最強的功法——梵音彌語。第六天內所有的堂主的名號都是以最強的功法命名,隻不過他們的這些都是殺人的。而宋鬱傑的梵音彌語卻是用來救人的。


    “小夥子,聽我的話,你快放棄吧,哪有這樣的人……等你找到她都嫁人了……”


    “你竟然找一個失蹤了十二年的人五年了?快放棄吧。找到了不是一具屍體,就是**了。”


    “這個姑娘……沒有見過。不過,你是我朋友,我可以給你介紹個新的怎麽樣?比這個要可愛……”


    納蘭榮闕眼前的南宮藝霖好似聽見了歌聲,她向後退了幾步。它讓無數痛苦的,失落與失望的記憶湧上納蘭旭懿的心頭。


    “放棄吧。別再做無用功了……”


    “找點回家吧,想想你父母…你不照顧了?”


    “我相信你,你一定要堅持下去!遲早有一天你會成的!”,宋鬱傑的聲音忽然出現在他的耳旁。


    納蘭旭懿一愣,他看著遠處,在這片漆黑深處忽然出現了一隻潔白的小鹿。


    “下落不明還有或者的希望,若是一句死了,冰冷的屍體,再也活不過來了……下落不明還心懷希望,我是梁王獨子謝楚意,特請問朋友叫什麽?”


    “納蘭哥做什麽都很堅持,能夠出去雲遊讓我羨慕不已,這是我的手諭,你若是有什麽困難,就去找我的皇叔們,他們都好說話。至於你外出的盤纏,我會幫你辦妥,你就替我遊曆天下吧。本王可是京城首富,這點錢小意思。”


    “旭懿,你可要找到她,娘會在家等你們回來。”


    她不是我娘,我娘從來沒有讓我放棄。納蘭旭懿心裏念叨著,他看見遠處白色的鹿向晨光般,明亮卻不耀眼,原本那急躁焦慮的心情漸漸的平複下去,讓人感到舒服,


    縱使麵對失望,絕望,仍有人支持他。他麵前這個假扮的母親漸漸地變成了一團火的樣子。


    納蘭旭懿看著它說道:“你到底是誰?”


    “我啊,第六天的主宰。你很厲害啊,被我糾纏了四年了仍是沒有被我吞並,竟然能夠從中清醒。我越發的想要你了。”


    “你的目的呢?”


    “我隻想要一個能夠在人間行走的身體,為此,我能幫你完成一個願望作為交換,你死後的身體會被占據,就是這麽簡單。”


    “我沒有願望。”


    “我就在你心裏,你心裏想什麽我還是知道的。不過我一向說話算話。”


    “你這一句話對多少個人說過?”


    “挺多的,不過他們都沒有你心智堅定。還沒幫他們實現願望就承受不住我的力量便一命嗚呼。”


    納蘭旭懿聽後,覺得沒什麽好說的,直徑向那隻鹿走去。


    “除非你死了,否則不要想甩不開我的。你所修的‘無情道’對我沒用。好言說在前頭,作為對你的尊敬我不會再打擾你,你若是想好了可以呼喚我。”


    宋鬱傑心裏祈禱著納蘭旭懿快清醒過來,若是他瘋了,阿英要怎麽辦。以前都是納蘭大哥保護自己,現在輪到自己救他了。


    納蘭旭懿身上的梵文字符漸漸地退了下去,直到完全消失了,宋鬱傑才停下了吟唱,送了一口氣,將他的衣服重新穿好。


    他眼裏的雖然黑色血絲退了下去,但是方才這樣導致的眼裏充血。納蘭旭懿的眼底仍是無神。接著他抱著納蘭旭懿的頭呼喚了一句,“沐夏,你怎麽樣了?”


    納蘭旭懿依舊沒有搭理它,他向這隻白色的鹿越走近內心便越寧靜。直到伸出手摸摸小鹿的頭,他的眼裏才真的亮了起來。當眼睛聚焦起來,看到的正是宋鬱傑的那俊美地淺咖色眸子,其中帶著細細閃閃藍色的絲線。


    “沐夏?沐夏……你好些了嗎?”,宋鬱傑著急地詢問他。


    納蘭旭懿卻望著他沒說話。


    “完了,傻了?”,宋鬱傑恍了他兩下,隨後露出一副委屈的神情。


    納蘭旭懿一伸手抓住了宋鬱傑的手腕,將他拉進了自己的懷裏,緊緊地抱住了宋鬱傑。宋鬱傑見他這副動作,徹底懵圈了。


    “我在外遊曆五年,見過各種人與事,自以為天下朋友皆多。然知音難尋,除去從小便熟悉的小梁王謝韞悉之外,你也能算上一個。”,納蘭旭懿笑了一聲,輕輕拍了一下宋鬱傑後背,“沒想到你唱歌,還挺好聽的。”


    宋鬱傑許多年都被人誇獎過,竟有些不好意思,他不由得臉紅了起來,“一般一般,你身上出現梵文,到底怎麽回事?你什麽時候去過歸心塔?”


    “還沒有認識你之前。”納蘭旭懿鬆開了他,小聲說道。


    “為什麽以前沒見你這樣?”


    “我現在少了二層功力,沒辦法再與其對抗了。”


    宋鬱傑對他的這個回答感到詫異,“你被單驚狄傷到了?不對,你從與他交手之前就怪怪的。這個‘詛咒’會吞噬人的心智,你早上所做所為是受它影響。”


    “是,我說了讓她傷心的話。她一定會認為我是個不負責的家夥。”,納蘭旭懿說著,低下頭。


    “沒關係,下次解釋清楚就好了。”,宋鬱傑歎了一口氣。


    納蘭旭懿沒有說話,他躺了下來閉上了眼睛。


    “你不會真的不回鳴月樓了吧?”,宋鬱傑見他不說話,獨自叨了起來,“你身上除了符文,還有些抓痕,那是什麽?”


    納蘭旭懿聽見他提及了抓痕,立即睜開眼睛看著他。


    “昨夜我聽見樓上摔瓷器的聲響,你們在吵架嗎?這個抓痕是被她抓傷的?”,宋鬱傑不明白,很疑惑地盯著他。


    “你還聽見了什麽聲音?”


    “好像是挪動家具的聲音,還有‘吱吱嘎嘎’不知道是什麽響,一陣一陣地,持續時間還挺長……”


    “還有呢?”


    “好像還有她的哭聲,很小,可能是吧……”,宋鬱傑撓了撓頭,“你們有話好好說啊。”


    納蘭旭懿輕聲笑了起來,“我身上的抓痕的確是她弄的。”


    “果然,你們真的吵架了!我昨天想去勸勸你們,結果被我外婆攔住了。”,宋鬱傑懊惱的搖搖頭。


    “是啊,我們不僅動口,還動手。”


    宋鬱傑一愣,“你們還打架?這麽嚴重……”


    納蘭旭懿再次笑出了聲,“不過你放心,她打贏我。不逗你了,我之前去歸心塔,是想找到解開法子印的辦法,如今倒是有些眉目。這股力量都來源於第六天……”


    “我當然知道來源第六天……”


    “我說的不是門派,而是佛教裏的某位神。它說它是第六天之主。”


    “佛為九天主宰,第六天……”,宋鬱傑驚訝地看著他,“世間魔都源於它,魔王……波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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