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溫子驍自覺身邊溫暖,他不由得睜開了眼睛,竟然發現自己躺在自己的被窩裏,他下意識開始回憶,昨夜與謝絮楠賭了八局,基本上是四勝四敗,而當他們開始第九局的時候,溫子驍便再也想不起事情了。


    溫子驍翻了一個身,他根本不在意自己是怎麽回到忠王府內,他更加在意的是第九場的輸贏。而這是他這麽一個翻身,好似從耳邊傳來好聽的聲音:“你醒了。”


    溫子驍聽見這個聲音微微一愣,才說道:“昨天第九局是誰贏了?”


    “果然是個賭徒,心中隻有輸贏。昨夜你玩到半局便睡著了,我隻好暫停,派人將你送回來了。”謝絮楠輕聲說道。


    “那你現在是在等我醒了之後,繼續開始第九局?”溫子驍雙頭枕頭,說的極為悠閑。


    “不是,這第九局以後再說吧。今日恐怕是沒有空了,我可不是在等你,我是在等吳奶奶,原本我們就商定好了一同去京參加梁王的婚事,隻是沒有想到你正好回來了。”


    “不必了,第九局算我輸了。一場局隻有輸和贏,即不是贏便是輸。至於賭約……等從京城回來,再……”溫子驍說道此處停了下來,他看著窗簾幔帳發起呆了。


    謝絮楠發出一聲笑聲:“一時玩笑,不用當真。”


    溫子驍聽到了她這麽一說,心中鬆了一口氣。


    “我從來沒有遇見像你這樣的對手,前幾日便聽聞了你的名字,如今交手一番你的確是挺厲害的。”


    “郡主你別誇我了,這賭桌上的男人是不會受人喜歡的。”溫子驍歎了一口氣說道。


    “哦?你來賭錢,不是為了救助那兩個小家夥嗎?”謝絮楠的語氣變得有些玩味。


    “無論是什麽理由都一樣。”


    “是啊,你這樣不但沒有幫助他們還會害了人。他們年紀尚小,不懂工錢是要做工換來,你這樣做隻會告訴他們賭錢來錢快。等再長大一些,便會成為賭場的常客了。”


    “正是因為年紀太小,又能做些什麽呢?等不久之後,妹妹或許被賣去當歌姬,幸運的話去當丫鬟,就要跟哥哥分別了。郡主說的有道理,但是郡主出身便是皇室,從來都沒有體驗過窮苦的日子。有的時候沒有錢是真的會讓人變懦夫。”


    “我曾經……”曾經的溫子驍為了幫冷玉兒治療癆病,為了籌集錢財換取高等藥材,不由得找老板娘冷翠幫忙。兩年前因溫子驍隻有十三歲,長像如母親吳玥一般美麗。他善古琴,所以在冷翠的隱瞞之下,私自為人演奏。因溫子驍男扮女裝,邀請他上門著眾多,日漸被母親吳玥發現,知道了這事情之後的吳玥與冷翠大吵一架,至此在瓊羽閣內這兩個人如陌生人一樣,除了一些關於瓊羽閣的安排事情,這兩個人什麽私畫也不再說。


    溫子驍靠著這些錢求來了藥之後,也不見冷玉兒好轉,隨後他又有新的計劃——賭場。俗話說十賭九輸,但是放在他身上,卻是無效的……他發現坐在賭場內玩幾把就能輕鬆賺錢,這樣比賣唱輕鬆多了,於是幾乎每天都來。每場的勝利也給他帶來了災難,通常在回去的半道上會被人截胡,那麽多來幾次便有經驗。


    吳玥早先還讓他去上學堂,但是溫子驍完全不想去,一去那地方大家便要嘲笑他,連教書先生也不愛管他。而這些日子,她發現溫子驍特別積極去上學,再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之時,原來是曠課去賭場玩,溫子驍獲得一次來自母親“溫和地鞭策”。


    幾次下來,溫子驍仍是不改這個陋習,吳玥讓他寫幾個字來,溫子驍怎麽也寫不出,隨後吳玥便不讓他去書院,好似不報希望了一樣,反而教他波斯文,還叫他別說自己是個漢人,就留在自己身邊學琴。


    如果說溫子驍害怕什麽,這要屬生病了,因為中藥這麽苦,他可一口都不想喝。吳玥對他失望極了,自責起自己來,如果當初將溫子驍送去清匯醫館做工會不會就不會這樣了,溫子驍一聽要去醫館,那個地方可要比瓊羽閣無聊多了,而且有一股中藥味道,想起就難受……他不想自己被送走,立刻答應了母親再也不進賭場。


    如今他再想起這件事情,如果自己按照母親送到清匯醫館,或許就能夠早些認識南宮雨鷺,也不會心悅冷玉兒。溫子驍的心裏竟有一絲後悔,如今再也不覺得藥有多苦,甚至想多在醫館內多待一會。


    謝絮楠聽見他說這此事,一時間她沒有回複。謝絮楠的眼神中流露出羨慕的神情,而她抬眼看了一眼她身旁的兩個人。這兩人一男一女,男子已過弱冠之年,名為戚流雲,他身形高大,神情嚴肅站著筆直,他的腰後別有一把長刀。而女子年紀豆蔻,與謝絮楠歲數相等,她名為風伊年。她麵容清秀幹淨,額前中分的發環過雙耳別在腦後,她手上帶有一雙白色蛇皮手套,在指尖的位置上均有“利爪”,這是她極為銳利的指甲,與她溫婉安靜的形象成鮮明的反差。他們二人是謝絮楠身邊極為得力的助手,因謝絮楠不會武功,所以他們也有侍衛和侍女的身份,常伴謝絮楠身旁,被人稱為“戚風流年”。


    “這事情她可曾知道?你圖她什麽?”謝絮楠想了一會才發話。


    “她或許知道吧,我也不知道圖什麽……”


    謝絮楠輕聲笑了:“真讓人羨慕,若是有人這麽對我就好了。”


    “郡主又在說笑了……”


    “他們隻是需要我的地位而已,男人嘛隻為兩個東西瘋狂,一個名利,一個情。”謝絮楠打斷了他的客氣話:“至於真心嘛,這世上除了我爹之外,恐怕沒人吧。”


    溫子驍坐起身來,他沒有說話。


    “你昨夜忽然出現在我的賭場,是因為‘情’嗎?”謝絮楠這麽一問,她其實並不關心溫子驍的情事,而她想知道為什麽溫子驍在悟界山上發生的事情。小小一件事皆可引發大事件,她不想漏掉一個。


    “你怎麽不認為我是因為名利?”溫子驍好似察覺到了什麽,這郡主繞了這麽大一圈是為了聽自己的心思?不對,這裏麵恐怕還有其他的事情。


    “你知道為什麽大家都叫你‘世子’嗎?”謝絮楠的一個問題竟問道了他,溫子驍自上次和父親忠王溫世遠覲見皇上之時,不僅是冊封了他母親為正妃,實際上還封了他為“世子”。而回到家中的時候正遇上了從渝州趕來的韓箬。回想起上次她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帶著溫子桐跳井。這麽一說他甚是好奇,看大娘韓箬反應如此強烈,難道是因為這個稱號有關。


    “你會世襲你父親的忠王身份。如果沒有你,這世子之位應該是忠王妃韓箬的長子溫子桐。你已經有名利,也不用跟曾經那樣擔心錢財,而情才會成為你煩惱的原因,不是嗎?”


    溫子驍有些驚訝,隨後他:“你覺得我這種人,配得上嗎?”


    “這個問題別人給不了你答案,如果你在自己腰上畫個圈,那你這麽也走不出去。何況你要成為什麽人,是你自己所決定的。”


    溫子驍見她好似並不是壞人,心中思索了一會,立刻起身換好了衣服,卻發現了屋內沒有人,那她的聲音是怎麽聽見的?


    “我在大廳裏呢,你能聽見我的聲音是因為我在你耳朵裏放了一隻蠱蟲。”


    “你……你會用蠱?”


    “那當然,我師父可是苗疆最厲害的巫醫。”


    巫醫?溫子驍趕緊洗漱了一番,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大廳。絲毫沒有在意外麵正下著毛毛雨。他一抬眼便看見了謝絮楠,她手持書卷看的認真,而她身邊守著兩個人。溫子驍抬眼觀察了戚流雲和風伊年,這兩個人昨天沒有見到,所以頗有興趣。


    謝絮楠見他進了屋子,立即放下了手中的書,她必須扶著風伊年才能站起身:“溫世子你來了,我是西北蜀王謝亦瀾三女兒渝賢郡主謝楚婼,字絮楠。這兩個是我的侍從戚流雲和風伊年。這次我是代替父親給韞悉堂哥送去賀禮,所以我們可以一同……”


    這時候門外跑來一個仆從,謝絮楠見著之後便停下口中的話。隻見仆從將溫子驍叫了出去。許久都沒有再進屋。


    “郡主,可有得到了什麽消息?”戚流雲俯身在謝絮楠身邊說道。


    “暫無。”謝絮楠小聲說道:“或許是戒備心強。”


    “要不我們……”


    “不可。他和普通的人不同。”


    謝絮楠阻止了戚流雲的計劃,隻是在屋內等待著溫子驍。


    溫子驍站在似有似無的飄雨之中,他以為是雅摯回心轉意地來找他,沒想到來者竟然是林雨,還有冷玉兒。自從雅摯那一戰勝了陸煥之後,這林雨便成了他的迷弟一般。聽說雅摯要去給溫子驍送東西,是他走之前遺落的,林雨立刻便幫他跑腿。而冷玉兒知道是要溫子驍的東西,她心裏還有些話想與溫子驍說。


    溫子驍手中拿著一個精致的盒子,他輕微地打開了一個角,看到了裏麵的茶花,立刻關上了盒子:“小師弟,雅摯他還說了什麽嗎?”


    “啊,沒有了。他就隻是說這是你昨夜下山忘記拿的東西。”林雨老老實實地回答:“我看到門外的馬車,你是要去什麽地方嗎?記得回來再來悟界山做客。”


    “恩,我要去京城數日,過幾天就回來。這些日子,雅摯拜托你了。”溫子驍摸摸林雨的頭:“你快回去吧,等下師父要找不到人了。”


    “好,還有玉兒姐姐想跟你說些話,你等等……”林雨立刻跑進了馬車,隨後從馬車裏走下了一個姑娘。


    溫子驍是真不想見到她,立刻轉身就要離去,冷玉兒趕忙叫住了他,還跑到了他麵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好似雨越下越大,冷玉兒打著傘想為溫子驍遮雨,而溫子驍偏偏不站在她的傘下,這兩個人成僵局。溫子驍退後一步之時,他的頭頂上另一把傘遮住了他,隨後傳來了謝絮楠的溫和的聲音:“驍驍,你怎麽不打傘?我們要趕快出發了,奶奶可要等急了。”


    溫子驍心中一驚,“驍驍”這個稱呼是南宮雨鷺對他的特別稱呼。他轉身看著謝絮楠,她掏出手帕輕輕搽了溫子驍臉上的雨珠,絲毫沒有搭理麵前的冷玉兒。


    “好,我們現在就去。你腿不方便,怎麽不叫流年二人幫我遞傘?你拿著這個錦盒,小心了這可是我的心愛之物。”溫子驍說罷,一把將謝絮楠橫抱了起來,他也沒搭理冷玉兒直接經過了她身邊走了。


    雨中隻留下冷玉兒,她看到了溫子驍的態度,第一次,溫子驍第一次如此對待一個姑娘,按照平時他都會給人台階下,而如今真是如此尷尬,怕是在與無法回到從前。


    謝絮楠抱著錦盒舉著傘,縮在溫子驍懷裏,有些玩味地說道:“沒想到你還挺聰明的。”


    “謝謝你……幫我解圍……”


    “哦,原來那個姑娘是她啊?嘖嘖嘖……”


    “你的這聲嘖特別像韞悉師哥,我看你手上有一串與他一模一樣的黃虎眼念珠,你是要刻意模仿他?”


    “無可奉告。不過,你看這個鐲子。”謝絮楠拿傘的那隻手上帶著一隻銀鐲子,鐲子不寬上麵吊著四個小鈴鐺,一直發出了輕微的響聲。


    溫子驍走進了屋子才將她放下,這時候謝絮楠才道出一句話:“小時候腿骨折過,陰天的時候會疼,我爹去西北尋到巫醫來治病。後來我們投緣,他成為了我師父。我不會功夫,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但是我會蠱術幾乎沒人知道,而這個鈴鐺是我師父留給我的,可以察覺蠱,方才那個姑娘讓我的這四個鈴鐺全都發出響聲。看來她體內有個來頭大的蠱蟲。”


    溫子驍思索了一番,聽謝絮楠這麽一說,他可以認定了,慢慢地說道:“如果沒有猜錯,她體內有永陵蠱蟲。”


    謝絮楠聽見“永陵蠱蟲”這四個字,露出了震驚的神色。她想起了七夕之後收到了謝韞悉寄來的書信,要請她幫忙的內容,看來的確是重要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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