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摯愣了一會,忽然臉上露出前所未有認真的神情,低頭在衣服內摸了摸掏出了那個謝韞悉倒騰了許久未開的墨色漆器小方盒,在旁人眼裏他隻是五指輕輕碰了方盒四周,忽然間“哢擦”一聲盒子蓋緩緩抬起,露出裏麵的東西。他抬頭將手中東西遞到身前,用堅定的眼神看著納蘭榮闕,說道:“這是芷水十一歲那年給我的婚鐲,比韞悉提親要早上一年。早些年不懂她的用意,在旭懿大哥的言語間我才明白,隻不過可惜的是當我下定決心之時,謝韞悉卻搶在我前麵。如果我以此婚鐲為籌碼,爹會不會重新考慮此事?”


    納蘭榮闕看見他手中的盒子內的刻有山茶花的銀鐲,眼中露出困難的神色,納蘭家族有著女孩送男孩刻著自己名字的山茶花銀鐲作為可婚配對象的傳統。它形如環,但是中間刻字地方是鐲的樣式。銀環上麵雕有淺淺花草的紋案,而在最中間的是一支山茶花的圖案,在花的正中間刻著篆體的名字。這鐲子是納蘭家獨有的物件,名為“婚鐲”。納蘭家每一個小孩自出生後都會定製一隻這樣的鐲子,在上麵刻著自己的名字,待到孩子長大便將此鐲送與心愛之人,諾是收鐲人有意圖與納蘭家族長交待,便定製一隻對方的鐲子,當鐲子成對之時,意味著婚約已定。鐲子扣上有個機關,除外力破壞之外,一旦帶上便再與取不下來。


    納蘭榮闕曾經詢問過納蘭芷水婚鐲的事情,她隻是敷衍的說自己不小心掉了。他深知女兒小時候性子愛玩也並未多想,這次來中原還特意給她帶了一個新的婚鐲,原來這隻婚鐲是送給了雅摯。他的心裏似有動搖,對昨日與謝語商定的親事有些後悔,自己的這個決定不僅違背了家規,受家中長輩職責無數,還讓心愛的女兒離家,心中的不舍全是因為納蘭芷水說她喜愛謝韞悉。這幾年納蘭榮闕一心放在家宅重建以及追查雅摯親姐姐的下落,本來以為自己女兒與雅摯在一起是必然,在此事上並未多心。隻是沒想到變數說來就來,而且超出了他的預想,諾能早日發現並即使溝通可能都不是今天之局麵。


    雅摯見納蘭榮闕麵露難色,也隻是賭一把而已,這最後的掙紮也隻如飛蛾撲火吧,他收起這隻婚鐲,失落地說道:“方才我隻是假設了,我知道你與謝叔叔談好的事情,如諾食言對大家都不好。”


    他說完頓了一會,才接著小聲的說了一句:“這隻婚鐲請爹收回去吧。”


    “你若早一日拿出這隻婚鐲,那不就是考慮的事情,因為這東西是回絕謝語的最好理由。”納蘭榮闕歎了一口氣,說道:“這隻鐲子你收著吧,你與芷水緣分未盡。”


    雅摯不解,既然都已經要成婚了,那還哪來的緣分之談呢?


    “你剛出家門未久,家中你也隻接觸過逸姐姐、芷水和雨鷺罷了。你以後闖蕩會遇見更多不同的女孩,到時候你們一起經曆,你心裏還會有芷水嗎?有些人在一些事情早就忘記了原本心中喜歡的那個人,你會是這種人嗎?”


    雅摯無言,他好似沒有理解納蘭榮闕的意思,隻是將他這些話當做是安慰自己罷了。接著他反問納蘭榮闕:“爹,娘去世之後,你為什麽沒有再娶?”


    “納蘭家族中的人一生隻會喜歡一個人,你畢竟與我沒有血緣,所以你不會被這個限製。我有一事要對你說,大千世界人許許多多,你需要多見識見識,唯獨那個名為冷玉兒的姑娘,你切莫對她有過多的感情,你們之間沒有果,而且她會傷你,對你帶來的痛苦遠比這件你錯過的痛苦更大,你要記住。但是感情這個事情沒有定數,如果你真動心,那便順其自然就好,沒準會有新的契機,這些都是說不準的。雖然我能算到未來,未知讓人恐懼也讓人有闖勁不是嗎?”納蘭榮闕看了雅摯一眼,這個少年眼裏的疑惑神色在他的預想之中。


    “說遠了,方才我說你與芷水緣分未盡,如果有一日她重回納蘭家了,她不再是曾經的她,你也不是曾經的你,你可還會喜歡她?”


    雅摯不理解他的意思,納蘭榮闕的話有些前後矛盾,聽的他雲裏霧裏的,不過他在聽到關於納蘭芷水的話題上什麽也沒有想直接說道:“我會。”


    納蘭榮闕被他沒有一絲猶豫怔住,想了一會再說道:“即使歲月在她麵容上留下痕跡,即使她為其他人生了孩子……”


    雅摯聽著心中忽然一絲痛,但是他依舊堅定的說:“如果她能回到納蘭家,無論她變成什麽模樣,我都會向現在這般或是比現在更喜歡她。之前年少因為很多原因而錯過了,再來一次我一定不會再錯過。”


    納蘭榮闕看著他,他這般單純天真想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不禁笑了笑:“你可要對今天說的話負責哦。”


    雅摯對他點了點頭,在說出這些話後,他的心情好了許多。這種暢快的感覺,讓他一時間竟接受了這個他之前難以接受的事實。


    “來,之後要靠你自己了。我今日將‘寒水洛神’教與你。我方才為你體內輸入了我的功力,它會與你體內的外泄的純陽氣相融合之後你的功力會得到提升。”


    雅摯二話沒說,與納蘭榮闕操練起來。


    而屋外這對父子,可就沒屋內這對父子相處融洽了。


    吳梟彈完一曲,心中所有的情緒完全爆發,衝著這個不了解的親生父親發泄所有的情緒。直接挪開琴起身直徑向溫世遠走去,一把拽住了聽得入神的溫世遠衣領,俯視瞪著他,沒有好氣地對他怒道:“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是來和我相認?你認不認我無所謂,但是你這麽多年都不來找我娘,你心裏可有她?她這麽多年來在瓊羽閣怎麽過的你知道嗎?”


    溫世遠皺著眉頭,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應對這種場麵。


    “你知道這一曲裏藏了我娘多少對你的情感?多少個淚水沾濕枕頭的夜晚,為了救你她都不吝嗇自己的性命,也不心疼自己的兒子……”說道這裏吳梟鬆開了溫世遠的衣領,從懷裏掏出那份雅摯給他的用波斯文寫的信,舉在溫世遠麵前說道:“你看,在最後的遺書裏都在給你洗罪,讓我不要責怪你,說你身不由己。”


    吳梟氣的將這一份信甩了出去,隨手打在溫世遠胸口的傷口處,上麵還有蒼為了鎖住限製溫世遠行動的鉤釘,瞬間吳梟的手掌上見了紅,可是他完全沒有在意。


    溫世遠一個吃痛,不禁皺了皺眉。他見吳梟心切,一共六把鉤釘因為他的身體吃不消隻取出了四把。本應該躺下休息的溫世遠,聽見琴聲便按耐不住,他心裏早有準備,事到如此他不想做任何解釋,也隻是藏在心中。


    他慢慢的彎腰撿起散落地上微微濺了些星點的書信,胸前的血滲出與他薄衫上沾染到吳梟的血液漸漸的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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