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三章撈屍人之金陵人


    水若寒看他已經來到身邊,向前踏出一步,他也停住了腳步,兩人四目相對,像是多年的故友,又像世代的仇敵。


    “本事見長,沒有萬隆壽印也能闖到這七絕溝中!”


    那人怒瞪著水若寒,語氣低沉。


    “你不也沒有佩戴壽印,每日在鬼股蕩中中穿行,我早就該想到是你,當今世上能把符咒用至這般境界,除了鬼魂符咒——金陵人還真找不出第二個人。”


    水若寒說完,兩人相視而笑。


    我聽的一頭霧水,怎麽會有人每天在鬼股蕩中穿行,符咒又怎麽會引出如此大火?


    叫金陵人的怪人看著身前即將燃盡的幹屍殼子,憤憤說道:“這人作惡多端,賺不義之財,早就想收拾他,怎奈同是莊中之人,不好鬧翻,今日撞個正著!”


    水若寒點了點頭:“幾十年過去了,脾氣變了不少,卻怎麽不見老!”


    那人聽完擺了擺手問水若寒:“你們到這做什麽,七絕嶺除了惡人就是惡獸,可沒有你要尋的那些天靈至寶!”


    “前些天郭巴子是不是送來一個小姑娘?”我看他對山莊中的事情很是熟悉,便開口問道。


    那人皺了皺眉,對我說道:那是總舵主郭艮嶺的孫女,正在七絕嶺養傷,但聽說在玉龍坡議事的舵主皆被一人所屠,不知那人是誰,當真可恨!


    這本是莊重機密,本不應當你們講,但現在山莊群龍無首,已是一盤散沙,若是沒什麽大事,就早早回去吧!”他說完搖了搖頭,但掩飾不住眼神中那一抹憤恨。


    那人說完摸了摸腰間的布袋,取出一張符咒,雙手持符遞給了水若寒,低歎了一聲:“當初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這張是太乙明路符,待到前方無路之時,催動即可。


    我還要去接應其他入嶺之人,不能遠送,告辭!”說完向水若寒拱了拱手,疾步向來路行去。


    我望著他蕭索的背影,問水若寒:“那人脾氣還真怪,但手段卻挺高明!整天在鬼股蕩中穿行,竟片葉不沾身!”


    水若寒眯起眼,望了望日頭,低聲對我說道:“走吧!”


    風沙吹散了來時的印記,前方雪峰傲然,日頭初升,新的希望,也可能是毀滅的前兆。


    聽那鬼魂符咒說玉龍坡皆被一人所屠,說的會不會是我,肯定是郭巴子到七絕嶺紅了眼說是我殺的!


    那鬼魂符咒脾氣雖怪,但心腸卻不壞,我心下好奇,問水若寒:“那鬼魂符咒金陵人到底是什麽人,看他頭上那撮白毛,還真對得起他的名字。”


    “他本是在旗的滿人,時局動蕩之時,家境落敗,但卻畫的一副好畫,我機緣巧合之下救了他的性命,我看他畫工超群,又把他送到‘三條腿’有道子那學習畫符之法。”


    這一路行來,滿麵風塵,為了打發枯燥行進,我不停的問這問那,水若寒皆是搖頭不答,問到四叔時,水若寒也隻是搖頭不語,我知道他肯定知道四叔的事,興許四叔還沒有死,正躲在暗處,庇護著他唯一的侄子。


    七絕溝一望無際的荒嶺,看不到生命的氣息,雖沒有沙漠大海那般廣垠,但若是意誌薄弱之人行走其間,當真是萬念俱灰,七情絕根。


    我看水若寒不說話,無奈問道:“我看那鬼魂符咒手段了不得,怎麽會被你救下?”


    “都是些前塵往事,不提也罷!”水若寒說完依舊自顧自的走著。


    我緊跟在他屁股後,追問道:“那就講講往事,總比這麽幹走強,我憋得慌,總粘牙你也不好受。”


    水若寒停下了腳步,莞爾一笑,摸了摸著我的腦袋:“好,我就講講那段往事!”


    一路走著,聽水若寒講起了當初鬼魂符咒的那段心酸往事。


    鬼魂符咒金陵人,本叫金祁陽,是地地道道的滿人,祖上跟著努爾哈赤打過天下,世代吃皇糧。可到了他這一輩兒正趕上動蕩的時局,家境逐漸落敗。


    父母撒手歸了天,親戚該跑的跑,該死的也都死的差不多了,就自己天天守著一間四壁頹然的老房子發呆。


    他又沒什麽本事,隻會畫些花花草草。可那個年代有勃勃才是真理,碎紙片子隻能開腚。


    這一日,他正在家暗自躊躇,晚飯吃紅薯還是缸底的棒子麵,剛要出門,突然聽到一陣敲門之聲。


    他幾步走到門口,以為是要賬的。那個時候的東北,即使是村落也就稀稀拉拉幾戶,都隔著挺遠,很少有串門的,別說是他這個跑腿子家,他搓了搓手,硬是沒敢開門。


    突然聽到一個老頭兒的聲音:“三兒在家嗎?”


    他聽完心中疑惑,聽聲音像是隔村兒的老張頭兒,可這吃飯的點,怎麽跑到自己家來了?


    他試探的開了門,探出頭去,剛要問是怎麽一回事,卻是眼前一亮,看老張頭身旁正站著一個水靈靈的大姑娘,正是老張頭的閨女,張喜鳳。


    沒等金祁陽說話,那老頭一把拽開了門,把他也推到了裏屋,金祁陽不明所以,被驚的合不攏嘴,顫聲問道:“大爺,你看我這也沒有啥吃的,沒欠你……”


    老張頭兒聽完皺了皺眉:“三兒,我看你人不錯,雖說沒什麽本事,但隻要你對我閨女好,選個日子,把你倆婚事辦了!”


    金祁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上掉餡餅樣的好事,怎麽會找到自己頭上,趕忙問老張頭:“你閨女是這麽漂亮,找什麽樣的沒有,找我這個窮鬼多遭罪。”金祁陽說完,看了一眼張喜鳳咽了口唾沫。


    老張頭兒歎了一聲,對他說道:“哎,我也不想把閨女嫁給你,可這年頭兒我自己都養活不了,我拿什麽養閨女,屯子裏年輕人能跑的都跑了,你小子還算健全,別得便宜賣乖了!”


    金祁陽聽完心中一喜,看著羞怯的張喜鳳,恨不得馬上就撲上去。


    沒幾日,金祁陽不知在哪弄來一頭毛驢,興高采烈的來到了張喜鳳家,算是接親,毛驢馱著新娘,一路晃晃蕩蕩到了自己家,金祁陽特意燉了鍋菜,這就算成親了。


    可成親的喜悅沒幾天便被窘迫的生活壓得喘不過氣,看著一天天消瘦的妻子,金祁陽心裏也不是個滋味,七尺男兒卻連媳婦都養不活,心裏發了狠,就要出去闖蕩穿蕩,多賺些錢,讓媳婦過上好日子。


    給張喜鳳留了半缸棒子麵,交代完一切騎著毛驢就出了屯子,可他這一走就是二年,在外麵賣畫寫字也賺了點小錢。


    然而他卻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日日盼著他回來,缸裏的棒子麵也一天天見少,為了不讓外人笑話金祁陽,寧可餓著也沒回娘家吃一頓。


    一轉眼三個多月,老張頭兒都沒有自己女兒的消息,以為小兩口過的挺好,忘了自己家。可心裏確是樂開了花,下午就準備去看看女兒。


    可老張頭兒剛一進屋,心裏咯噔一下,老淚縱橫,一看自家的女兒竟硬生生的餓死在炕上。正值三伏,不知道死了多少天,屋中臭氣熏天。


    老張頭兒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把女兒用炕席卷了起來,沒有錢買棺材,也沒有力氣埋,席子一卷扔到了炕梢。


    兩年後,金祁陽穿的溜光水滑,依舊騎著走時騎的那頭毛驢,回到了家中,嘴裏哼著小曲,把毛驢綁到了家門前的梨樹上。


    看快到吃晚飯的點,家裏竟沒冒起炊煙,心裏一酸,看來喜鳳這些年讓喜鳳一個人在家真是苦了,肯定是又皆不開鍋了,想到這,邁開步子就向屋子裏行去。


    他剛要伸手開門,卻見妻子迎了出來,屋子裏也沒有點燈,看不清妻子的表情,隻是瞧著妻子臉頰都凹陷了下去,抱著妻子痛哭起來。


    妻子把他扶到屋中,讓他在炕上坐一會兒,說他這幾年沒回來,在外邊肯定吃了不少苦,就要給金祁陽燒水做飯。


    金祁陽看到妻子這麽賢惠,心裏不知是個什麽滋味,坐在炕上,炕上竟全是灰土,一摸才知道,炕上沒有了席子。


    金祁陽剛要拿出他從鎮子裏買的耳環給妻子,探頭看去,卻發現妻子沒了腦袋,爐灶下的火苗也是陰慘慘的綠色。


    金祁陽咽了口唾沫,以為自己看花了眼,晃了晃腦袋,再看哪是沒了腦袋,隻是剛才妻子低頭燒火自己沒看清而以。


    但金祁陽坐在屋子中總感覺怪怪的,後背無風自涼,汗毛也不知不覺都立了起來,心裏總有種不踏實的感覺,他拿著那對耳環,緩緩走向妻子,卻看到妻子正拖著自己的腦袋,梳完頭發畫眉毛。


    這可把金祁陽嚇得不輕,愣愣的杵在那,妻子聞聲把腦袋又安到了腔子上,衝他慘慘一笑:“明子,水燒開了,沒米了,飯沒做呢!”


    金祁陽扔了手中的那對耳環,屎尿其下,撒丫子跑出屋子,天色漆黑,差點撞到那棵綁毛驢的梨樹上。


    金祁陽回頭看去,妻子正穿著一件破舊的衣服,臉上青紫,一路喊罵,一路朝自己追來。


    金祁陽解下毛驢就朝屯外奔去,妻子在後麵邊跑邊罵:“你個沒良心的,這麽多年不回來,回來就要走,我們娘倆都快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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