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得功道:“但我的小鐵兒如果傷了她,最多隻造成針頭大的傷口,一服解藥,就可以完整無損……”


    沉思了少頃的石瑤姑,冷笑一聲道:“鼠輩們,你們三個一齊上吧!”


    覃得功笑道:“我們不是‘雪山四老’,沒這個規矩,而且,請恕我不客氣的說,你石車主也還沒這一份榮幸。”


    “那麽,你認為,要誰才有這一份要你們三人聯手的榮幸呢?”


    “這個麽,你知我知,咱們心照不宣。”一頓話鋒,又立即沉聲接道:“石車主,在下可要得罪你啦!”


    話出招隨,隨手一揮,那條鐵線蛇,筆直地向石瑤姑前胸射來。


    石瑤姑沉穩如泰山地,紋風不動,隻是手中長劍朝著鐵線蛇的七寸處橫劍一撩。


    打蛇打在七寸上,這是最正確的打法。


    鐵線蛇雖然是皮質堅韌,即使是一般寶刃,也傷害不了它,但七寸也還是它的最脆弱之處。


    以石瑤姑功力之深,這凝足真力的一劍橫撩,是何等威勢,如經擊中即使是一條鋼鏈,也難免受損傷。


    但覃得功手中的鐵線蛇,是通靈異種,深明利害,兼以平常受過它主人的特別調教,幾乎已能與覃得功的心意相通。


    因此,不等覃得功有甚麽指示,它的身子猛然一個折轉,不但避過石瑤姑的一擊之勢,反而就著折轉之勢,向石瑤姑持劍的手腕上咬來。


    像這情形,如非是石瑤姑身法靈敏,閃避及時,幾乎在第一招上,就著了對方的道兒。


    饒是如此,那條鐵線蛇兒,仍然是如影隨形地,“呼”地一聲“跟蹤”進擊。


    石瑤姑連回頭的機會都沒有,憑著聽風辨位的功夫,反手一撩,身形也向右閃避。


    這一閃避,可真是絕透了!


    因為,那身形一折的鐵線蛇的頭部,正好迎著她的前胸疾射過來。


    石瑤姑沒有思考的餘地,她左手淩空一點,以險煞人的距離,將鐵線蛇點得“吱”地一聲,蕩了開去。……


    這是一場別開生麵的奇特惡鬥。


    由於鐵線蛇是通靈異種,具有靈性,在覃得功那特殊身法和手法配合之下,它不但能自己趨吉避凶,也能自己找機會攻擊敵人。


    因此,石瑤姑麵對此等對手,一切的奇招異式,都失了效用,而不得不憑著她超人的機智,和靈活的身手去應付。


    尤其是那鐵線蛇長達丈二以上,加上覃得功手臂的長度,幾乎比她的長劍長過了三倍以上,因而迫得她,隻好在外團團圈地打轉,而失去了主動。


    當然,石瑤姑是落了下風。


    覃得功得意地邪笑道:“瑤姑,沉住氣,慢慢就會進入佳境了……”


    石瑤姑顯然是在籌思破敵良策,對對方那語意雙關的下流話,根本不予理會。


    覃得功又得寸進尺地,邪笑道:“瑤姑,在下這玩藝兒,開始時有點格格不入,但卻有如倒啖甘蔗,越吃越甜,你且慢慢享用吧!”


    覃得功的話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但石瑤姑仍然是充耳未聞似地,隻是在騰挪閃避著。


    覃得功得意忘形之下,禁不住邪笑道:“腰肢兒扭得真靈活,這一套功夫,要是換到床上去,那才是夠人消受哩!”


    司介侯旁觀者清,他已看出石瑤姑必然會有殺手施出,因而揚聲喝道:“覃供奉不可輕敵!”


    覃得功哈哈大笑道:“太上請放寬心,煮熟了的鴨子,絕對飛不走……”


    真是說時遲,那時快,覃得功的話沒說完,雙方都已不約而同地,同時施出殺手。


    那鐵線蛇向石瑤姑迎麵噴出一股淡綠色的毒氣,石瑤姑卻向那鐵線蛇噴出一股橘紅色的火焰。


    毒氣是那鐵線蛇集數百年修為的劇毒。


    那火焰卻是石瑤姑性命交修的本身三昧真火。


    在覃得功的本意,是想利用鐵線蛇的劇毒,先將對方噴倒,就大功告成了。


    在石瑤姑的想法,那鐵線蛇刀槍不入,拳掌難傷,但卻敵不過她本身性命交修成的三昧真火,隻要毀去這條鐵線蛇,覃得功的威力,至少可減去一半,她就可以從容收拾了。


    雙方打的都是如意算盤。


    雙方的殺手,也是同時發動。


    當然!雙方也都深深地明白對方的厲害。


    因此,雙方的殺手一經施展,卻又不約而同地,同時暴退五丈之外。


    覃得功檢查了一下他的寶貝蛇兒並未受傷之後,才目注著石瑤姑淡然一笑道:“瑤姑,我低估了你的功力。”


    石瑤姑徐抬左腕一掠鬢邊散亂的青絲,嬌笑一聲道:“現在重新評估,還不算遲。”


    覃得功邪笑:“不遲,不遲,咱們可以重整旗鼓,再拚上五百回合。”


    一頓話鋒,緊接著沉聲喝道:“老二,老三,別閑著,咱們一齊活動活動。”


    “遵命……”


    狂笑聲中,刁振、哈雷二人,已采犄角之勢,向石瑤姑徐徐逼近。


    這所謂“苗嶺三邪”,本來還算不上當代武林中的頂尖兒人物,但由於他們身任天一門客卿地位的供奉之職,所使兵刃又頗為邪門。


    同時,由於他們自告奮勇,強行出頭時,司介侯還說過他們還不到出場的時候的話。


    麵對俠義道方麵,目前的領袖人物石瑤姑,居然還說不到出場的時候,則這三邪的任務不難想見,那必然是用以對付可能仍然健在的,白雲山莊中的老一輩人物的主要助手之一。


    也不難想見,這並不算是頂尖兒人物的“苗嶺三邪”,必然有過甚麽不為外人所知的奇遇,各自練成了甚麽驚人的絕藝。


    而事實上也已經證明,方才那一場惡鬥中,覃得功所表現的功力,絕不在石瑤姑之下。


    三邪中的一個,已經和石瑤姑打成平手了,如今三邪要聯手對付石瑤姑,則其後果之嚴重,已不難想見。


    因此,這一情況的變化,使得遠在十丈之外觀戰的杜少恒與冬梅二人,也為之心頭一震地,蹙緊了眉頭。


    這真是應了一句俗話--皇帝不急急了太監。


    因為,當事人的石瑤姑,卻表現得一派安詳地,淡然一笑道:“早點兒三個聯手,那不是省事得多嗎!”


    一聲“嘩啦”和“嗆”地一聲震響,哈雷、刁振二人已擊打著他們自己的邪門兵刃在示威。


    同時,覃得功也在以一粒甚麽藥丸喂內他那鐵線蛇的口中,一麵笑道:“小鐵兒,多賣點氣力,待會還有更好的獎賞。”


    三個人以鼎足之勢,取八尺距離,將石瑤姑圍在核心,覃得功並含笑說道:“石車主,準備好了吧?”


    石瑤姑冷哼一聲道:“有甚麽伎倆,盡管施展!”


    覃得功邪笑道:“好!咱們兄弟,一定伺候得你舒舒服服的……”


    幾乎是在覃得功說話的同時,一縷清越的簫音,也隨之遙遙地傳來。


    不!其實,現場中的每一個人,都覺得那簫音,就在自己的耳畔發出。卻誰也不知其所自來。


    簫音於清越之中,有著無限的淒涼意味,像是巫峽猿啼,也像是孀婦夜泣,令人忍不住地,鼻酸心碎,想要為之一掬同情之淚。


    因此,這奇異的簫音一起,首先臉色大變的是司介侯和“苗嶺三邪”等四人。


    而最先受到影響的,是覃得功手中的通靈異種鐵線蛇兒,像喝醉了酒一樣,懶洋洋地,纏回它主人的手臂上,一動也不動了。


    司介侯臉色一變之下,目注石瑤姑沉聲問道:“石車主,那是誰?”


    “不知道!”石瑤姑仰首遙注那灰暗的夜空,對環伺在她周圍的三個強敵,視若無睹。


    “其實,你不說,老夫也知道是誰。”司介侯冷笑著。


    “那又何必明知故問!”


    覃得功扭頭問道:“太上,您以為那人是誰?”


    “自然是白雲山莊中的老不死。”


    “白雲山莊漏網的老不死,一共是四個,太上以為目前這一個是--?”


    “總在古紹裘夫婦與李哲元夫婦這四個人的範圍之內。”


    石瑤姑插口冷笑道:“你真夠聰明!”


    這時,那奇異的簫音,戛然而止。


    現場中,那劍拔弩張的局勢,早已無形中鬆弛下來!


    目前,那本來占有絕對優勢的天一門群魔,已經是鬥誌盡消地,顯得沒精打彩。


    同時,杜少恒,冬梅二人也忽然神秘失蹤了。


    由於那神秘簫音的吸引力太大,杜少恒,冬梅二人的失蹤,使那跟他們站在一起,近在咫尺的百裏軒,居然也不曾察覺到。


    等到百裏軒發覺時,禁不住駭然驚呼道:“太上,不好啦……”


    司介侯怒聲叱問:“何事大驚小怪的!”


    百裏軒訥訥地道:“啟稟太上,杜少恒,冬梅二人,忽然不見了!”


    司介侯一怔道:“忽然不見,難道他們會使五行遁法不成!”


    百裏軒苦笑道:“太上,事實是這樣,屬下但覺眼前一花,兩個人就不見了。”


    百裏軒為了避免受到申斥,不得不信口胡言。


    但司介侯並不糊塗,沉叱一聲,道:“少廢話!”


    “是是……”


    “好在那兩位,都已是自由之身,走了也就算了。”


    “多謝太上……”


    “方才,你的建議,安排好了嗎?”


    “啟稟太上,已經安排好了。”


    司介侯卻忽然揮手說道:“現在不用了,叫他們先行撤退!”


    百裏軒殊感失望地,訝問道:“太上,那是為甚麽?”


    “我怎麽說,你就怎麽做!”


    “是!”


    百裏軒碰了一個軟釘子,躬身退走後,一直在冷眼旁觀的石瑤姑這才嬌笑一聲道:“太上,好戲才開始,怎麽首先打起退堂鼓來?”


    司介侯冷笑道:“你少得意……”


    石瑤姑截口接道:“到目前為止,我還不曾有過一件得意的事,這些,且不去說他,咱們言歸正傳。”


    “說吧!”


    “第一,你手下那些女娃兒,一個時辰之後,會自行蘇醒,可千萬別自作聰明,去撥弄她們。”


    “老夫知道!”


    “第二,半個月之後,本車主必然赴貴門總舵,作一了斷,謹此先行奉聞!”


    “老夫屆時在總舵恭候。”


    “本車主言盡於此,告辭。”


    忽然,一個洪烈語聲沉聲喝道:“慢著,老夫有話說……”


    語聲起自百丈之外,但最後那個“說”字,卻顯然是在十丈之外說出。


    石瑤姑心中一凜,但外表上卻是泰然自若地問道:“你是誰?”


    “你不配問!”仍然是聞聲不見人。


    “本車主恕不奉陪……”話聲中,人已長身而起,向山下飛身疾射--“那你可莫怪老夫以大欺小……”一道人影,有如長虹經天似地,向石瑤姑截擊。


    但當兩道人影將要接近之際,隻見一點寒星,有如電掣星飛似地,向那道橫裏截擊的人影,疾射而來。


    “打!”


    這一聲“打”,是那一點寒星出手之後才發出。


    而且話聲嬌稚,想必是出自一位最多隻有十來歲的女孩之口。


    可是,可別瞧是一個小女孩所發出的暗器,那個向石瑤姑橫裏截擊的人,卻顯得很忌憚地,不敢輕攫銳鋒而被迫得淩空一個筋鬥,倒飛丈外。


    也就是這刹那間的緩衝,石瑤姑的身形,已消失於沉沉夜色之中。


    那個橫裏截擊的人,也已經飄落司介侯身旁。


    隻見司介侯一麵向那人施體,一麵訝問道:“老爺子怎麽啟關了?”


    那是一個紅光滿麵,須發如銀,眉長盈寸的葛衫老人。


    他,神情冷肅,輕輕一歎道:“我們這些老不死不啟關,你撐得住嗎!”


    這時,“苗嶺三邪”、“雪山四老”等人,也圍了上來,一齊躬身施體道:“參見老爺子。”


    “罷了!”葛衫老人揮手喝道:“這是甚麽時候,還來這一套俗禮!”


    司介侯接問道:“那麽,家父也已經啟關了?”


    “唔……”


    “他老人家怎麽沒來?”


    “他還有些事情,要準備一下。”葛衫老人顯得有點心神不定地漫應著。


    覃得功注目問道:“老爺子,方才,那個女娃使的是--”葛衫老人道:“那是武林中失傳已久的‘冰魄神珠’……”


    隻聽“嘰”地一聲嬌笑道:“不……現在,它暫時叫作打狗石。”


    對這種足夠氣炸肚皮的話,葛衫老人居然毫不以為忤地,反而笑問道:“小娃兒,你是不是姓李?”


    “咦!你很聰明啊……”


    “你是李哲元的重孫女…”


    “我太公說,叫我不要告訴你……”


    這可真是孩子話!


    因此,那些老魔頭們,一個個禁不住“噗哧”出聲。


    那嬌稚語聲怨聲叱道:“你們有甚麽好笑的!”


    葛衫老人揚聲說道:“李哲元,別叫一個女娃兒出來充場麵,站出來,咱們麵對麵地談談。”


    那嬌稚語聲道:“詹恨天,我太公說,他老人家已不過問江湖是非,更不想見你……”


    由語聲中可以聽出,這爺兒倆已於說話當中,飛身疾射而去。


    原來這位葛衫老人,就是鼎鼎大名的詹老怪詹恨天。


    而那以一曲簫音替石瑤姑解危的,卻是早已高韜遠引,樂享林泉的白雲山莊中四老之一的李哲元。


    李哲元除了牛刀小試地,吹過一曲瓦解對方鬥誌的簫音之外,不但不曾露麵,甚至連話也不曾說過一句,僅僅示意他的重孫女,說過幾句使得詹恨天為之啼笑皆非的話。


    如果受到這種漠視的,不是詹恨天而換上另一個任何人,都是役法忍受的。


    但詹恨天的情形則不同,他本來就是白雲山莊的侍僮,彼此地位懸殊了,何況,他與司家父子那種逆倫犯上的行動,也是為一般人所不恥的。


    所以,他並未因李哲元的過於漠視他而氣憤,隻是精目溜轉地,在沉思著。


    倒是司介侯禁不住冷哼一聲:“這老賊,果然還沒死!”


    站在他身旁的劍兒嬌笑道:“太上,你罵他為老賊,未免太過份了吧!”


    “怎麽會過份。”司介侯憤然接道:“俗語說得好,老而不死是為賊,那老賊已經是百歲以上的人了,不但是老賊,而且可算是老妖怪哩!”


    他的話是順口溜出,卻忽略了麵前的詹恨天也是“老賊”階級的人了。


    詹恨天當然不便因此而發作,隻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少說點廢話,行不行?”


    司介侯這才訕然一笑道:“是是……老爺子。”


    話鋒略為一頓,又輕歎著接道:“老爺子,我現在明白了,我那些女劍士,也必然是李哲元在暗中弄的手腳。”


    受了一次“教訓”,司介侯已將他口中的“老賊”二字收將起來了。


    “但願如此。”詹恨天冷然接道:“如果石瑤姑已具有此等功力,那我們武林霸業!還得大費周章哩!”


    舉手一揮,沉聲喝道:“咱們走!”


    司介侯連忙接道:“老爺子,請等一等,我還有事情請教。”


    “有話就快點說。”


    “是!老爺子,方才,李家那個小丫頭使的‘冰魄神珠’,究竟是甚麽玩藝?”


    詹恨天苦笑了一下,說道:“問得好,借這機會,順便告訴你們也好,免得以後遇上時上當。”


    略為一頓話鋒,才輕歎著接道:“這‘冰魄神珠’,是與量天尺為同時期的武林異寶之一,如經使用者以本身真力激發,其森寒之氣,足能使一個活生生的人,於頃刻間成為一具陳屍。”


    司介侯接問道:“還有別的作用嗎?”


    “當然有,如果當作暗器使用時,珠發無聲,無堅不摧,如被擊中,一身真力,立告消失。”


    “不能用兵刃格拒嗎?”


    “不可以,一般兵刃,當之立毀。”


    “這可真有點邪門。”


    “這是天山絕頂萬載寒冰中的冰蚌所孕育而成,一共是兩顆……”


    “如果兩顆‘冰魄神珠’都到了李家,那才不好辦理!”


    “僅僅是這一顆,也夠我們頭痛的啦!”


    “難道沒有甚麽可以破解?”


    “到目前為止,我所知道的辦法,隻有閃避。”詹恨天長歎一聲道:“看來,上蒼好像有意跟我們過不去已經有好幾個甲子未曾出現江湖的‘冰魄神珠’,偏偏在這個時候重現江湖。”


    司介侯笑道:“老爺子,請別過慮,那不一定就是傳說中的‘冰魄神珠’。”


    “絕對錯不了,我雖然沒見過那‘冰魄神珠’,僅憑我方才所感覺到的那股森寒至極的寒意,我就斷定不會錯。何況,事實上,方才那小丫頭,也等於是已經承認了。”


    百裏軒插口道:“對了,方才我看得很清楚,那‘冰魄神珠’一擊不中之後,又立即自動退了回去,難道說,它已成了通靈的精怪不成?”


    詹恨天道:“那倒不至於。”


    “那麽,它怎會自己退回去的?”


    “那可能已係上具有伸縱性的甚麽千年冰蠶絲一類的繩子。”


    “隻要它不是精怪,我們可以設法將它劫奪過來。”


    “真是談何容易。”詹恨天再度舉手一揮,道:“走吧……”


    ※※※


    當天一門的群魔們在檢討研商的同時,北邙山南麓的另一隱蔽處,卻有兩個如泥塑木雕似的人,挺立在夜風中,默然互視著。


    那是本書中的男女主角--杜少恒與石瑤姑。


    是的,以他們兩人的際遇而言,劫後重逢之下,的確是千言萬語,不知應由何處說起才好。


    半響,杜少恒才訥訥地說道:“瑤姑,我……實在對不起你……”


    石瑤姑幽幽地一歎道:“過去的,不必再提了。”


    “瑤姑……”


    “不!叫我車主。”


    杜少恒滿臉痛苦神色地:“瑤姑,你這麽忍心……”


    石瑤姑俏臉一沉道:“叫我車主,這是命令!”


    “是!”他苦笑著。


    “如果不是李太公的命令,我還沒打算見你。”


    “那你準備要等到甚麽時候,才肯正式見我?”


    “原先,我準備等這一次大劫平定後。”


    “……”他仍然隻有苦笑的份兒。


    “方才,李太公所說的話,你都已經記住了?”


    “是的。”


    “上蒼對你杜少恒,似乎是特別優惠,年輕時,享盡了風流豔福,中年以後,更是連武功也是在溫柔鄉中消遙自在地獲得的。”


    “這……我得特別感謝你的安排。”


    “不用謝我,這些都是李太公的安排。”


    “啊!”


    “你的福緣,的確是特別深厚,方才,李太公也居然親自傳你三式絕招。”


    一頓話鋒,又注目問道:“你明白我的話意嗎?”


    “我還沒弄明白!”


    “那我可以告訴你,李太公和古太公等四位老人家,已經是神仙中人,一般人連見他們一麵,也不可能,而你卻能親聆李太公的教益,這不是異數嗎!”


    “有道理……”杜少恒點首接問道:“這次重履紅塵的,隻有李太公一位?”


    “還有他老人家的重孫女惠姑,但他們都不會直接參與這一場殺劫。”


    “瑤……車主,我可以請教幾項疑問嗎?”疏神之下,他的“瑤姑”二字,幾乎又脫口而出。


    “你問吧!”


    “車主的武功是,獲自文真真所攜的秘笈嗎?”


    石瑤姑點首道:“不錯,但卻經過李太公的特別指點。”


    “啊!那麽,車主與文真真又是怎麽會合的?”


    “也是李太公在暗中指點,連文真真與於大娘的逃出虎口,也是李太公在暗中協助的,要不然,她們怎會那麽容易逃出來。”


    “李太公他們對無雙大俠等人不予營救,果然隻是為了劫數的原因?”


    “不錯,在劫難逃,人不能逆天,如果要逆天行事,則所受必然更慘。”


    “……”杜少恒長長地歎了一聲。


    石瑤姑神色一整道:“杜大俠,請記著,真真生母文素文的生命,如果不能設法保全,你也就毋須再見我了!”


    一聲“杜大俠”,使得杜少恒的心中,有如鋼刀紮了一下。


    但由於責任的艱钜,使他沒法計較這些,隻是苦笑著點點頭道:“我知道!”


    “知道就好--小雲,過來。”


    “是!”十多丈外,一道人影,應聲飛射當場。


    那是湯紫雲的徒弟白小雲,也是石瑤姑那“香車四小”中露麵最少的一個。


    目前的白小雲,完全是女兒的本來麵目,身裁修長,眉目姣好,雖然趕不上文真真的天姿國色,卻也算是一位難得一見的美人兒。


    她,向著石瑤姑恭敬一禮,道:“參見車主。”


    石瑤姑沉聲說道:“小雲,記著你自己所說的話,排除任何困難,混入魔巢,不惜一切犧牲,維護你文阿姨的生命。”


    “是,雲兒記下了。”


    石瑤姑揮揮手道:“該說的,都已說過了,你們走吧!”


    杜少恒連忙接道:“且慢,車主,我還有一個疑問。”


    “你的疑問,有沒有完?”


    “就隻有這一個了。”


    “好,說吧!”


    “車主,文真真怎麽會長得跟你那麽酷肖的?”


    “那是巧合,也是我特別寵愛她的原因,很多人都說她是我的女兒,你是否也有這種想法?”


    “不錯,當我最初見到她時,也曾經這麽想過。”


    “現在,你應該完全明白了?”


    “是的,謝謝你!車主。”他苦笑著。


    “好了。”石瑤姑神色一整道:“二位必須走了,並且必須立即分手。”


    “是!”白小雲恭應著向石瑤姑恭敬一禮之後,才向杜少恒嬌笑道:“杜伯伯,我先走啦!”


    杜少恒點點頭,石瑤姑搶先說道:“杜大俠,快點走吧!冬梅姑娘,可能已等得不耐煩了。”


    杜少恒苦笑著,咀唇牽動了一下,卻是欲言又止地,突然一挫鋼牙,長身飛射而去。


    目注杜少恒身形消失的方向,石瑤姑沉思良久,才揚聲喚道:“司馬大俠請過來。”


    “是!”一道人影,如經天長虹似地,由箭遠外的斜坡上疾射當場,向著石瑤姑躬身施禮道:“司馬元參見車主。”


    石瑤姑卻是抬頭目注那黑黝黝的夜空,幽幽地說道:“方才的一切經過,司馬大俠都看到了?”


    “是的。”


    “魔焰方張,而我方的四位老神仙,又不願重履江湖,目前,這除魔衛道的重責大任,完全落在我的頭上,司馬大俠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所以,我特別要求你,能不避艱險,替我多分擔一點責任。”


    司馬元正容說道:“車主您言重了,司馬元所受車主知遇之恩,與成全之德,雖肝腦塗地,無以為報……”


    石瑤姑截口笑道:“司馬大俠別那麽酸,所謂‘知遇之恩’,‘成全之德’,我不過是奉命行事而已,你感謝的對象,應該是李太公才對。”


    司馬元苦笑道:“這叫作飲水思源,如果沒有車主你,我司馬元仍然還是一個三四流角色。”


    原來司馬元與周桐,是石瑤姑的兩位得力助手。


    這兩位,雖然同樣地獲得石瑤姑的特別指點與成全,但由於天賦資稟的原因,司馬元的成就,卻是遠比周桐還要高。


    所以,如果說司馬元是功力僅次於石瑤姑的高手,也是不算誇張的,但由於他一直是以利民當鋪的老板身份在暗中活動,所以,雖然具有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卻不為一般武林同道所知。


    石瑤姑苦笑道:“實在說來,連我自己也得感謝李太公的成全,但我輩武林中人,大可不必存什麽感恩戴德的庸俗之見,隻要有此心念,並以行動配合,就行了。”


    司馬元連連點首道:“車主說得是。”


    石瑤姑道:“目前當務之急,是如何在這半個月的決戰之期以前,將文素文救出虎口,誰都能想到,由虎口救人,本就是一件非常艱難的工作,而我們所要救的人,更是情況特殊的。”


    司馬元正容說道:“是的,這情形,我了解……”


    白雲山莊被天一門所扣留的人質,是無雙大俠江自強,戈敏芝夫婦,與他們的兒媳江濤和文素文夫婦。


    四人中,江濤的功力被廢除,人也已被釋放。


    至於江自強,戈敏芝夫婦,群俠方麵認為不會有甚危險,隻要攻破天一門的總舵,他們兩人自然會脫險,問題最嚴重的,卻是文素文。


    因為,文素文不但同她的夫婿一樣,武功被廢掉,人也被司介侯所玷汙。


    目前,她之所以還能忍辱偷生,無非是希望能和她的愛女文真真見上一麵,至於他們母女重逢以後的後果,是不難想見的。


    因為,人一旦存有死誌,任何手段都難以防止的。


    所以,目前被扣的三個人質之中,也算文素文是最難處理的一個。


    而這,也正是石瑤姑要杜少恒重返天一門,並要白小雲不計一切犧牲,設去營救文素文的原因。


    石瑤姑的意思是,希望在半個月的正邪決戰期之前,在杜少恒、白小雲,或者是冬梅等三人之中,至少還有人能見到文素文,以轉達李哲元和石瑤姑的意見,使其能堅強地活下去……這些,也就是目前司馬元所說的“我了解”的情形。


    石瑤姑沉思著說道:“對於目前我所派出的三人中,最不放心的,是小雲那孩子。”


    “車主之意是--?”


    “我希望你能先行趕去,作為我們的前站人員,如果小雲出了批漏,也可以就近加以支援。”


    “那就必須也混到天一門去才行。”


    “如何做法,我不加限製,你可以便宜處理。”


    “好的,我一定全力以赴。”


    石瑤姑道:“謝謝你!這千斤重擔,就交給你了。……”


    ※※※


    天亮之前,杜少恒、冬梅二人,又回到那小村落中,百裏軒正顯得很安詳地,秉燭以待哩!


    一見麵,百裏軒就笑道:“杜大俠,我就算準二位,一定會回來。”


    “軍師大人真是算無遺策。”杜少恒含笑接道:“但我仍然希望敬聞原因。”


    百裏軒道:“原因很簡單,因為,令堂與令正二人尚未帶去,而且……”


    他忽然住口不言,代之以神秘笑意。


    杜少恒笑問道:“而且怎樣?”


    百裏軒道:“我已知道,二位方才之所以神秘失蹤的原因。”


    “啊!且說說看?”


    “我想,一定是那位不曾露麵的女娃兒的太公,以無上神功,將二位攝走了?”


    “不錯,軍師大人既然能想到這一點,當也能想到,李太公將我攝走的原因。”


    “那自然是給二位特別指點呀!”


    “這一猜,可隻猜對了一半。”


    “此話怎講?”


    “因為,誠如你百裏兄所說,李太公要給我好處,但那是有條件的。”


    “甚麽條件?”


    “他要我重回天一門,作他們的內應。”


    “你沒接受?”


    “如果我接受了,現在還會將實情告訴你嗎!”


    “這真有點可惜。”百裏軒神秘地笑了笑,他的話也同樣令人莫測高深。


    杜少恒蹙眉問道:“百裏兄,可惜些甚麽呀?”


    百裏軒不答反問道:“杜兄,據在下所知,石車主對你,好像已絕情斷義,不希望你回到她身邊去了?”


    “是的,但這也談不上絕情斷意的,因為,平心而論,是寒家對不起她,尤其是在下,更使她傷心透了頂。”


    “唔……這倒是實情。”


    “……”杜少恒輕輕歎了一聲。


    “那麽,杜兄今後作何打算呢?”


    “打算?甚麽打算啊?”


    “我是說,杜兄將何去何從?”


    “天地這麽遼闊,總不至於沒有我的容身之地吧!”


    “杜兄是打算退隱林泉,以終天年?”


    杜少恒苦笑道:“百裏兄該也聽說過,公冶十二娘早就對我下過評語了,目前,我頂多隻能算一個三四流角色,以一個大廟不收,小廟不留的三四流角色,還談甚麽退隱林泉!所以,我隻是希望有一個棲身之所,侍奉老母的天年之後,就出家當和尚去啦!”


    百裏軒笑道:“杜兄是天生偎紅倚翠的風流命,可不是當和尚的材料哩!”


    不等杜少恒接腔,又立即接道:“玩笑歸玩笑,杜兄,有一個很不好的消息,我必須告訴你了,希望你在心理上先有個準備。”


    杜少恒臉色一變道:“甚麽事?”


    百裏軒徐徐地說道:“令堂她老人家,已經仙逝了。”


    “真的?”杜少恒臉色大變地,幾乎要跳了起來。


    “生死大事,豈能戲言。”


    “為甚麽不早點告訴我……”


    “現在告訴你並不算遲,因為,令堂的仙逝,不過是十天以前的事。”


    杜少恒沉臉接道:“即使是誠如閣下所言,也算是欺騙了我,閣下還記得你自己所說的話嗎?”


    百裏軒道:“在下所說過的每一句話,都記得清清楚楚的,就以令堂與令正的事情來說吧!在下隻說過,在明天天黑之前,將令堂令正送到,可不曾說過全是活的。”


    杜少恒苦笑道:“雖然是強辭奪理!我倒也不便批駁你。--現在,請告訴我,家慈是怎麽死的?”


    百裏軒道:“令堂是神誌失常的人,有時候瘋瘋癲癲,有時候卻很清醒,據在下所知,令堂她老人家是在神誌清醒的時候自戕的。”


    杜少恒對於百裏軒的此一說法,是信得過的。


    因為,他的母親對湯紫雲與石瑤姑兩人負疚太深,也就是說,她的發瘋,是由於心理上失去平衡,內疚神明過深所致。


    嚴格說來,他們杜家,以一個聲威赫赫的武林世家,弄成目前這家破人亡的慘境,杜母應該負最大的責任,所以,當她清醒的時候,痛定思痛而自戕,也是情理中的事。


    杜少恒臉上肌肉抽搐著,卻是默默無語。


    百裏軒正容說道:“杜大俠,人死不能複生,你必須節哀順變。”


    杜少恒長長地歎了一聲,沒接腔。


    百裏軒道:“杜大俠,二位都折騰了一夜,還是歇息一下吧!天亮後,令堂的靈柩和令正都快到了,那會得忙上好一陣子的。”


    “謝謝你!我毋須歇息。”


    “有關令堂後事,在下會全力協助,現在是非常時期,依在下拙見,最好是暫時就近寄厝,等局勢平定之後,再好好超度亡魂。”


    “唔!我也是這麽想。”


    “還有,關於杜大俠今後的去處,如果能信得過在下,在下也可以借箸代籌。”


    杜少恒苦笑了一下道:“在下恭聆?”


    百裏軒神色一整道:“杜大俠,請恕我說句交淺言深的話,俗語說得好,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這兩句話,在武林中,也同樣的通用,你同意嗎?”


    “唔……”杜少恒點了點頭。


    “何況,杜大俠原本武林世家之子,武功也有很好的基礎,目前又正當盛年,可千萬別為了公冶十二娘的一句戲言,而消沉自己的雄心壯誌。”


    “依閣下之見呢?”


    “依區區拙見,即使是石車主歡迎你重回她身邊,你也不必回去,因為,在雞司晨的情況之下,那滋味是不好受的。”


    “這情形,我明白。”


    “那麽,為甚麽不憑自己的力量,開拓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哩!所謂英雄造時勢,現在可正是時候啊!”


    杜少恒苦笑道:“百裏兄,談何容易?”


    一句“百裏兄”,似乎使雙方的距離,無形之中縮短了不少。


    百裏軒拈須笑道:“老弟台,既承不棄,我也就索性托大,稱你一聲老弟了。”


    “這是我的光榮。”


    “老弟,別說這些生份話,如果你同意我的說法,也信得過我,我可以從旁助你一臂之力,啊!不!其實應該說是共同開拓我們的事業才對。”


    杜少恒注目問道:“百裏兄,能否一道其詳?”


    百裏軒特別壓低語聲道:“我們先行分析一下目前正邪雙方的實力,老弟台認為,是天一門的力量大呢?還是石車主的力量大?”


    “當然是天一門的實力雄厚。”


    “不錯,如果能將無雙大俠夫婦救出來,或者將白雲山莊的古老莊主夫婦請出來時,情況又當別論。”


    “可惜這兩件事情都不容易辦到。”


    “是的,這情形,我也明白,方才,石車主已訂下了半月決戰日期,老弟台請想想看,石車主言詡對天一門實力了如指掌,目前,雙方優劣之勢,她也必然深深明白,那麽,她究竟何所恃而作此匆促決戰的決定?”


    “可能是她認為,有李哲元前輩在為她撐腰吧?”


    “這真是英雄所見略同。”百裏軒含笑接道:“但我卻認為,如果石車主別無所恃,則即使是李哲元前輩全家出動,也沒法扭轉他們的劣勢。”


    “啊!難道說,天一門中,還有甚麽更為厲害的人物?”


    “是的,這是一個最大的秘密,這一秘密,不但自詡對天一門實力了如指掌的石車主不知道,即使是我,也是於兩天之前,才略知梗概。”


    杜少恒聽得暗暗心驚,但他外表上卻是表現得一片安詳地漫應道:“難道那人有三頭六臂不成?”


    百裏軒神秘地笑道:“三頭六臂的人當然不會有,但這個人卻非常難纏。”


    “那究竟是誰?”


    “賈素芬。”


    “賈素芬?我可沒聽說過。”


    “賈素芬這個人,不但你老弟沒聽說過,當代武林中,也很少有人聽說過,但我要提及七十年前的那一段往事時,你心中也就有一個概念了。”


    “啊……”


    “如所周知,平定七十年前的那一場武林大殺劫,以江自強,戈敏芝夫婦出的力最多,也因為如此,江自強才獲得無雙大俠的尊號,據稱,當時的江大俠的武功成就,已不在白雲山莊古老莊主之下。”


    “這一點,我也聽說過。”


    “但當時還有一位實力與江大俠在伯仲之間的對手,也就是由當時的第一號魔頭莫三娘精心調教出來的一個徒弟……”


    杜少恒截口微笑道:“且慢,我已想起來了。”


    “是誰?”


    “賈素芬。”


    “對了,當七十年前,那場浩劫平定時,由於莫三娘的關係特殊,群俠方麵不忍加誅,於是,莫三娘乃帶著賈素芬遠走高飛,一直到現在,還沒人聽到過她們的消息。”


    “但我現在卻聽到了。”杜少恒苦笑著。


    “是的,對石車主那邊來說,這是一個很不好的消息,老弟請想想看,賈素芬在當時的成就,就已和無雙大俠在伯仲之間,其目前的成就,更不難想見,據我的估計,即使是李哲元老前輩,也勢將對她莫可奈何。”


    杜少恒點點頭道:“如果百裏兄這一消息正確,這倒的確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百裏軒道:“我的消息,絕對正確。”


    杜少恒苦笑道:“其實,我算是杞人憂天,我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百裏軒連忙接道:“不!老弟千萬不可如此妄自菲薄……”


    杜少恒也截口苦笑一聲,說道:“不是我妄自菲薄,百裏兄當明白,武林中,講究的是力量。”


    百裏軒道:“但老弟當同意,鬥力不如鬥智這句話?”


    “啊!百裏兄有何良策?”


    “這就回到我方才所說的,咱們倆合作開拓一番事業的問題了。”


    “咱們合作幫誰?”


    “自然是幫石車主。”


    “為甚麽?”杜少恒笑道:“百裏兄,我要提醒你,你是天一門的軍師啊!”


    百裏軒長歎一聲道:“我這個軍師,也和本門門主曹適存一樣,已經名存實亡了。”


    略頓話鋒,又苦笑著接口說道:“軍師這個名稱,聽起來好像還蠻不錯的,但是,實際上,依人作嫁,俯仰由人,想起來,可實在不是滋味。”


    “那你當初怎會跟曹適存合作的?”


    “當初,我夢想著,掃平群雄之後,我自己可以獨立門戶,與曹適存平分天下,而且,這計劃也是經過曹適存承諾過的,可是,沒有想到,天一門的太上皇一個個地出現,他那個門主都已名存實亡,我這個軍師,又能算老幾哩!”


    杜少恒道:“百裏兄,你這麽肆無忌憚地說著,不怕有人暗中竊聽?”


    “這個,老弟可以放心,我這個軍師的職權,雖已一落千丈,但太上不會懷疑我已暗懷異心。”


    “你那麽自信?”


    百裏軒道:“這就是你老弟方才所說的實力問題,太上自己充滿了必勝的信念,所以,以已度人,他也自信所有天一門中的人,決不會明珠暗投,反而去幫助一個實力單薄的石車主的。”


    杜少恒笑問道:“百裏兄認為我也同樣地會相信你嗎?”


    百裏軒正容說道:“老弟,目前,你除了相信我之外,已別無生路……”


    杜少恒心中冷笑著,但外表上還是若無其事地,淡然一笑,截口問道:“你以為我會接受威脅?”


    百裏軒目光一掠杜少恒,冬梅二人,拈須微笑道:“老弟台,二位當明白,這是合則兩利的事,否則,二位也當明白,我會對二位采取甚麽手段。”


    杜少恒正容說道:“我再重複一遍,我不接受威脅,除非是--?”


    “除非怎樣?”


    “除非你能提出具體而又能使我絕對相信的辦法出來。”


    “這問題可就難了。”百裏軒苦笑了一下道:“老弟台,站在你的立場,這要求不算過份,雖然我已經有了具體的計劃,但能不能獲得你的絕對信任,這就很難說了。”


    “百裏兄,何妨先將你的計劃說出來試試看。”


    “好的……”


    以下的話,是用真氣傳音說的,杜少恒聽完之後,點點頭道:“這辦法不錯,我也願意冒這個險,隻是,事成之後,百裏兄會有何要求?”


    “我的要求很簡單,將來由我接管天一門,由我負責,將天一門整頓成為一個維護武林正義的組織。”


    這時,杜少恒已察覺到室外有人竊聽,而且,那竊聽的人,輕功很高,也非常大膽,居然已欺近到他們窗外不足一丈距離之內。


    由於杜少恒功力的精進,到目前為止,還是一大秘密,也由於他對百裏軒還不敢相信,因此,他自然不便有甚麽表示。


    但事實上,百裏軒已經同時覺察到,隻見他精目中神光一閃,目注窗外沉聲說道:“朋友,大方一點,到裏麵來坐坐吧!”


    窗外傳出一個蒼勁語聲道:“能察覺老夫的行蹤,果然是有點門道,怪不得你膽敢吃裏扒外。”


    百裏軒臉色一變,目注杜少恒問道:“杜老弟,那是你的朋友嗎?”


    杜少恒搖搖頭道:“不是。”


    那蒼勁語聲道:“百裏軒,以往,老夫也算是你的朋友,但現在卻成了對頭冤家。”


    百裏軒已由對方的口音中聽出了端倪,“哦”了一聲道:“原來是你這老怪物。”


    “你以為老夫是誰?”


    “難道你不是‘雪山四老’中的老大公冶日?”


    “軍師大人居然能聽出老夫的口音,老夫非常榮幸,哈哈……”


    百裏軒截口冷笑道:“別鬼叫!公冶老兒!不是我過於輕視你們,我百裏軒還沒把你們當甚麽玩意……”


    “匹夫找死!”


    隨著話聲,一柄飛刀穿窗而入。


    但百裏軒顯得很從容地,大袖一揮,那把入目生寒,勢疾勁猛的飛刀,竟然像泥牛入海似地,消失於他的衣袖中,也沒有發出任何聲息。


    冷眼旁觀的社少恒,是大行家,對目前進行的一切,看得非常清楚。


    那一句“匹夫找死”的話,和那柄飛刀,雖然都不是公冶日所發,但其勁力之勁疾,是非常驚人的,足證那發出飛刀的人,決非泛泛之輩。


    但百裏軒那接取飛刀的方式,卻更令人震驚。


    因為,以衣袖接取飛刀,除了要有特別的技巧之外,還得以內家真力貫注於衣袖之上才行,否則,飛刀透袖而出,那就夠丟人的了。


    而更難的是,於刹那之間,將精湛的內家真力,貫注於衣袖之上。


    杜少恒設身處地地想想,即使換上他自己,也未必能接得比百裏軒更為漂亮。


    因此,那柄飛刀一入袖,杜少恒首先脫口讚道:“百裏兄好高明的身手!”


    “多承誇獎!”百裏軒謙笑一下之後,目注窗外沉聲問道:“發飛刀的是誰?”


    公冶日的語聲,搶先接口道:“是劣徒牟平。”


    百裏軒向杜少恒、冬梅二人打了一個手勢,當先穿窗而出,杜少恒、冬梅二人也相繼飄落窗外。


    窗外是一片菜園,此時天色已經黎明,晨光曦微中,隻見公冶日傲立丈遠之外,旁邊站著一個年約二十三四的勁裝青年。


    百裏軒首先注目問道:“公冶老兒,就隻有你們師徒兩個?”


    “唔……”


    “你老兒是專門為了監視我而來?”


    “不是,”公冶日含笑接道:“老夫是奉命追躡江濤的行蹤,怪隻怪你小子賊運欠佳,首先抓住你這個家賊……”


    百裏軒揚手一揮,打斷對方的話道:“你老兒到我這兒來,還有第三個人知道嗎?”


    “沒有。”公冶日冷笑著接道:“怎麽?你還想殺人滅口?”


    “你老兒完全猜對了!”


    “憑你也配:哈哈……”


    一柄飛刀由百裏軒的衣袖中飛射而出,打斷了公冶日的狂笑。


    而且,公冶日也是大袖一揮,將飛刀卷入衣袖中,但聽“嘶”地一聲,飛刀破袖而出,逕向乃徒牟平的右腰間疾射而去。


    這情形,自然使得公冶日臉色為之大變,他的徒弟牟平更是慌不迭地閃身避讓,總算牟平是名師高徒,身手不弱,應變功夫也高人一等,才險煞人地,以毫發之差,躲過這致命的一擊。


    以“雪山四老”中老大的身份,居然沒接住百裏軒所發的飛刀,盡管是事出意外,倉猝應變,功力可能未曾提足,但這情形,畢竟不是光彩的。


    因此,難怪使得公冶日老臉鐵青,精目中寒芒連閃,卻是半晌說不出話來。


    當然,由這一點上,使得杜少恒對百裏軒也有了更深的認識。


    百裏軒卻是淡淡地一笑道:“原璧奉還,小意思,小意思……”


    公冶日截口冷笑道:“想不到天一門中,還隱藏著如此高明的內奸!”


    百裏軒笑道:“區區還算不上高明人物,是你老兒太差勁?”


    “廢話免了,亮兵刃!”公冶日扭頭向乃徒喝道:“平兒,先將杜少恒和冬梅擒下!”


    “是!”牟平恭應聲中,百裏軒卻連忙接道:“杜老弟,沒你的事--徒兒何在?”


    “在這兒……”


    人影一閃,一個十四五歲,作書僮裝束的大孩子,應聲飄落百裏軒身前,含笑問道:


    “師傅有何吩咐?”


    冬梅搶先訝問道:“百裏大俠,小精靈會是你的徒弟?”


    “如假包換,但他在別人麵前,卻仍然是我的書僮,也仍然是一般人叫慣了的小精靈,”百裏軒向小精靈笑道:“那個姓牟的交給你,以最快的動作解決掉。”


    “得令!”


    小精靈得令聲中,牟平已冷笑一聲,仗劍撲向杜少恒,身法輕靈美妙,而又非常快速。


    有著百裏軒的招呼在先,杜少恒自然是樂得清閑,但聽“當”地一聲巨震中,小精靈被震得一連三個空心筋鬥,倒飛三丈之外。


    牟平一麵飛身追擊,一麵冷笑道:“乳臭未乾,也敢前來送死……”


    公冶日沉聲喝道:“平兒不可輕敵!”


    他的話聲未落,小精靈已與牟平正式交上了手。


    牟平使的是喪門劍,一如乃師“雪山四老”中人,劍招奇詭辛辣,且發出刺耳怪嘯。


    小精靈卻使短劍,那短劍最多隻有七八寸長,但劍柄上顯然係有甚麽不畏刀兵的繩索,因而時而握在手中運劍如飛,時而脫手飛出,當作暗器使用,刁鑽捉狹,完全不成章法,配合上他那飄忽如風的靈活身手,居然一上手就使得牟平防不勝防地,落了下風。


    小精靈手下不留情,口中更不留情,隻聽他脆聲大笑,道:“姓牟的,你這個‘雪山四老’的徒弟,大概是冒牌貨吧!怎會如此差勁的……”


    百裏軒沉聲喝道:“小精靈,別廢話!加點勁。”


    “是!師傅……”


    寒芒閃處,牟平的右肩已挨了一劍,雖然強忍著沒有痛呼出聲,但長劍的運轉業已受到影響,而他的處境也更為危殆了。


    公冶日已看出了乃徒的危機,一麵飛身搶救,一麵喝道:“徒兒退下……”


    但他的身形,卻被百裏軒半途截住了。


    百裏軒使的是雙劍,左手使普通長劍,右手卻也是一枝可以脫手飛出的短劍。


    對於百裏軒的武功,以往,杜少恒是親自領教過的,那時侯,並不比杜少恒高明,但目前的百裏軒,卻等於是完全換了一個人,不但真力的強勁,夠得上稱為一個頂尖高手,而劍法之精、之妙,更令人刮目相看,尤其他使的是左手劍,攻防之間,與一般劍法完全相反,再配合上右手中那神出鬼沒的短劍,也一如乃徒小精靈對牟平一樣,一上手,就使得公冶日這個老魔頭,顯得手忙腳亂。


    因此。惡鬥一開始,不但使杜少恒精目中異彩連閃,公冶日更是駭然驚問道:“你……


    你這一身怪武功是那兒來的?”


    “是區區自創的,名為‘亂披風’,這是貨真價實的‘亂披風’劍法,”百裏軒揚聲笑道:“杜老弟,我宰了這個老匹夫,讓可以增加你對我的信心吧?”


    杜少恒點點頭道:“不錯。”


    公冶日卻同時厲叱一聲:“作夢!”


    百裏軒笑道:“老兒,如果你們四兄弟聯手我可不敢吹,現在你落了單,我卻有把握在百招之內解決你……”


    就這說話之間,已將公冶日逼退了丈五以上。


    隻聽一聲慘號,牟平已被小精靈的短劍貫穿胸部,慘死當場。


    小精靈顯得有點老氣橫秋地,一抖手腕,收回短劍,一麵搖搖頭道:“真差勁……”


    牟平的慘死,使得公冶日急憤交迸之下,厲叱一聲:“小輩,老夫跟你拚了!”


    公冶日這急怒交迸之下的拚命一擊,自然是非同小可。


    但聽一陣震耳金鐵交鳴聲中,公冶日卻借雙劍相交的反震之力,騰升三丈有奇,向圍牆。


    百裏軒沉喝一聲:“留下命來!”


    這回百裏軒右手中的短劍,真的是連繩索也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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