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娜的速度很快，沒多久便拿著一個傭兵徽章和一個表格走了回來。
看了看一臉好奇的雪龍玉，笑道：
“接下來我問你一些個人信息，你說，我填。”
雪龍玉收回了看著徽章的目光，轉而看向莎娜，點了點頭。
“姓名，性別，年齡。”
“雪龍玉，男，十七歲。”
“注冊加入的傭兵小隊名稱。”
“血荊棘傭兵小隊。”
……
期間又問了許多雜七雜八，例如身高體重之類無關緊要的事情，就不一一贅述了。
“實力。”
“一元開光境。”
雪龍玉剛剛報完，大廳內頓時一片驚呼聲，嘈雜聲響起！
……
“什麽？！”
“那小子是開光境？”
“開玩笑的吧！”
“這小子不是為了引起美女的注意胡說的吧，要是真的話他才十七歲，這天賦。嘖嘖。”
“就是，我跟你說……”
……
聽著周圍的議論聲，雪龍玉不由翻了翻白眼。
要是他們知道雪龍玉是因為被困在血煉之地時間太長，元氣修為還略有停滯，不知該作何感想。
不過，同樣的有得必有失。
失去了元力修為的大幅增長，換來了特殊的血氣之力，也不能說虧了。
況且，從長遠來看，還是後者更有優勢。
隻見，莎娜此刻也停下了筆，挑了挑眉，抬起頭一臉認真的望著雪龍玉。
“你說的是真的？”
同樣是略帶質疑的詢問，不過比起那些傭兵們態度好了不少。
雪龍玉沒有說話，僅僅是抬起手掌，一團金色的元氣火焰緩緩升騰。
元氣外放！
開光境標誌！
頓時。
大廳內刹那間鴉雀無聲。
先前正在嘲笑雪龍玉的人此刻笑容已經凝固在了臉上，仿佛突然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掐住了脖子，樣子分外滑稽。
雪龍玉麵不改色的默默收回元力，放下手，就這麽靜靜注視著莎娜。
莎娜見狀深深的看了雪龍玉一眼，笑了笑，也不說話，低下頭在表格上填寫了起來……
……
一會功夫，雪龍玉便拿到了屬於自己的傭兵徽章，裏麵蘊含了一些雪龍玉的個人信息，以及個人傭兵等級也是黃級，放在手裏略微把玩了一下，便收了起來，目光微垂，嘴角翹了翹。
隨即，在莎娜眼帶深意的目光注視下緩緩轉身，從容朝外走去。
先前吵雜的人們此刻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少年身上，直至其不見身影……
從頭到尾，雪龍玉沒說一句話……
刺入先前那些人眼中的，隻有嘴角的那抹深深的不屑……
或許，那不是雪龍玉的本意。
但至少，在那些人眼裏看來，的確如此。
……
出了門，左拐走了幾步，雪龍玉便悠然停下，目光停留在工會門口。
大約不到十幾秒鍾，凱特大叔和薛青山便從門內走了出來。
雪龍玉見狀，略微直了直有些瘦削的身子，對了兩人溫和的笑了笑，沒說話。
凱特大叔也是對著雪龍玉微笑點頭。
薛青山還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衝著雪龍玉咧了咧嘴角。
“走吧，該回去了。我方才多接了幾個三級任務，回去的路上可有的忙嘍。”
凱特突如其來的說了這麽一句，隨即便轉身離開。
雪龍玉和薛青山對視一眼，笑了笑，也連忙跟上。
三級任務，獵殺開光境妖獸。
隊內實力最高的是凱特大叔，魂感境。
這樣一隊傭兵，獵殺開元鏡的妖獸，九死一生。
顯然，他把雪龍玉的實力考慮了進去。
這是，傭兵的認可！
一旦信任，生死與共！
凱特帶著兩人慢悠悠的沿著街道前行，薛青山和雪龍玉則是不緊不慢的跟著……
和來時一樣……
和去時不同……
……
走在街道的半路，前方某個方向忽然傳來了陣陣打鐵聲。
“叮——叮——叮——！”
聽到這聲，雪龍玉前進的腳步突然微微一顫，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神色，偏過頭，朝著聲音的來源看了過去。
“那邊是鐵匠鋪，鋪子的主人是個經驗豐富的打鐵師傅，老店了！開了幾十年，甚至偶爾有靈器出售！在這一代，算是很有名了。”
凱特注意到了雪龍玉的目光，笑了笑，解釋道。
“嘿嘿！我的那把大砍刀就是有一次路過讓那師傅打的呢，要不是材料限製，說不定能成為靈器呢！”
旁邊的薛青山撓了撓頭，憨笑兩聲，接道。
“走吧，過去看看。我看龍玉你還沒有趁手的兵器吧，看看有沒有順手的，我們去買一把。”
凱特大叔說著也不管雪龍玉同不同意，徑自走了過去。
“哈哈，好好，去看看。走啊，別愣著，回頭我給你看看我的兵器，可惜扔在車裏了，晚上給你瞅瞅，咱倆比比，嘿嘿。”
薛青山招呼了雪龍玉一聲，也急忙跟了過去。
看了看兩人漸漸遠去的背影，雪龍玉嘴角翹了翹，也迅速跟上。
……
一行三人來到了鐵匠鋪內，頓時有一名健碩男子迎了過來。
男子麵容略顯蠟黃，麵容憨厚，和薛青山有的一比，渾身肌肉遒勁，雙臂粗若大腿，一看就是經常打鐵練出來的。
“三位你們好，我是這兒說話的。三位要買點什麽嗎？”
或許是經營鐵匠鋪又經常和傭兵打交道的緣故，男子說話也是異常豪放爽快，令人聽著頓感內心一陣暢快。
凱特大叔頓了下沒說話，轉頭看向了雪龍玉。
雪龍玉點了點頭，上前一步，禮貌的問了一句：
“是我要來買兵器。不過，不知可否讓我先去看看那正在進行鍛造之人，放心，我不會幹擾他的。當然，要是不方便……”
話沒說完，便被男子揮手打斷了。
“哈哈哈，去吧去吧，沒什麽，就是家裏老頭子在打鐵呢。以前來的人不少也都對此好奇，沒什麽方便不方便的。”
得到了準許，雪龍玉和凱特大叔還有薛青山交換了下眼神，點了點頭，便循著那聲音找了過去。
“哈哈，我倆在這隨便看看，等那孩子回來，我們再談，你先忙著吧！”
身後傳來凱特大叔爽朗的笑聲和那位鐵匠鋪裏男子的說笑聲……
……
“叮——叮——叮”
聲音的節奏感分明，很清脆，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就好像一曲動人心弦的古箏演奏。
雪龍玉一步一步的踩著音節走著，目光微垂，思緒有些放空……
就是這個聲音……
……
那是一個冰寒的冬季。
那時候的雪龍玉隻有八歲。
“叮——叮——叮——”
一座孤院中，打鐵聲叮當作響，聲音清脆悅耳，婉轉悠揚。
“爺爺！吃飯啦！娘給你做了您最愛吃的青筍豆腐魚，我給您拿過來啦！”
一個稚嫩中帶著興奮的嗓音從大門處響起，頓時衝淡了院子中的孤寂。
“叮。”
老人放下手中的鐵錘，緩緩直起略顯佝僂的身子，轉過身來，笑眯眯的望著手裏拿著竹籃跌跌撞撞跑過來的小男孩。
“玉兒啊，誒誒，好了，放這就行啦！”
老人連忙接過竹籃，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嘿嘿嘿……”
雪龍玉不說話，隻是開心的傻笑著。
老人笑得很慈祥，笑容沁暖人心。
雪龍玉蹦蹦跳跳的來到老人身邊，扯了扯老人白的沒有一絲雜色的胡子，笑嘻嘻的樣子透露出絲絲調皮。
很是溫馨的一幕……
……
“叮——叮叮——！”
鐵錘敲擊的頻率漸漸加快，雪龍玉隨之前進的腳步也漸漸加快，隨之加快的還有那對往年的回憶……
……
又是一個冬季。
九歲的雪龍玉，還是那個熟悉的院落，不過，擺在石桌上的竹籃已經空了，微微傾斜著……
“爺爺，你為什麽不回樓裏啊，爹娘都很想念您呢。”
雪龍玉貼在老人身前仰著頭一臉天真的望著那慈祥的麵容，糯糯的說道。
老人聞言，隻是淡然的笑了笑，摸了摸雪龍玉的小腦袋，目光中閃過一絲慈祥……
“爺爺老了，喜歡安靜。爺爺給你打個比方，你就明白了。你啊，就像是生機盎然的早春，而爺爺則是已經漸漸入冬的晚秋。一年四季，交互輪轉，春不見秋，秋不遇春。春遇秋，必燃其身。秋見春，必凋色染。”
雪龍玉聞言撅了撅嘴，把頭埋在爺爺懷裏，嘟囔道：
“爺爺，我不懂。到底什麽意思啊？”
爺爺拍了拍雪龍玉的後背，渾濁的老眼抬起望了一眼天空，笑而不語。
……
“叮叮叮！！叮——叮——叮——！”
鐵錘敲打的聲音時而似暴雨傾盆，時而如銀珠落玉盤，時而又似銀瓶乍破，忽而又寂靜無聲。
千般變化，萬變莫測。
雪龍玉微閉著雙眼已經漸漸來到了鍛造室的門口。
停下的腳步，停不下的心。
……
同樣還是冬季。
一樣的院落，一樣的鍛造台，一切都是那麽的相似……
然而，就在這時，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嚎聲響起。
“爺爺！！！嗚嗚嗚……爺爺你怎麽不說話了，爺爺！！醒醒啊！！玉兒來給你送飯了，爺爺……”
隨後的是一陣陣時斷時續的嗚咽聲……
石桌上的竹籃裏麵裝著香氣宜人的青筍豆腐魚，冒出的陣陣熱氣和冰冷的空氣互相吞噬融合，恍惚之間好似一張扭曲的蒼老麵龐，那張麵龐和躺在地上緊閉雙眼麵色蒼白的老人一模一樣……都是笑的那麽慈祥……
……
“叮——！當！叮——叮——叮”
隨著一聲鐵錘重擊之聲響起，錘聲又重新恢複了平和。
……
古樸的有些凋敗的院落，四周牆壁上爬滿了枯黃的藤蔓。
布滿了灰塵和蛛網的石桌，添了幾許鏽跡的鍛造錘。
四處彌漫著一股腐朽的味道……
此後接連的幾個冬季，雪龍玉都沒有再來過。
……
鍛造室的門打開了，裏麵走出來一位身形有些佝僂的老者。看到雪龍玉，慈祥的笑了笑，道：
“懂了嗎？”
老人問了一句似是而非的問題。
雪龍玉緩緩點了點頭，隨即又快速的搖了搖頭。
“嗬嗬，從你聽到打鐵的聲音開始，你便已經不是你了。仔細想想，你的記憶裏真的有這麽一段故事嗎？”
老人的聲音很淡，甚至略顯沙啞，但這話聽在雪龍玉耳裏，卻宛如一道晴天霹靂！
“我……”
雪龍玉瞪大了眼睛！
他想起來了！他從出生起就沒見過爺爺！
可是，剛才那些畫麵，為何顯得那麽真實，宛如親身經曆過一般。
雪龍玉心底湧上一股莫名的恐懼，看著眼前的老者，身形陡然朝後踉蹌了幾步。
他發現，眼前的人，和剛才記憶中的人，幾乎一模一樣！
剛才由於鍛造室光線昏暗，他沒有看清，可現在！
雪龍玉真的震驚了。
他想要大喊！可是，他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仿佛不受控製，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周圍的空間在此刻仿佛都變得毫無生氣，留在雪龍玉眼裏的除了眼前的老人，全都呈現出黑白兩色。
周圍的一切，也都在這一刻仿佛被按了靜音鍵。
兩人周身數丈的範圍，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靜止！
包括他自己！
“筆落江山畫難言，造化勾勒一線天。蒼茫大陸無人問，卻道人間誰可言。重生之魂臨世間，肉體凡胎莫等閑。少年執筆畫江山，眾生沉浮把道言。”
老人朝著雪龍玉緩緩而來，嘴裏念出的字仿佛刹那間化作一個個實質的音符，刻進了雪龍玉的腦海之中。
突然間，天地又恢複了原來的色彩，然而雪龍玉卻仍舊未曾從呆滯的狀態中緩和過來。
“你，懂了嗎？”
又是這麽一句似是而非的問句。
老人看著雪龍玉那副呆滯的麵容，笑了笑，徐徐轉身，繼續道：
“不懂也沒關係，以後，會懂的。”
說完，又重新轉身，緩緩走進了鍛造室，留下了雪龍玉一個人靜靜立在那。
“我，不是我……”
隻見雪龍玉呆呆的喃喃了一句。
了然，迷茫，恐懼，痛苦，逃避，釋然，放下，拿起。
短短一句話，似乎經過了漫長的歲月。
最終，雪龍玉淡淡笑了笑，眼神仿佛在這一刻多了些什麽，又似乎是少了些什麽。
“我，還是我。”
……
與此同時，鍛造室內，老人眼神中透出一絲欣慰，嘴角略微翹了翹。
笑的，是那麽慈祥。
看了看一臉好奇的雪龍玉，笑道：
“接下來我問你一些個人信息，你說，我填。”
雪龍玉收回了看著徽章的目光，轉而看向莎娜，點了點頭。
“姓名，性別，年齡。”
“雪龍玉，男，十七歲。”
“注冊加入的傭兵小隊名稱。”
“血荊棘傭兵小隊。”
……
期間又問了許多雜七雜八，例如身高體重之類無關緊要的事情，就不一一贅述了。
“實力。”
“一元開光境。”
雪龍玉剛剛報完，大廳內頓時一片驚呼聲，嘈雜聲響起！
……
“什麽？！”
“那小子是開光境？”
“開玩笑的吧！”
“這小子不是為了引起美女的注意胡說的吧，要是真的話他才十七歲，這天賦。嘖嘖。”
“就是，我跟你說……”
……
聽著周圍的議論聲，雪龍玉不由翻了翻白眼。
要是他們知道雪龍玉是因為被困在血煉之地時間太長，元氣修為還略有停滯，不知該作何感想。
不過，同樣的有得必有失。
失去了元力修為的大幅增長，換來了特殊的血氣之力，也不能說虧了。
況且，從長遠來看，還是後者更有優勢。
隻見，莎娜此刻也停下了筆，挑了挑眉，抬起頭一臉認真的望著雪龍玉。
“你說的是真的？”
同樣是略帶質疑的詢問，不過比起那些傭兵們態度好了不少。
雪龍玉沒有說話，僅僅是抬起手掌，一團金色的元氣火焰緩緩升騰。
元氣外放！
開光境標誌！
頓時。
大廳內刹那間鴉雀無聲。
先前正在嘲笑雪龍玉的人此刻笑容已經凝固在了臉上，仿佛突然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掐住了脖子，樣子分外滑稽。
雪龍玉麵不改色的默默收回元力，放下手，就這麽靜靜注視著莎娜。
莎娜見狀深深的看了雪龍玉一眼，笑了笑，也不說話，低下頭在表格上填寫了起來……
……
一會功夫，雪龍玉便拿到了屬於自己的傭兵徽章，裏麵蘊含了一些雪龍玉的個人信息，以及個人傭兵等級也是黃級，放在手裏略微把玩了一下，便收了起來，目光微垂，嘴角翹了翹。
隨即，在莎娜眼帶深意的目光注視下緩緩轉身，從容朝外走去。
先前吵雜的人們此刻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少年身上，直至其不見身影……
從頭到尾，雪龍玉沒說一句話……
刺入先前那些人眼中的，隻有嘴角的那抹深深的不屑……
或許，那不是雪龍玉的本意。
但至少，在那些人眼裏看來，的確如此。
……
出了門，左拐走了幾步，雪龍玉便悠然停下，目光停留在工會門口。
大約不到十幾秒鍾，凱特大叔和薛青山便從門內走了出來。
雪龍玉見狀，略微直了直有些瘦削的身子，對了兩人溫和的笑了笑，沒說話。
凱特大叔也是對著雪龍玉微笑點頭。
薛青山還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衝著雪龍玉咧了咧嘴角。
“走吧，該回去了。我方才多接了幾個三級任務，回去的路上可有的忙嘍。”
凱特突如其來的說了這麽一句，隨即便轉身離開。
雪龍玉和薛青山對視一眼，笑了笑，也連忙跟上。
三級任務，獵殺開光境妖獸。
隊內實力最高的是凱特大叔，魂感境。
這樣一隊傭兵，獵殺開元鏡的妖獸，九死一生。
顯然，他把雪龍玉的實力考慮了進去。
這是，傭兵的認可！
一旦信任，生死與共！
凱特帶著兩人慢悠悠的沿著街道前行，薛青山和雪龍玉則是不緊不慢的跟著……
和來時一樣……
和去時不同……
……
走在街道的半路，前方某個方向忽然傳來了陣陣打鐵聲。
“叮——叮——叮——！”
聽到這聲，雪龍玉前進的腳步突然微微一顫，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神色，偏過頭，朝著聲音的來源看了過去。
“那邊是鐵匠鋪，鋪子的主人是個經驗豐富的打鐵師傅，老店了！開了幾十年，甚至偶爾有靈器出售！在這一代，算是很有名了。”
凱特注意到了雪龍玉的目光，笑了笑，解釋道。
“嘿嘿！我的那把大砍刀就是有一次路過讓那師傅打的呢，要不是材料限製，說不定能成為靈器呢！”
旁邊的薛青山撓了撓頭，憨笑兩聲，接道。
“走吧，過去看看。我看龍玉你還沒有趁手的兵器吧，看看有沒有順手的，我們去買一把。”
凱特大叔說著也不管雪龍玉同不同意，徑自走了過去。
“哈哈，好好，去看看。走啊，別愣著，回頭我給你看看我的兵器，可惜扔在車裏了，晚上給你瞅瞅，咱倆比比，嘿嘿。”
薛青山招呼了雪龍玉一聲，也急忙跟了過去。
看了看兩人漸漸遠去的背影，雪龍玉嘴角翹了翹，也迅速跟上。
……
一行三人來到了鐵匠鋪內，頓時有一名健碩男子迎了過來。
男子麵容略顯蠟黃，麵容憨厚，和薛青山有的一比，渾身肌肉遒勁，雙臂粗若大腿，一看就是經常打鐵練出來的。
“三位你們好，我是這兒說話的。三位要買點什麽嗎？”
或許是經營鐵匠鋪又經常和傭兵打交道的緣故，男子說話也是異常豪放爽快，令人聽著頓感內心一陣暢快。
凱特大叔頓了下沒說話，轉頭看向了雪龍玉。
雪龍玉點了點頭，上前一步，禮貌的問了一句：
“是我要來買兵器。不過，不知可否讓我先去看看那正在進行鍛造之人，放心，我不會幹擾他的。當然，要是不方便……”
話沒說完，便被男子揮手打斷了。
“哈哈哈，去吧去吧，沒什麽，就是家裏老頭子在打鐵呢。以前來的人不少也都對此好奇，沒什麽方便不方便的。”
得到了準許，雪龍玉和凱特大叔還有薛青山交換了下眼神，點了點頭，便循著那聲音找了過去。
“哈哈，我倆在這隨便看看，等那孩子回來，我們再談，你先忙著吧！”
身後傳來凱特大叔爽朗的笑聲和那位鐵匠鋪裏男子的說笑聲……
……
“叮——叮——叮”
聲音的節奏感分明，很清脆，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就好像一曲動人心弦的古箏演奏。
雪龍玉一步一步的踩著音節走著，目光微垂，思緒有些放空……
就是這個聲音……
……
那是一個冰寒的冬季。
那時候的雪龍玉隻有八歲。
“叮——叮——叮——”
一座孤院中，打鐵聲叮當作響，聲音清脆悅耳，婉轉悠揚。
“爺爺！吃飯啦！娘給你做了您最愛吃的青筍豆腐魚，我給您拿過來啦！”
一個稚嫩中帶著興奮的嗓音從大門處響起，頓時衝淡了院子中的孤寂。
“叮。”
老人放下手中的鐵錘，緩緩直起略顯佝僂的身子，轉過身來，笑眯眯的望著手裏拿著竹籃跌跌撞撞跑過來的小男孩。
“玉兒啊，誒誒，好了，放這就行啦！”
老人連忙接過竹籃，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嘿嘿嘿……”
雪龍玉不說話，隻是開心的傻笑著。
老人笑得很慈祥，笑容沁暖人心。
雪龍玉蹦蹦跳跳的來到老人身邊，扯了扯老人白的沒有一絲雜色的胡子，笑嘻嘻的樣子透露出絲絲調皮。
很是溫馨的一幕……
……
“叮——叮叮——！”
鐵錘敲擊的頻率漸漸加快，雪龍玉隨之前進的腳步也漸漸加快，隨之加快的還有那對往年的回憶……
……
又是一個冬季。
九歲的雪龍玉，還是那個熟悉的院落，不過，擺在石桌上的竹籃已經空了，微微傾斜著……
“爺爺，你為什麽不回樓裏啊，爹娘都很想念您呢。”
雪龍玉貼在老人身前仰著頭一臉天真的望著那慈祥的麵容，糯糯的說道。
老人聞言，隻是淡然的笑了笑，摸了摸雪龍玉的小腦袋，目光中閃過一絲慈祥……
“爺爺老了，喜歡安靜。爺爺給你打個比方，你就明白了。你啊，就像是生機盎然的早春，而爺爺則是已經漸漸入冬的晚秋。一年四季，交互輪轉，春不見秋，秋不遇春。春遇秋，必燃其身。秋見春，必凋色染。”
雪龍玉聞言撅了撅嘴，把頭埋在爺爺懷裏，嘟囔道：
“爺爺，我不懂。到底什麽意思啊？”
爺爺拍了拍雪龍玉的後背，渾濁的老眼抬起望了一眼天空，笑而不語。
……
“叮叮叮！！叮——叮——叮——！”
鐵錘敲打的聲音時而似暴雨傾盆，時而如銀珠落玉盤，時而又似銀瓶乍破，忽而又寂靜無聲。
千般變化，萬變莫測。
雪龍玉微閉著雙眼已經漸漸來到了鍛造室的門口。
停下的腳步，停不下的心。
……
同樣還是冬季。
一樣的院落，一樣的鍛造台，一切都是那麽的相似……
然而，就在這時，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嚎聲響起。
“爺爺！！！嗚嗚嗚……爺爺你怎麽不說話了，爺爺！！醒醒啊！！玉兒來給你送飯了，爺爺……”
隨後的是一陣陣時斷時續的嗚咽聲……
石桌上的竹籃裏麵裝著香氣宜人的青筍豆腐魚，冒出的陣陣熱氣和冰冷的空氣互相吞噬融合，恍惚之間好似一張扭曲的蒼老麵龐，那張麵龐和躺在地上緊閉雙眼麵色蒼白的老人一模一樣……都是笑的那麽慈祥……
……
“叮——！當！叮——叮——叮”
隨著一聲鐵錘重擊之聲響起，錘聲又重新恢複了平和。
……
古樸的有些凋敗的院落，四周牆壁上爬滿了枯黃的藤蔓。
布滿了灰塵和蛛網的石桌，添了幾許鏽跡的鍛造錘。
四處彌漫著一股腐朽的味道……
此後接連的幾個冬季，雪龍玉都沒有再來過。
……
鍛造室的門打開了，裏麵走出來一位身形有些佝僂的老者。看到雪龍玉，慈祥的笑了笑，道：
“懂了嗎？”
老人問了一句似是而非的問題。
雪龍玉緩緩點了點頭，隨即又快速的搖了搖頭。
“嗬嗬，從你聽到打鐵的聲音開始，你便已經不是你了。仔細想想，你的記憶裏真的有這麽一段故事嗎？”
老人的聲音很淡，甚至略顯沙啞，但這話聽在雪龍玉耳裏，卻宛如一道晴天霹靂！
“我……”
雪龍玉瞪大了眼睛！
他想起來了！他從出生起就沒見過爺爺！
可是，剛才那些畫麵，為何顯得那麽真實，宛如親身經曆過一般。
雪龍玉心底湧上一股莫名的恐懼，看著眼前的老者，身形陡然朝後踉蹌了幾步。
他發現，眼前的人，和剛才記憶中的人，幾乎一模一樣！
剛才由於鍛造室光線昏暗，他沒有看清，可現在！
雪龍玉真的震驚了。
他想要大喊！可是，他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仿佛不受控製，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周圍的空間在此刻仿佛都變得毫無生氣，留在雪龍玉眼裏的除了眼前的老人，全都呈現出黑白兩色。
周圍的一切，也都在這一刻仿佛被按了靜音鍵。
兩人周身數丈的範圍，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靜止！
包括他自己！
“筆落江山畫難言，造化勾勒一線天。蒼茫大陸無人問，卻道人間誰可言。重生之魂臨世間，肉體凡胎莫等閑。少年執筆畫江山，眾生沉浮把道言。”
老人朝著雪龍玉緩緩而來，嘴裏念出的字仿佛刹那間化作一個個實質的音符，刻進了雪龍玉的腦海之中。
突然間，天地又恢複了原來的色彩，然而雪龍玉卻仍舊未曾從呆滯的狀態中緩和過來。
“你，懂了嗎？”
又是這麽一句似是而非的問句。
老人看著雪龍玉那副呆滯的麵容，笑了笑，徐徐轉身，繼續道：
“不懂也沒關係，以後，會懂的。”
說完，又重新轉身，緩緩走進了鍛造室，留下了雪龍玉一個人靜靜立在那。
“我，不是我……”
隻見雪龍玉呆呆的喃喃了一句。
了然，迷茫，恐懼，痛苦，逃避，釋然，放下，拿起。
短短一句話，似乎經過了漫長的歲月。
最終，雪龍玉淡淡笑了笑，眼神仿佛在這一刻多了些什麽，又似乎是少了些什麽。
“我，還是我。”
……
與此同時，鍛造室內，老人眼神中透出一絲欣慰，嘴角略微翹了翹。
笑的，是那麽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