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衝和李玄圖互相看了一眼,都深深皺起了眉頭。


    這裏看似有成片建築,似乎沒有特別之處,但事實上,眼前所有一切都屬於一件龐大法器的一部分。在這些看似普通的事物下,掩藏的是成千上萬,數量繁雜的陣法、銘文。


    要想在天宮內的地麵留下如此長的深深溝壑,至少得有入微境的修為。


    “看起來是之前進入天宮的那些人,但眼前的痕跡……是遭到天的伏擊了嗎?”


    李玄圖低頭道,一臉思忖。


    “很難說,畢竟這裏已經是天宮腹地,而且他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謊言。”


    王衝道,眼中掠過一絲憐憫。


    一路過來,兩人發現石板上很多地方都留有血跡,因為時間過長,都已經幹涸發黑,從最後的結果來看,不管當初發生了什麽,很顯然,這些人早已作古。


    王衝和李玄圖提高警惕,沿著殘留的痕跡一路深入,大約十個呼吸後,兩人終於有了不一樣的新發現。


    距離那道屏障數百丈開外的地方,地麵上,一名全身披甲,看起來像是武將模樣的人躺倒在地,他的嘴角殘留著黑色血跡,神情痛苦而扭曲,兩隻手還捂著胸口,身體蜷縮著,痛苦的望著天空,但是他的身軀冰冷,顯然已經死去多時。


    因為已經過去極漫長的時間,這名武將的身軀也化為幹屍,和眾人在之前通天之路看到的古人一模一樣。


    “是漢代的武將,死前遭受了巨大痛苦,致命傷,心髒!被人伏擊的!”


    李玄圖彎腰掃了幾眼,開口道。


    這名武將雙手捂著的地方,一截鋒利的劍尖冒了出來,顯然是被人從後麵襲擊,刺透心髒。


    “混蛋,一定是天神組織的人!”


    小魘此時突然開口道。


    “除了他們也不會有其他人了,天用天庭、天界的傳說將這些人引誘進來,最後又在這裏下手,將他們一網打盡。”


    李玄圖沉聲道。


    對於這些人的死亡,李玄圖一點都不意外,畢竟能血祭一個城池的人又怎麽會在乎區區幾個人的性命,隻是他到現在為止都還沒有想出那個謎團的答案:


    天把這些人吸引到這裏,到底要做什麽?


    王衝同樣俯視著地麵那具武將的屍體,不知道為什麽,王衝總是感覺有些不對勁,事情恐怕並不像李玄圖說的那麽簡單。


    一路深入,地麵的痕跡越來越多,更多的屍體倒在地上,有些人甚至身首異處,殘肢斷臂,分散各處,看起來觸目心驚。


    每個人死前都經曆了極大的痛苦,周圍虛空中那種沉重的氣氛也越來越濃重。


    片刻後,當幾人抵達廣場的最深處,看到眼前的那一幕,不管是王衝、李玄圖還是小魘,所有人都呆住了。


    就在眾人眼前,麵積廣大的區域內,成片成片的屍體倒在地上,這些人頂盔摜甲,很多人都是武將,但並非所有人都是如此,在這些屍骸中還有許多穿著便衣的方士以及宗派武者,甚至還有一杆杆旌旗倒落在地。


    但真正讓王衝等人感到震撼的還不是這個。


    整片區域,不管是武將還是方士、宗派強者,一個個都在彼此互相搏殺,武將和武將,方士和方士,方士和武將……,所有人都全力以赴,施展出生平最強大的力量去搏殺。


    每個人的神色都極其痛苦。


    一路過來,王衝等人都以為他們是遭到天和天神組織的伏擊,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到了最後卻是他們在互相殘殺。


    沒有各自為陣,也沒有涇渭分明,每個人都在襲擊身邊所有能襲擊的對象。


    這是一場瘋狂的殺戮,到了最後,沒有任何一個人活下來。


    哪怕王衝等人經過戰爭的洗禮,見過各種殘酷的場麵,看著這修羅血場般情景,也忍不住心中觸動,有種無比慘烈的感覺。


    盡管已經過去一千多年,但兩人都能想象出來,當初那最瘋狂的一幕。


    “他們的意識陷入迷亂,已經分不清敵我,天控製了他們,讓他們在這裏自相殘殺!”


    李玄圖深吸一口氣,目光憐憫道。


    不同的陣營也就罷了,但是武將和武將,方士和方士,宗派武者和宗派武者彼此互相廝殺,出手不留餘地,盡管看起來難以置信,但是對於這種情景,兩人都不陌生。


    就在外麵,大唐京師數以百萬計的人口被天以這種方式,借用天宮力量影響心智。


    這些人看起來雖然是自相殘殺,但事實上,也算是死在天的手中。


    王衝看著這些屍骸,目光憐憫,一路小心翼翼翻過屍骸,就在距離屍堆七八丈外的地方,三人都注意到一具獨特的身影。


    那人盤坐在地,頭發披散,他的頭盔被他托在掌中,目光看著前方互相搏殺的眾人,神情淒厲而悲涼,他身上的鎧甲都已經殘破到很多地方能看到刀劍的痕跡,顯然死前也遭遇了激烈的伏擊。


    這人顯然地位很高,身上的盔甲和其他人不同,更加華麗、精致、尊貴,不過這也不能挽救他的命運。


    就在他身旁,幾人都看到了幾行潦草,鐵鉤銀畫的字跡:


    “圈套,圈套,所有的一切都是陰謀……”


    那幾行字跡似乎用盡他全身的力量,透出一股極其悲憤的感覺。


    看到這幾行字,王衝深深歎息一聲:


    “看來這些人中,隻有他是清醒的。”


    這人明知道眼前的一切都不對勁,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些部下在眼前瘋狂互相廝殺,什麽都做不了。


    這種悲涼以及深深的無力感,恐怕比死在迷亂中還要痛苦。


    “唉!”


    王衝心中歎息一聲,和李玄圖從這名武將身邊擦身而過,繼續往前而去,隻是在經過的時候,王衝伸出手掌,替那名武將撫上眼皮,蓋上了那雙痛苦的眼眸。


    ……


    一路往前,才剛剛出了那片混亂的廝殺場所,王衝等人眼前很快又出現了另一些新東西。


    這是一隻看起來有些像孔雀又有些像鳳凰的大鳥屍體。


    它足有二十丈高,雙翅展開甚至達到三十丈,王衝等人站在它的腳下,甚至還沒有它的一根爪子大。


    這隻大鳥躺在地板上,渾身冰涼,顯然死去多時。


    “這是什麽?”


    李玄圖停下腳步,望著眼前小山般的巨大鳥屍,一臉吃驚。


    “不知道,看起來確實有些怪異。”


    王衝也皺起了眉頭。


    一路過來,眾人看到的都是誤入此地,身份各異的古人屍體,隻有這鳥屍看起來格格不入。


    “那邊還有另一具屍體。”


    就在這個時候,眾人又有了新發現。


    鳥屍的另一側,還有一具屍體佇立在那裏。


    那人一身白衣,看起來非常年輕,隻有二十三左右,和王衝非常接近,和之前看到的屍體不同,這名年輕人身上看不到絲毫痛苦,反倒是一臉微笑,給人一種意氣風發的感覺。


    那種笑容可以稱得上——


    邪傲!


    似乎這個世界再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擊敗、束縛得了他。


    “大漢驃騎大將軍,冠軍侯霍去病,誅青鳥於此!”


    就在眾人身前,一行大字龍飛鳳舞,深達數寸,清晰的映入眾人眼簾。


    “轟!”


    看著地麵上那行龍飛鳳舞,揮斥方遒的字跡,王衝和李玄圖身軀一震,心中猛地掀起萬丈波瀾。


    大漢驃騎大將軍?


    冠軍侯?


    霍去病!


    這一刻,王衝再也難以自持。


    冠軍侯霍去病,即便是隔了一個又一個朝代,無論過了多久,這個名字都永遠振聾發聵,足以讓任何聽到的人為之動容。


    少年封侯,冠蓋諸軍,再沒有比他名聲更顯赫的存在。


    如果把當時宏圖大略的漢武帝當做今日聖皇,名聲赫赫的衛青當做今日的太子少保王忠嗣,那麽剛剛弱冠之年的霍去病就是今日的王衝,而且是擊敗諸國,為大唐一統天下的王衝。


    大漢將星無數,霍去病無疑是漢武大帝麾下那諸天星辰中最璀璨的將星。


    他的光芒甚至穿透時空,令曆朝曆代無數能征善戰的名將黯然失色,他的光芒是過去千年,未來千年,所有人都難以掩蓋的。


    更重要的是,當他赫赫功名,冠蓋諸軍的時候,甚至隻有十九歲,他和今日的王衝在很多方麵都很相似。


    也就在這個時候,王衝突然想起了一些東西,一些無意中被他遺忘的東西,他也突然之間想起之前在通天之路的時候,哪裏有些不對勁了。


    “奉大漢武皇帝令,側衛將軍左青,隨霍大將軍覓昆侖仙境,尋西王母青鳥神跡至此!”


    之前通天之路內看到的那行字陡的映入腦海中。


    霍大將軍……,原來那個側衛將軍口中指的霍大將軍是霍去病,隻是當時時間匆忙,再加上對方說的不是很清楚,所以王衝並沒有往這方麵去想。


    而眼前這個年輕人如果是霍去病,那麽之前看到的那名武將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側衛將軍左青了。


    “可是,這怎麽可能……”


    就在這個時候,李玄圖滿是震撼的聲音傳入耳中。


    “按照史籍記載,漢武帝元狩六年,霍去病在漢武帝最後一次下令掃蕩匈奴的時候,英年早逝,死於疾病,這件事情在曆史上是有公論的,他怎麽會死在這裏?”


    李玄圖一臉震動,在他年幼時,太上皇給他上的第一課便是這位大漢帝國有如日月般照耀星空的驃騎大將軍。


    不隻是他,這是所有皇子都跳不過去的第一課,因為這個原因,霍去病這三個字在他心中擁有非凡的分量。


    但是李玄圖怎麽都沒有想到,這位天之驕子的驃騎大將軍,冠軍侯,並沒有像史籍中那樣記載的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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