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杖責……叱責……囚禁……請罪……所罪……


    整上皇室宮藉上記載的內容,完全是一個不被君王待見,備受懲戒的皇子形象,這和眾人心中英明神武,開創整個大唐盛世的千古一帝完全相去甚遠,而且,上麵記載的“行為不端”又是怎麽回事?


    聖皇登基前曾經做下過什麽行為不端的事?又能做出什麽行為不端的事?


    以聖皇的品性,這種事情可能嗎?


    電光石火間,王衝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又一個的念頭,有那麽一刹那,王衝怔怔的站在那裏,神情一片恍惚。


    這本典藉上記載的事情,他無論如何都很難聯係到聖皇身上。


    “不可能的,絕不可能的……,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


    王衝猛的搖了搖頭,將腦海中的念頭全部抹去,他始終無法相信,書裏的那個人就是自己印象中殺伐果決,英明神武的聖皇,電光石火間他又想起了爺爺和姚崇:


    “不對的,肯定是哪裏有問題,一個如此‘不肖’、‘行為不端’的皇子在朝野內外絕對不得人心,而爺爺,以及其他朝野大臣也絕不可能擁護他,更不可能在那場皇子之爭中,竭盡全力,幫他上位!”


    爺爺不會看錯人!


    姚崇和朝野眾臣也不會看錯人!


    而事實上,從後來的事情看,爺爺和姚崇他們的判斷完全沒有錯,正是因為他們成功的選出了聖皇,才有了今日史無前例的強盛大唐!


    歸根結底,僅憑一本燒毀大半的宮中史藉,以及上麵隻鱗片爪的內容,根本無法判斷具體的內容。


    而且,到現在為止,王衝都不知道,“三子玄”到底做了什麽行為端的事情,被太上皇斥為不肖,甚至連累生母竇德娘娘,削貶為妃。


    王衝繼續往下翻去,但很快,典藉翻到最後,再沒有什麽內容了。


    王衝怔怔的站在那裏,久久的不說話。


    一本書翻完了,王衝卻根本沒有解決心中的疑惑。


    “王爺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嗎?”


    府邸中,聽到翻頁的聲音停止,瞽目老者突然開口道。


    王衝搖了搖頭。


    “沒有,僅憑這本書,我根本看不出什麽,老先生,還有其他書藉保留嗎?”


    王衝帶著一絲希望,試探著道。


    “再沒有其他的了,這是唯一一本。”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瞽目老者搖了搖頭,否定了:


    “不過,雖然沒有完整的典藉,但還有一些零碎的東西,能夠幫助得了你。”


    聲音一落,瞽目老者突然站起身來,就在王衝詫異的目光中,突然朝著裏屋走去:


    “王爺跟我來吧!”


    王衝越發的驚訝,但卻並沒有反對,而是跟在瞽目老者後麵往裏走去。


    瞽目老者顯然已經對這裏很熟悉,盡管看不見,也已經熟門熟路。就在這間府邸的最裏麵,在一間上鎖的房門前,瞽目老者停了下來。從懷中取出一片貼身保藏的鑰匙,哢噠一聲,打開銅鎖,老者推開了房門。


    整個房間裏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但就在房間的角落,王衝看到了一口巨大的鐵鍋,鐵鍋外麵燒得焦黑,看起來有很長的年頭了,而且上麵還蓋著一個蓋子。


    第一眼,王衝並沒有在意,但是看鐵鍋鍋柄上,一個猙亮的鎏金金蟒圖案,王衝心中猛的震動了一下。


    “吞火大蟒盆!”


    這是宮中專門用來焚燒奏折,各種典籍以及其他東西的專用火盆。


    王衝也沒有想到,瞽目老者竟然將這種禦用火盆帶了出來。


    “慈德殿內,每個人都有兩個火盆,以防有時候東西太多,任務太急,無法在短時間內焚燒幹淨。”


    瞽目老者的聲音傳來。


    慈德殿集中的是整個大唐,各州、各府、各縣和上千萬人息息相關的奏折,數目非常龐大,如果有時發生旱澇災害,各地求援信如雪花般飛向京師,這種折子就更多了。


    但是慈德殿有規矩,除非有意外,當天的折子必須當天燒完。這時候,就需要備用火盆了。


    “我在慈德殿幾十年,臨走的時候什麽都沒帶,隻要了這口吞火大蟒盆。城門衛見我太老,又是個瞎子,也沒有仔細去查,所以我才能徹底帶出來。”


    瞽目老者頓了頓,道出這口吞火大蟒盆的秘密:


    “當日那位大人離開之後,我搶救出那本宮籍,餘下的就用盆蓋蓋住,盡我所能滅掉那盆大火。”


    “這種盆蓋是慈德殿專有,專為吞火大蟒盆定製,做的密不透風,蓋上之後,一息之內,所有火焰全部熄滅。老朽離宮之後,就將那口火盆放到這裏,幾十年來,房門緊閉,就連召兒那孩子也不能靠近。”


    “老朽雙眼已瞎,也看不清這口火盆中搶救了多少東西,隻是想著盡一盡人事罷了。如果未來真的有人找尋這些典籍,或許也能找尋隻言片語,不過具體的,就要王爺自己去看了。”


    王衝怔怔站在那裏,看著那口吞火大蟒盆,眼中神色變換,瞽目老者還留下這種東西,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不過就連王衝都不知道,瞽目老者這麽做,到底搶救下了什麽東西。


    很快,王衝回過神,目光迅速變得堅定,無論如何,他都要查到被曆史塵封起來的真相。


    “多謝前輩。”


    說完這句話,王衝很快走了過去。


    鏘!


    一把揭開盆蓋,火盆內,滿滿一盆焚燒後的典籍立即躍入眼簾。


    當盆蓋蓋上的刹那,時間凝固,火盆內的一切都定格在火焰焚燒的最後一刻。


    王衝沒有多說,放下盆蓋,另一隻手輕輕觸碰在吞火大蟒盆上,一點罡氣如同水銀般傾瀉而出,迅速滲透火盆內部,將裏麵所有燒化的典籍,一層層,一頁頁包裹起來,定格在它們最後的狀態。


    “呼!”


    下一刻,一張焦黑、卷曲的書頁衝天飛起。這張紙已經完全碳化,上麵的字跡根本無法辨識。


    在王衝的控製下,火盆內燒化的紙張不斷飛起,一張,兩張,三張……


    時間緩緩過去,火盆內燒化的紙張越來越少,但王衝沒有找到任何可供利用的信息。


    從瞽目老者的敘述來看,高公公有事提前離開,但是他一直看著裏麵的宮籍燒化才走,在這種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有太多殘留。


    “唰!”


    又是一張焦黑紙張騰空飛起,但是下一刻,看到火盆內的東西,王衝眼皮一跳,整個人陡的變了臉色。


    當半數炭化紙張被王衝取出後,這口吞火大蟒盆內終於出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那是一張還沒有燒化的紙,大概隻有三尺餘寬,四寸多長,雖然隻有很小一塊,卻是王衝目前為止最大的收獲。


    王衝心念一動,那張紙片立即飛起,落到王衝手上。


    “……五年,三子玄於玉龍宮,夜招宮女六名,私幸之,事發上怒……”


    看到這行字,王衝心中猛然跳動了一下。


    上麵的時間缺少一段,無法辨識,但是根據之前讀過的典籍來看,上麵指的應該是太上皇十五年,也就是在那部典籍之前發生的事。


    高公公帶來的史料典籍,王衝剛剛讀的是最後焚燒的,所以時間也是最晚的,因為理論上來說,吞火大蟒盆內焚燒的典籍應該是在此之前的,即便有所出入,也相差不大。


    按照字麵上的意思,上麵記載的,是三皇子玄在太上皇十五年耽於享樂,私自寵幸了六名宮女。


    而三皇子玄正是未登基前的聖皇,這一刹,王衝心中顫動,幾乎是本能的聯想到聖皇選秀的事情,兩者的風格如出一轍,王衝也突然明白,為什麽太上皇對自己這位三皇子玄不滿,斥責不肖了。


    如果上麵記載屬實,那麽現在聖皇的舉動完全可以解釋。


    可是,聖皇三十多年勤政愛民,嚴於自律,即便選秀一事,也隻是最近才發生的事情,這一切又如何解釋?


    這兩個,哪個才是聖皇?


    王衝繼續往下看去,紙條上還有一段文字,但是前言不搭後語,過於零碎,無法辨別。


    下一刻,沒有絲毫猶豫,王衝迅速將更多燒化的書頁取出。


    瞽目老者最後蓋上的盆蓋,這一刻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裏麵的書頁九成都被燒化,但依然有些未燒化的紙片殘留。


    火盆內,更多未完全燒化的紙片躍入眼簾。


    “……三子玄於後花園,使監為馬,戲耍之……,十一日,三子玄令監互毆,為嬉,二人重傷,事發……”


    “三十日,五子業六子悌於玉龍宮,與三子玄賭監勝……,上大怒……”


    “……十二年,翰林院國子監張銳奉上命,……教諸皇子,三子玄拜,言銳三品小官,怒毆,……上大怒……”


    “七月,江南道獻瑞獸,上見,甚悅,置於禦獸苑,……玄過,強要之,以馬代瑞獸,騎獸而出,……事發……”


    “十三年,至德殿,上聞宮女,言三子玄暴虐,私刑宮人、太監,以致二人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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