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是,王爺!”


    馬車外傳來老鷹的聲音,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老鷹還是本能的遵從王衝的命令。無論任何時候,王衝的命令都絕不可能錯,這已經被事實無數次的證明。


    “王衝,西北可是出什麽事情了嗎?”


    一個溫柔的聲音從旁邊傳來,許綺琴坐在旁邊,看著王衝的側臉,他和王衝相處這麽久,還從來沒有見過他的神情如此凝重。


    王衝沒有說話,隻是微微點了點頭,腦海中想起了李君羨在樓梯口說的那番話。


    蘇寒山!李嗣業!


    電光石火間,一個念頭從腦海中飛掠而過。王衝想起了遠在西北的兩人,這段時間,王衝一直忙於處理京中的事情,而忽略掉了邊陲的情況。這一次兵權被奪,整個軍方受到打壓,最氣憤的還不是王衝自己,而是從西北撤回的磧西都護軍,和王衝留在那裏的部下。


    儒家監軍,甚至成為大軍的統帥,這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王衝不用細查也能想到,軍中必然有許多人不服。一旦他們在軍中與儒家的人起了衝突,一定會被儒家的人利用。從李君羨表露的決心來看,他絕對不會有絲毫容情。


    馬車隆隆,迅速消失在了城東的方向。


    嘩啦啦,隻不過片刻的時間,一隻鷹雀騰空而起,帶著一封書信,急匆匆的向著西北而去。王衝透過馬車窗,看著那隻遠去的鷹雀,心中微微鬆了一口氣。不管怎麽樣,有了這封信,至少軍中不會出現太大的衝突。


    隻要蘇寒山、李嗣業他們不是太過衝動,就不會給對方留下把柄。


    “王爺……”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聲音從馬車外傳來,老鷹遲疑著,欲言又止。


    “說吧。”


    王衝閉著眼睛,開口道。


    “……既然已經發現了對方,王爺為什麽不對他出手?至少將他擒下來,這樣也能將他們對大唐的損失減小到最小!”


    老鷹道。


    王衝進入醉月樓的時候,老鷹一直在外麵等著,所有的情報人員隱藏在周圍,將這裏圍的水泄不通,一隻蒼蠅飛出去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老鷹本來以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找到了“幕後真凶”,王衝一定會對對方出手,將對方一舉擒下,將這次的危機徹底解決。


    但是在外麵等了這麽久,除了最開始醉月樓微微晃動了一下外,之後便一片平靜,再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老鷹,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現在根本不是時候!”


    王衝閉著眼,平靜道:


    “而且殺了他,也根本於事無補,解決不了問題!”


    老鷹他們並不明白,自己要對抗的並不是一個人,或者一股前所未有的龐大勢力。一個二十六七歲的年輕人,若說憑借自己的力量,就能夠控製得了老太師、齊王、宰相以及大皇子,那是絕不可能的。在他的背後,隱藏的是一個更加龐大的勢力。


    李君羨隻是他們選出的領袖。殺掉他,根本於事無補,那股勢力可以消滅一個新的領袖。


    更何況酒樓裏的那些人代表的還不是一種武道宗門,而是一種傳承千載的精神和思想。他們壓製軍方,將自己從呼羅珊召回,壓製軍方,從來憑借的都不是武功,而恰恰是思想,是精神,是謀略。


    在這種級別的對抗中,武功是並沒有太大用處的。肉體可以磨滅,但是精神和思想卻不可能輕易消滅。而且即便幹掉了李君羨,對方依舊可以幹預朝堂,繼承壓製兵部和軍方。這才是王衝沒有動手的原因。


    然而這次好不容易找出對方的領袖人物,摸到了對方的蹤跡,一旦殺掉對方,那些人可以迅速再選出另一個領袖,到時侯,王衝再想找到他們,了解他們,就更難了。當一個勢力由明轉暗,幾乎就不可能抓到它。


    更何況,老鷹他們還忽略掉了一個最重要的東西,——那就是李君羨的武功!


    冥冥中,王衝腦海中再次想起了在酒樓中,和李君羨酒杯相碰,互相試探的那一幕。


    時至今日,王衝的修為已經是傲視天下,罕有人匹敵,無限接近到了入微的境界。但是如果不是親眼見到,誰又能相信,這世界上,同輩之中,居然還有人修為不在自己之下。


    酒樓中的那個白衣年輕人(李君羨),一身實力深不可測,絕對超越了帝國大將的級別,而精神力方麵,更是恐怕比麥西爾都強!


    王衝能在十八歲的年紀擁有這種修為,完全是因為擁有兩世的經驗,不斷的努力,再加上擁有“大陰陽天地造化功”這種曠世奇功,可以不斷的從各種強大的對手那裏汲取功力,但是對方不過二十六七歲,居然也擁有如此強悍的修為,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分庭抗禮,這不是一個“勤修苦練”就可以解釋的。


    在對方的背後,擁有著一個強大的,難以想像的勢力!


    “儒門!”


    電光石火間,一個念頭迅速浮現在王衝腦海。醉月樓裏,王衝仔細觀察過,裏麵相當部分的儒生儒士手腕部位都有一個隱秘的墨色印記,和呼羅珊接替自己兵權的那三名儒家高手一模一樣。最開始的時候,王衝隻隱隱覺得自己見過,卻並不記得在哪裏。


    但是這段時間,王衝終於想了起來。那種特殊的印記,這一世他並沒見過,而是來自於腦海的記憶。當年末世來臨的時候,最後殘留的人類高手全部聚集在一起,而其中就有一夥儒家的高手,手腕上有著這種特殊的印記。他們四處奔走,大聲疾呼,宣揚著某種理論,在末世之中顯得非常特殊。


    後來,異域入侵者再次來臨,侵入到營地之中,那些人和另外一些末世的高手就在那一戰中消失了。


    王衝並沒有特意去關注和了解過,僅僅隻是知道,他們自稱為“儒門”,以及手腕上擁有一般儒生所不會有的墨色印記。


    ——兩者一模一樣。


    曆史輪回,當自己重生,改變了西南,也改變了怛羅斯,把大唐的武力,兵家的影響推到巔峰的時候,曆史也隨之發生變化。這些上輩子並沒有出現過的儒門,也隨著登上了曆史的舞台,並且開始極力的打壓兵家的生存空間。


    “走!先回去!”


    王衝很快回過神來道。


    對方的蹤跡已經顯現,幕後黑手也浮出水麵,自己應該好好思考接下來的對策。


    ……


    “公子,這不可能,他怎麽會知道我們儒門的事情!”


    醉月樓裏,當王衝離開的時候,一名三十四許的中年文士突然走到李君羨的身後,看著王衝離開的方向一臉震驚道。


    “我們儒門的事情一向隱秘,除了一些核心的人,甚至就連老太師那裏都不是很清楚,他一個十幾歲的年輕人怎麽可能知道我們儒門的存在!”


    中年文士一席話說出了眾人的心聲,王衝之前說了那麽多的話,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他最後吐出的儒門兩個字。


    這種感覺難以言喻。


    這就像是一個人隱藏了很久的秘密,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最後卻發現被對方一句話輕易道過。


    酒樓內靜悄悄的,李君羨白衣如雪靜靜的站立在那裏,眼中同樣露出思考的神色,那一雙器宇軒昂的劍眉,也不知不覺得皺了起來。中年文士的疑惑,又何嚐不是他心中的疑惑,王衝對他們造成的威脅,遠比想象中的還要大得多。


    儒門從來都沒有想過要一直隱於幕後。想要改變這天下,遲早有一天要從幕後走到台前,但是在李君羨的想象中,那至少是很長一段時間之後的事。


    這一段時間,自從呼羅珊的事情之後,不知道多少勢力在調查他,但都無所得。然而王衝到京師才不過區區三四天,就把他逼迫出來,而十天不到的時間,他就已經找到了自己的真身。


    ——真正發現他身份的時間,恐怕比預想中的還要早得多。


    這讓李君羨感覺,自己就好像麵對著一把極其淩厲的劍一樣,而且那把劍的劍尖所指的方向,全部都是自己身上的要害。


    “公子,這個異域王對我們的威脅太大了,而且他又不肯跟我們合作,遲早是塊絆腳石,會嚴重影響到我們的計劃,如果剛剛我們動手,完全是有極大的概率幹掉他的,為什麽公子不讓我們出手?”


    同一時間,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左側方傳來,另一名五十餘歲的儒道老者從後麵走了上來。他的神色古板,眼中透著危險的光芒。


    這儒道老者之前給人的感覺完全是弱不禁風,根本無足輕重。但是這個時候,當王衝離開,老者終於顯露出身體內一部分修為。刹那間一股磅礴的力量洶湧浩蕩,從體內爆發出來,居然絲毫不遜色於王衝和李君羨。


    “鬆老,你說的不錯,這位王家幼子,很可能會成為我們在朝廷最大的阻礙。但是現在不是動他的時候。怛羅斯和呼羅珊,再加上西南,總共三場大戰,將他的聲望推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他回京的時候你也看到了,不隻是在朝堂,即便是在民間,他也擁有極高的聲望,我們這個時候幹掉他,對他下殺手,隻會導致民間和百姓的反感,最後反而會使我們的計劃功虧一簣。”


    李君羨平靜道。


    他的目光深邃而銳利,仿佛洞察到了很遠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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