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怛羅斯大變,收到消息的遠不止邊陲的眾將,在所有人都關注著朝堂上動向的時候,沒有多少人注意到,幾隻信鴿夾雜在軍方的鷹隼中,飛入了京城各處。


    和其他的信函不同,這些統統都是王衝的家信。


    皇城西北,琉璃碧瓦的禁軍教坊,一名中年男子在房間內盤膝而坐,身上華麗的甲胄清楚顯示,這是一名禁軍都尉。


    房間內一片靜謐,但中年男子身上卻有一股強大的氣息,如同雨後春筍般不斷地增長。中年男子頭頂,白色的蒸氣滾滾,越來越多,他額頭上都滲出了細密的冷汗,很顯然他的武道修煉已經達到了極為緊要的關頭。


    “心靜如淵,心沉如湖……”


    中年男子腦海中閃過一段心法,刹那間心神突然平靜下來,嗡,不知道過了多久,中年男子頭頂的白色蒸氣越來越少,額頭的冷汗也漸漸消散,終於——


    “終於突破了,皇武境七重!”


    李林睜開眼來,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神情如釋重負。


    自從王衝給了他那篇功法之後,李林就日夜勤修苦練,不知道為什麽,王衝送的這篇功法,和他似乎極為契合,就好像量身打造的一般。在這篇功法的作用下,配合一些外部的機緣,李林的武功突飛猛進,才有了今天的境界。


    “啪!”


    從旁邊的床榻上,接過一個紫色的錦盒,輕輕地打開,李林從其中取出一顆鴿蛋大小的白色丹藥塞入嘴中,瞬間吞服下去,轟,丹藥融化,一股磅礴的藥力,仿佛岩漿火山一般,從李林的腹中爆炸開來,衝入七經八脈之中,在這股丹藥的藥力作用下,李林氣息水漲船高,牢牢地穩固在了皇武境七重的境界。


    “衝兒,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恐怕姑父在禁軍中就真的永無出頭之日了。”


    良久,李林消化了丹藥的藥力,抬起頭來,目中透出一股欣慰的神色。


    時隔三代,王家終於再出麒麟子,而且還官封少年侯,做了天子門生,現在整個京師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李林這個做姑父的也從中獲益不小。


    李林的天資並不是太出眾,僅僅隻是功法的話,也很難在短時間內快速增長至此,但是憑借著王衝留下的大量丹藥,李林實力飆漲,徹底的穩固了自己在禁軍中的地位。


    現在的李林和當初小小的城門校尉已經完全不同,在他的麾下統領著相當數目的禁軍兵馬,如果說最開始,李林還隻是憑借王家聲望的話,那麽現在李林已經憑借自身強大的實力,贏得了所有人的尊敬。


    “嘩啦啦!”


    就在沉思的時候,突然一陣羽翅振動的聲音從窗外傳來,李林扭過頭來,循聲望去,隻見一隻潔白的信鴿在外撲打著窗戶。但卻因為李林練功,將門窗緊閉的緣故,始終不得其門而入。


    “嗯?”


    李林眼中先是閃過一絲疑惑的神色,但很快就回過神來,微微一笑,打開窗戶,將白色的信鴿迎了進來。熟練的從信鴿腿上取下信箋,輕輕打開。李林隻是看了一眼,立即怔住了。


    白色的信箋上,一片空白,隻有最中間的地方寫著三個字:


    玄武軍!


    整封信沒有寫明目的,也沒有寫明寄件人。但是李林看著這封信箋,眉頭卻漸漸皺了起來。


    “這麽快嗎?”


    李林看著這三個字,心中喃喃道。這是一個當年約定的暗號,除了他和王衝外沒有人明白這三個字是什麽意思。


    拿著這封信,李林很快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趙風塵!


    禁軍的準大統領,要想達成王衝在信中所說的那件事,就必須要得到他的幫助。現在的趙風塵是王家在禁軍中最大,也是最堅定的盟友。


    風聲呼嘯,隻一會兒李林就消失在了龐大的皇城中。


    ……


    京師外,相距數百裏的地方,一座龐大的山脈有如一柄驚天長劍般,狠狠地插在大地上。


    上皇天柱山!


    大唐的四大禁軍訓練聖山之一,傳聞之中,數百年前,年輕時的太宗皇帝曾經在這裏祭拜天地,檢閱眾軍,所以自那時起,天柱山就成為了禁軍訓練的主要營地。


    “嘿!”


    “哈!”


    一陣陣訓練的吆喝聲響徹山巒,鬱鬱蔥蔥的山體表麵,一隊後備役禁軍穿著黑色的常服,沿著一條崎嶇的山道,向著山頂奔跑而去。而山體更高的地方,雲吞霧繞,成百上千的禁軍正在山頂訓練著。


    山頂最高處,一名身材削瘦的中年男子,盤坐在一塊圓形的岩石上,居高臨下,默默俯瞰著山下的風景。呼,氣流湧動,卷起男子鬢角的發絲,刹那間,男子望向山下,嘴角露出一絲笑容,雲淡風輕。


    “咕咕!”


    就在這個時候,羽翅振動,一隻信鴿劃過長空,突然從雲霄上方,朝著男子所在的方向,電射下來。


    “嗯?”


    削瘦的男子眉毛動了動,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的神色,突然從岩石上站了起來,接住了這隻從天空飛下的信鴿。隻是看了一眼,男子嘴角的笑容斂去,神色頓時變得認真無比。


    “衝兒,你果然還是開口了,怛羅斯的戰爭已經嚴峻到這種地步,這麽快就需要動用那支力量了嗎?”


    王泌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再沒有絲毫猶豫,朝著山腹快步而去。


    ……


    不管怛羅斯引發的文武之爭,在朝堂上有多麽劇烈,對於中土神州的尋常百姓來說,都是極為遙遠的事情,整個京師依舊保持著平靜、寧和。城西,鬼槐區,人群熙熙攘攘,誰也沒有注意到,一個八九歲的小孩子,手中提著一個半尺高的酒葫蘆,一邊哼著歌,一邊甩動,邊走邊逛。


    “老板,糖葫蘆多少錢一串?”


    “兩文。”


    “我要了。”


    “老板,給我來二兩酒。”


    “老板,我要一碟鹵牛肉。”


    ……


    小孩邊走邊買,不一會兒,葫蘆裏酒滿了,菜籃子裏多了幾碟小菜,手上也多了一串糖葫蘆。


    沿途的商販看到這名小孩,都紛紛和他打招呼。在這裏時間久了,所有人都對這名小孩非常熟悉,他每天都會到這裏來打一壺小酒,買幾碟小菜,從無更改。


    “砰!”


    正舔著糖葫蘆的時候,突然一道人影橫亙在前方,小孩猝不及防,猛地一頭撞了上去。


    “啊,對不起!”


    小孩神色慌張,連忙道歉。但是下一刻抬起頭,看清身前的人影,小孩頓時怔住了。眼前的人高大魁梧,身披鎧甲,根本不是鬼槐區常見的商旅或平民百姓,而是一個看起來身份不低的軍漢。


    叮鈴!


    就在小孩一臉驚慌的時候,突然一枚金紅色的鈴鐺垂了下來。金紅色的鈴鐺上,一個黑色的鬼槐圖案,非常顯眼。


    師兄!


    看到這個鈴鐺和圖案,小孩怔了怔,露出一臉驚喜的神色。


    “你是師兄派來的?”


    “侯爺身在西北來不了,他派人送來一封信,讓我交給你。說隻要小兄弟看到這個鈴鐺就明白了。”


    軍漢點了點頭,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取出一封信箋,雙手拿著,恭恭敬敬的遞了過去。


    “代我……向蘇老前輩問好。”


    臨到最後,一身戎甲的軍漢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誰能想象得到,眼前這個八九歲的小孩,居然是大唐/軍神蘇正臣的弟子。隻要想到在大唐那位神一般的存在,軍漢心中就忍不住激動起來。


    “知道了。”


    小孩扮了一個鬼臉,從軍漢手中接過信箋,一蹦一跳,很快離開了。


    ……


    一隻又一隻信鴿飛入大唐的京師中,一隻又一隻鷹隼散入京師的邊陲,而這些信鴿、鷹隼就像一根根木槜插下,整個中土神州也因此隨著王衝和高仙芝兩位頂尖帝國大將的運籌而轉動起來。不提京師中的事情,遙遠的怛羅斯,此時依舊戰雲密布,氣氛緊張。呼羅珊人的信息,讓整座怛羅斯之城都處於一種戰備狀態。


    怛羅斯城中,西北角的一間書房裏,光線微微昏暗。王衝坐在一張書桌後,身前是堆積如山的一遝信箋。


    “王衝,你找我?”


    突然,房門打開,高仙芝一身戎裝,從外麵走了進來。


    “都護大人,你來了。”


    王衝抬起頭,揉了揉眼睛,臉上透出一絲疲憊的神色。


    “一宿沒睡,還在想著大食人的事嗎?”


    高仙芝道。


    “嗯。”


    王衝笑著點了點頭。艾布穆斯/林未退,新的一波兵馬又即將到來,做為大軍的主帥,他又怎麽可能睡得著。不用細想,王衝知道高仙芝的狀態肯定也和自己差不多。


    “艾布穆斯/林,屈底波,再加上一個奧斯曼,如果一切真的像那個呼羅珊人說的,那麽要不了多久,怛羅斯將聚集大食三位總督。如果再加上齊亞德,以及烏斯藏和西突厥的都烏思力、火樹歸藏和都鬆莽布支,整個蔥嶺以東將聚集七名敵方的帝國大將,這對我們來說,極其不利。”


    王衝一語道出了心中的擔憂。


    帝國大將永遠都是屬於諸國最頂尖的戰力,同時也是可以改變整個戰場走向的強大存在,四十萬精銳的兵馬再加上七名帝國大將,這股龐大的力量足以摧枯拉朽,將怛羅斯的所有大唐/軍隊碾壓成齏粉。


    王衝這幾日難以入眠,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有沒有可能……呼羅珊那邊得到的消息其實也不準確?”


    高仙芝遲疑了一下問道。


    “不可能。”


    王衝苦笑著搖了搖頭:


    “呼羅珊人和大食人有血海深仇,他們一定會不遺餘力調查大食人的情況。就算是兵力方麵有出入,恐怕也不會差得太多。沒有四十萬兵力,恐怕也有三十多萬,這依然不是我們可以力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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