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人傑輕輕噓了一聲道:“低一點,戚老!”


    金花魔手一擺道:“這裏說話,你老弟盡管放心,本堂的人,多半是老夫帶進來的,就是要他們死,也沒有誰敢說個不字!”


    俞人傑心想:要一個人死,也許不是一件難事,要一個人忠心耿耿,不為威屈,不為利誘,恐怕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金花魔道:“老弟在想什麽?”


    俞人傑注目反問道:“經過這次四海鏢局事件之後,血掌堂還剩下多少人手?”


    金花魔想了一下道:“這幾次派出的,並不全是本堂的人,所以本堂一共隻損失了六名黃旗護法、八名白旗護法,和十四名黑旗護法;現有之三旗護法,仍在百名以上。老弟為什麽忽然問起這個來?”


    俞人傑左右望了一眼,低聲說道:“在這三旗護法中,戚老能不能選出二十名左右,找個借口先將他們派去別的地方?”


    金花魔不假思索地道:“隨時可以。”


    俞人傑低聲接著道:“就本座所知,三旗護法之武功上下相差有限,所以,戚老在挑選時,不防以忠心為第一條件……”


    金花魔直到這時候,似乎才聽出俞人傑話中有話,當下微微一怔,眨著眼皮問道:“老弟要這些人何用?”


    俞人傑頭一搖道:“不是我要。”


    金花魔惑然道:“那麽……”


    俞人傑冷笑道:“到了那一天,一個個殺得眼紅,我不相信還有人想到你們父子,肯在亂軍之中,留下一個活口!”


    金花魔這才恍然大悟,連連點頭道:“對,對,果然有此必要,畢竟還是你老弟心思縝密!”


    俞人傑慨然接下去道:“到了那一天,你戚老什麽都別管,隻須將這支人馬交給小弟,事後保險會有一個活的袖手神醫交給你戚老就是了!”


    金花魔不勝感激地說:“到時候就全仗你老弟了!”


    俞人傑想了一下又道:“這二十多人,不妨先叫他們以各種不同之身份,混在嶽陽附近,隨時等候命令,但切記不可讓嶽陽分壇中的人知道。”


    金花魔點頭道:“這事不難,嶽陽亦有老夫之戚記銀號,到時候就以該銀號為聯絡站,不會有人起疑的。”


    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朵鑲有玉葉的金花道:“這是老夫的‘玉葉金花令’。凡是本堂的人,以及各地銀號,見令如見人,請老弟收著,並望妥為保管,因為老夫這種令符,共計隻有三支,不比另外的一種金花令,可以隨時添鑄。”


    俞人傑接過來,小心收起,抬頭整了整臉色又說道:“還有一件事,尚請戚老注意,就是明天會議席上,除了人選問題,戚老最後盡量避免發言,要有人談及工郎護教時,更不能過分表示關切之意,這樣才顯得出,你這次派人出去,全是為了教中公益,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我們那位見人一臉笑的歐陽堂主,小弟每次看到他臉上的笑容,就止不住一身都是雞皮疙瘩!”


    金花魔戚本禹在教中最大的對頭,便是那位金筆堂堂主笑臉彌陀歐陽達,俞人傑這一番話,在老色魔聽來自是順耳非常。


    當下不住點頭道:“這個老夫理會得,公孫兄放心就是!”


    第二天,護教會議席上,果然第一個議題便是要不要派人再去華容探探虛實。


    問題是由主持會議的淫狐巫馬五郎提出,無情金剛第一個確認有此必要,接下來大家便開始研究人選。


    金花魔馬上推薦五全山人陰百變,結果當然是全體無異議通過。


    第二件事,是俞人傑提出的,他主張立即派人燒去那座四方堡。


    理由是:教中數度出師不利,應該藉此還以顏色。如果姓溫的老羞成怒,帶人殺來九宮山,便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來一個宰一個,來兩個宰一雙,好好地報複一個痛快!


    此一建議,自為眾人所樂聞。最後淫狐決定交血掌堂處理,正好為金花魔找到一個派人出動的借口!


    接著,由無情金剛向淫狐提出兩點請求。


    第一:提升“銀須叟”孫從吾、“子午叟”趙子彬為白旗護教。另於三堂黃旗護法中,各舉一人,遞補黑旗護教遺缺。甄選方式由三堂堂主,會同黃旗護教,另行會議決定。


    第二:請大教主和二教主即日臨壇,共同商討進剿天道教之事宜。


    淫狐巫馬五郎的答複是:第一點,照辦。第二點,候向大教主和二教主請示過後,再行決定。


    會議結束後,笑臉彌陀和水火雙姬又爭邀俞人傑前往該堂作客,俞人傑則推說已答應了無情金剛,一處未去。


    因為金花魔戚本禹說無情金剛也不知道天狐之住處,他仍然有些不信。


    他對這座天魔總壇,已一無留戀之處,魔方之人事和動態,他業已了如指掌,今後即使不在這一邊,他也能憑經驗推算出魔方之行事步驟。倒是杜門秀才方麵,引起他甚大之興趣,他知道今後之生死成敗,後者之影響力,將遠超過前者,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他對那位杜門秀才,認識得實在太少了。所以,他決定一打聽出天狐之秘密巢穴,立即帶著此一秘密離開!


    他回到住處不久,無情金剛得知他未去他處,竟真的著人送來一份請帖。


    俞人傑稍事收拾,欣然赴約。


    無情金剛居住的地方,布置甚是簡樸,他見俞人傑應邀到來,顯得非常高興。


    賓主寒暄落座,從人立即擺上酒席。


    席間,他向俞人傑問道:“公孫兄這次從華容經過時,有沒有聽人提起四海鏢局的那位總鏢頭金筆神俠俞人傑?”


    俞人傑稍稍思索了一下,點頭道:“好像聽人說過……”


    無情金剛皺了皺眉頭道:“適才散會之後,三教主又將老夫喊進去,說是他剛獲得由蛾眉刀堂轉來之密報,證實此子乃天龍六曹之傳人,人品出眾,極富膽識,一套金筆筆法,已具相當火候,他老人家為此深感不安……”


    俞人傑插口道:“三教主既然不放心,派人將之除去就是了。區區一名毛頭小子,就算是天龍六曹傳人又怎樣?”


    無情金剛搖頭道:“恐怕沒有這麽容易!”


    俞人傑詫異道:“怎麽呢?”


    無情金剛沉吟道:“據說此子甚受杜門秀才之器重,姓溫的委以總鏢頭之重任,無異在以小子作招牌,表示他們與本教作對,完全是站在正義的一邊,在這種情形之下,小子的安全方麵,自然另有安排。”


    俞人傑心想:我倒沒有想到這一點,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細細想來,果然不無道理!


    當下又問道:“那麽怎辦?”


    無情金剛道:“請公孫兄過來,便是為了這件事,不知公孫兄有無除去此子之良策?”


    俞人傑想了想,說道:“主意是有一個,隻怕不一定行得通。”


    無情金剛忙問道:“什麽主意?”


    俞人傑又想了一下道:“姓溫的不管防護得如何嚴密,但絕不能做到寸步不離,本座在經過該局門前時,曾看到無數零食擔子,如果我們桑堂主或解堂主能夠降尊纖貴,去到該局附近,扮作普通販婦……”


    無情金剛連連頷首道:“此計甚妙!”


    說著,抬頭又道:“還有一件事,亦甚使人頭痛。三教主剛才說,上次雖經閔護教找出一個龍姓小子,但是,很顯明的,教中之內奸,並未根絕,根據種種跡象顯示,教中現存的這名內奸,身份好像不低,他要老夫想個辦法,務必要將這名內奸找出來,不怕公孫兄笑話,老夫在這一方麵,實在一點主意沒有,還望公孫兄多多偏勞,代老夫籌劃籌劃!”


    這一刹那,俞人傑腦中突然閃起一個念頭:要找出天狐之秘密巢穴,便在這一著上了!


    由於關係重大,且極具危險性,他不得不慎重行事,這時,故意沉吟了好半晌,方才緩緩點著頭道:“這種事急不來,得容小弟慢慢想一想。”


    無情金剛見他答允設法,不由得大喜過望,連忙舉杯道:“來,敬老弟一杯!”


    俞人傑本想設法套探,看這老魔是否真的不知道天狐之住處,如今既然另外想到更好的辦法,自然毋須再動腦筋了。


    第二天,在魔教總壇來說,是個難得的大日子。


    原有的十一名護教,因花花公子名存實亡,神龍客尹振武和百步赤練閔公侯又相繼於華容喪生,如今一共隻剩八人。


    五名黃旗護教是:無情金剛夏侯威、冷月仙子尤秋華、五全山人陰百變、喬姓漢子和俞人傑。


    白旗護教三名:血劍飄花蕭英,以及新由黑旗護教調升之銀須叟孫從吾和子午叟趙子彬。


    黑旗護教全部懸缺。


    現在,也就是今天,三名新的黑旗護教,將由三堂黃旗護法中產生。


    昨天,三堂經過初選,已分別產生三名候選人,如今這些候選人誰將能躍登護教寶座,就等著三堂堂主和五名黃旗護教來決定了!


    這時約摸辰初光景,蛾眉刀堂前麵的穀地上,黑壓壓地擠滿了人,中間留出十餘丈見方的一塊空地,主試之三堂堂主和黃旗護教,與九名候選之黃旗護法,分東西兩邊相向而座。


    主試者坐的是高背太師椅,麵前放著條幾,幾上有茶有煙;九名候選護法則一人一個蒲團,席地而坐!


    四位堂主加五位護教,本該九人,但這時東邊席上,卻隻坐著七人。


    缺席的兩人是:火姬解衣蕾、五全山人陰百變!


    俞人傑看在眼裏,暗暗點頭。他向無情金剛所提之建議,顯然已被采納實施,不出幾天在四海鏢局門口,大概就要有一個新的販婦出現了!


    俞人傑再向那九名黃旗護法望去,在九名候選人中,他隻有兩人不認識,其餘的差不多都見過。


    金筆堂的三名候選者,有奪魂金鏢錢仲吾;血掌堂的神刀太保孫宗威亦為候選者之一;蛾眉刀堂的三名候選人,一姓“應”,一姓“宣”,他都見過,另外那名候選人,是個麵色有如腐屍的胖子,看了叫人惡心之至。


    無情金剛左右掃了一眼道:“諸位意思如何?”


    喬姓漢子搶著說道:“本座的主張是,叫他們分三組捉對兒廝拚一番,誰能幹倒另外的兩個,誰當選!”


    無情金剛搖搖頭道:“這樣恐怕不太好,為了選出三名黑旗護教,先損失六名黃旗護法,教主們一定不以為然……”


    水姬桑元娘道:“戚老以為叫他們分別將所擅長之武功,先展露一下,做個參考怎樣?”


    無情金剛轉向俞人傑問道:“公孫兄以為如何?”


    俞人傑點點頭道:“這主意不錯。”


    無情金剛又向冷月仙子、笑臉彌陀,和金花魔等人征詢意見,眾人全都點頭,表示讚成。


    於是,無情金剛吩咐下去,著九名候選人,依次演練一趟。


    約摸頓歡之久,九人選後演練完畢。


    奪魂金鏢一套連珠鏢,百步取穴,無一虛發,贏得一片烈彩,首先通過為金筆堂之護教當選人!


    血掌堂的三名候選人,演的均是掌法,功力難分上下,改以票選,結果得票數為三一二一二,得三票的“分雲掌”祖元培人選為“黑旗護教”!


    輪到蛾眉刀堂,麻煩就大了,票選時水姬棄權,其餘六票的分配是竟是二一二一二,得票數完全相同!


    這種情形下,隻要水姬講一句也就行了,但是,水姬一味含笑搖頭,不肯表示意思。


    喬姓漢子不耐道:“除了照本座的辦法,我看別無良策,幹脆叫他們幹一場,大家熱鬧熱鬧!”


    這一次,無情金剛隻是搖頭,沒說什麽;金花魔等人,一時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來。


    因為候選人有三名,是個單數,即使出之以印證方式,亦難做到絕對公允,那是很明顯的:誰先下場,誰便吃虧!


    無情金剛皺了皺眉頭,再度轉向俞人傑問道:“公孫兄以為如何?”


    俞人傑思索了一下道:“小弟以為,選任護教,武功固屬必備之條件,但如果這一方麵難定取舍,似乎再考慮考慮其他方麵……”


    無情金剛拊掌欣然道:“對,對,此言有理!”


    可是,難題又來了,其他方麵,考些什麽好呢?


    無情金剛似乎覺得不好意思老是向俞人傑一個人請教,這時乃轉過臉去,改向冷月仙子問道:“尤護教的意見怎麽樣?”


    冷月仙子這幾個月來,心境已較開朗,氣色亦比以往好看得多了。


    她見無情金剛向她發問,抬頭掃了那三名黃旗護法一眼,沉吟了片刻緩緩說道:“他們三個人,各有各的長處,如果出題範圍太厭,便不無偏向之嫌,依秋華之意見,不如派他們做一件事,看誰先圓滿達成,便以誰為當選人!”


    金花魔等一致點頭道:“這個辦法甚好!”


    那位喬大護教又開口了,他說:“我來出主意!這樣好了!叫他們去捉黑白雙怪的那名徒弟,誰捉到誰當選!”


    無情金剛微微一怔道:“這不是太難了?”


    那位喬大護教嘿了一聲道:“難什麽?我黑天王喬半山當年獨鬥劍酒二叟,火焚忠義兩莊,如人無人之境,有沒有說過一個難字?”


    無情金剛點頭不語,似乎仍在考慮。


    冷月仙子接著道:“要是他們有誰能夠辦得到,將來再升白旗護教時,列為第一優先就是了!”


    笑臉彌陀連連點頭道:“公平,公平!”


    於是,便這樣決定下來,蛾眉刀堂的那三名黃旗護法即日出發,誰先找到黑白雙怪的徒弟,誰便是未來之黑旗護教!


    當晚,俞人傑背人悄悄寫下這樣一張條子:


    “有黃旗護教,號五全山人者,及蛾眉刀堂副堂主,火姬解衣蕾,刻已先後前赴華容;前者意欲打聽四海鏢局之背景,後者將以販婦身份,出現鏢局附近,以便相機謀刺俞總鏢頭,希予密切留意。又原計劃已有實現之可能,勿念!”


    寫好,招成一小塊,然後以漫步姿態,在經過蛾眉刀堂時,看清四下無人,迅速塞進指定之階縫內。


    第二天,他來到無情金剛處,聲稱業已思得一計,可以馬上找出總壇中那名高層內奸。


    無情金剛大喜過望,忙問道:“計將安出?”


    俞人傑從容回答道:“小弟夜來反複思索之結果,認為要想找出這名內奸,隻有一個辦法,便是安下香餌。等待對方自動上鉤!”


    無情金剛皺眉道:“話雖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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