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大寶道:“到南郊花家樓,去找一位花大官人。”


    俞人傑道:“就這樣空著兩手去?”


    賀大寶道:“不,見麵時有一句暗語,答對了才能進門。”


    俞人傑道:“一句什麽暗語?”


    賀大寶道:“一句反話,比方說:接見你的人如問你:‘剛到麽?’你就回答‘來了很久啦!’總而言之,無論對方說什麽,你回答的第一句話,一定要意思相反!”。


    俞人傑道:“這倒是蠻有趣,如此說來,連小弟也可以去了?”


    賀大寶一怔道:“你去幹什麽?”


    俞人傑微笑道:“賀大哥難道以為小弟真是個百無一用的書生麽?”


    賀大寶瞪大眼睛道:“你?”跟著,頭一搖道:“咱不相信,無論如何不相信!”


    俞人傑道:“如何才能使你大哥相信?”


    賀大寶道:“要你老弟不是說笑話,就得先露一手給咱瞧瞧,咱才相信。”


    俞人傑道:“小弟說的是真話。”


    賀大寶道:“咱還是不相信!”


    俞人傑笑道:“你肯相信你朋友的話,卻不肯相信小弟的話,是不是認為小弟還不夠資格做你賀大哥的朋友?”


    賀大寶搖頭道:“你別拿話刺激咱,你愈是這樣說,咱愈是不信。朋友之間,隻要無傷大雅,未始不可開玩笑!”


    俞人傑想了一下,笑道:“這樣好不好?小弟練的是兵刃,在這船上,當然不便施展。


    現在,由小弟獻醜,先演一下手氣勁如何?”


    賀大寶將信將疑地摸出一枚青錢道:“好!你老弟隻要能把這枚青錢拍人船舷,咱便相信你說的不假。”


    俞人傑接過青錢,笑道:“這一手,賀大哥辦不辦得到?”


    賀大寶看了看船舷的木質,抬頭道:“這條船的木料甚是堅實,完全齊根壓人雖然辦不到,但咱自信最少可以一下壓人七分左右!”


    俞人傑笑了笑,不再說什麽,當下將五指緩緩握攏,然後移去船舷上,展掌輕輕一拍,接著偏開身子笑道:“如何?”


    賀大寶見船舷拍過之處,仍然平滑如初,不禁哈哈大笑道:“你老弟真會耍樂子!”


    俞人傑微微一笑道:“賀大哥看清楚沒有?”


    賀大寶手一指,大笑著道:“看得清清楚楚,那枚青錢還在你的指縫裏!”


    俞人傑張開五指道:“在哪裏?”


    賀大寶笑道:“那就是扔到江裏去了!”


    俞人傑笑道:“是賀大哥看到小弟將它扔下江裏去的麽?”


    賀大寶道:“沒有。不過,這種手法並不稀奇,成都那些耍把戲的,比這一套高明的多的是,咱不是沒有見識過。”


    俞人傑斂去笑容,低頭想了一下,最後抬頭正容道:“小弟有句話,說出來尚望賀大哥不要見怪。”


    賀大寶不禁一愣道:“老弟生氣了麽?”


    俞人傑誠懇地接著道:“賀大哥的身手,小弟雖然尚未領教過,但如就賀大哥這份目力看來,小弟以為你賀大哥這趟華容可能要白跑!”


    賀大寶張目道:“你是說?”


    俞人傑一字字接下去道:“小弟是說:即使你賀大哥隻是誌在一名黑衣武師,恐怕都難如願!”


    賀大寶並不以為唐突,隻是惑然眨著眼皮道:“咱家目力哪點不如人?”


    俞人傑俯下身去,用手指在艙板上一刮,然後直起腰來,將手指送去賀大寶麵前道:


    “賀大哥再看看是什麽?”


    賀大寶目光一注,駭然失聲道:“你,你已將它撚成銅屑?”


    俞人傑知道在浪濤卜卜聲中,那名舵工不可能注意到他們說話,於是正容接著道:“你賀大哥是條直爽漢子,小弟在您麵前,無法再說假話,也不敢說假話。就小弟之判斷,華容這家鏢局;顯然不是一個好去處。不過,正因為如此,小弟卻覺得大有一去之必要!”


    賀大寶並不因俞人傑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名門俠少,而在態度上有所改變,這時僅眨了眨眼皮道:“你老弟的意思,咱全懂,隻是”


    俞人傑微微一笑道:“隻是擔心小弟剛才說的,沒有把握一定會被該局錄用是不是?”


    賀大寶點頭道:“是啊!”


    俞人傑笑問道:“賀大哥知道這兒去華容,需要幾天航程?”


    賀大寶計算了一下道:“最快大概十一二天。”


    俞人傑又問道:“到了華容,假使我們隔個三五天再去投效,要緊不要緊?”


    賀大寶不假思索道:“當然不要緊!”


    俞人傑含笑接著道:“那麽,在這十一二天航程中,如由賀大哥說出所學的拳腳路數,讓小弟來幫著琢磨琢磨,然後,到了華容,再找個地方,練上三五天,這樣做賀大哥以為會不會多少有點益處?”


    半個月後,華容南郊,花家樓前,忽然出現一個軀體魁梧的方臉壯漢,以及一名神采飄逸的藍衣青年。


    聞聲應門的,是一名駝背老蒼頭。


    那老蒼頭打開柵門之後,在方臉壯漢和藍衣青年身上,分別打量了幾眼,抬臉迷惑地道:“兩位以前沒有來過吧?”


    方臉壯漢搶著回答道:“老管家真健忘,咱們來過多次啦!”


    老蒼頭轉向藍衣青年道:“你瞧這位夥計說得多可笑!老漢跟他這尚是頭一回見麵,他竟說什麽已經來過多次。我說,小老弟,你們別是找人找錯了地方吧?”


    藍衣青年微微一笑道:“沒有錯,就是這地方!”


    老蒼頭又將兩人周身上下溜了一眼,最後聳聳肩胛,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道:“好吧,好吧,進來吧!”


    身子一偏,俟兩人走進後,複將柵門格達一聲閂上。


    走進柵門,是一座修剪得整整齊齊的園林,經過一條磚石鋪成的小徑,迎麵是一座氣派宏敞的大廳。


    老蒼頭將兩從領人大廳中,向兩人說道:“兩位請稍候一下。”


    說著,逕向廳後走去。


    老蒼頭入內不久,旋自廳後回廊上傳來一陣咳嗽聲,接著,從屏風後麵緩步踱出一名手托煙筒的灰衣老者。


    跟在灰衣老者身後的老蒼頭,這時連忙搶出一步,為兩人引見道:“這是我們侯師爺!”


    灰衣老者的出現,方臉壯漢和藍衣青年全都微微一怔。灰衣老者看清兩人麵貌,似乎也很意外。原來這位侯師爺不是別人,正是半個月前,沙溪鎮酒肆中,那名寒酸得像個村塾先生的藍衣人!


    老蒼頭呆了呆道:“原來你們……”


    侯師爺一揮道:“老錢,這兒沒有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


    等那名叫老錢的老蒼頭離去後,侯師爺轉向兩人,手臂一抬,悅容說道:“請坐,請坐。”


    坐定之後,侯師爺問道:“兩位是坐船來的吧?”


    俞人傑欠身道:“是的。”。


    侯師爺接著問道:“知道本宅招請武師,兩位是誰先聽到消息?”


    賀大寶搶著道:“賀某人!”


    侯師爺順口問道:“賀兄台甫怎稱呼?”


    賀大寶道:“賀大寶。外號賀大個兒!”


    侯師爺微微一笑,又向俞人傑問道:“小兄弟你呢?”


    俞人傑欠身道:“晚生姓俞,名人傑,與這位賀兄,同是開封人氏,上次在沙溪酒肆中,師爺是知道的,以後我們兩人因性情投機,便相約一同乘船,在船上承這位賀兄告知這兒的大官人,有意成立一座鏢局,正在著手招募武師,晚生幼習拳棒,粗知幾路武功,故不揣冒昧,前來投效,尚望師爺多多栽培。”


    侯師爺注目道:“老弟師承何人?”


    俞人傑道:“家師姓朱,諱適之,外號‘酒叟’!”


    侯師爺一哦道:“就是‘天龍六曹’中的那位‘酒叟’朱適之麽?”


    俞人傑道:“是的。”


    侯師爺忽然歎了一口氣道:“好好的一座天龍府,還有那忠義二莊……唉唉……提起這些事來,真是令人不勝發指!”


    語音微頓,注目又接道:“令師被難之日,老弟在莊中麽?”


    俞人傑垂首道:“是的。”


    侯師爺道:“老弟知不知道天龍府及忠義二莊毀於何人之手?”


    俞人傑道:“晚生微有所聞,惟自愧孤箏難鳴,心餘力拙,貪生苟活,甚覺羞對恩師在天之靈。”


    侯師爺道:“這個你老弟倒不必過分自責,君子報仇,十年末晚,隻要你老弟存有這份心意,好好求上進,將來未始沒有機會。”


    俞人傑道:“謝謝師爺開導。這兒的大官人於此時此地,竟具籌組鏢局之魄力,正是晚生毅然來歸的原因!”


    侯師爺沉吟著點點頭道:“好得很!那麽,兩位就隨老朽到後麵見見我們這兒,負責主試的兩位武師吧!”


    說著,站起身來,朝兩人手一招,領先走出大廳。


    走出大廳,是一座庭院,庭院後麵,又是大廳,這樣,一進又一進,足足穿過五六重院落,方由一條幽暗的甬道,來到一所滿鋪細沙,四圍高牆,上有兩棚,類似把式的偏院。


    一走進偏院,景象頓改。


    院中鬧哄哄的,四處散立著各式壯漢,不下三四十名之眾,有的在練兵刃,有的在對拳掌,也有一些正在拭著汗水閑聊,侯師爺將兩人帶去一角,向兩名長衫中年人一指道:“這兩位便是我們這兒的莫武師和單武師!”


    俞人傑頭一抬,目光所及,不由得又是暗暗一呆!


    原來眼前的這兩名武師不是別人,正是大千四客中的“一劍封關”和“流星雙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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