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外界再混亂,幻界依舊有不少人。


    幻界諸多修者間的關係並不好,爭吵聲此起彼伏。


    花臨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一雙眸子睜大,顯得有些呆憨。


    驀地,有人從花臨的身後抱住了花臨,那是一雙小小的手。


    花臨回頭,是黃歡歡,紅著眼睛的黃歡歡,她的身後是姚劍承等小朋友們。


    花臨雙唇微微開啟,他想問,那些傳言是真的嗎?可是,他不敢問,他怕聽到不想聽到的答案。


    黃歡歡說:“大殿主那麽強大,我不信大殿主會遇害,器神宗藍大長老那麽厲害,我,我不信……”她說著說著,抽噎著哭了出來。


    一堆小朋友們哭成了一團。


    花臨心裏很難受,他想外公了,也想天天冷著一張臉的寒殿主了,娘怎麽辦?寒煙怎麽辦?


    他要怎麽對寒煙說,你的父親遇害了?一滴滴的淚水從花臨的眸中流出,他胡亂擦了擦臉,說道:“我們走。”在這裏哭,就是給人看了笑話。


    小朋友們一起去了勢力附屬地,這裏比之以前少了許多人,隨著五界合並,他們忙於現實世界的戰鬥,根本無暇進入幻界了。


    姚劍承道:“我昨天聽哥哥說,形勢很不好,或許在不久後,會轉移部分人藏起來,成為東景府未來的種子。”


    花臨雙唇微微開啟,說道:“我不走。”


    黃歡歡道:“我也不走,我從小生於東景府,東景府是我的家,我要護住我的家,東景府還在,我就一直在,東景府滅,我就一起死。”她說的很堅定。


    所有的小孩一同看向黃歡歡。


    黃歡歡站起身,風輕吹,吹亂了她的發,她用小手將一直拍打在臉頰上的劉海撥開,說道:“我不弱了,我已經凝結出了道之珠,不比匯靈初期的修者弱多少,我要戰到最後。”


    所有的小孩一起站起身,聲音整齊劃一:“戰到最後!”


    花臨看著與自己身高齊高的小朋友們,他第一次希望,自己可以快點長大。


    如果,他再大個十歲,哪怕他沒有修煉天賦,但是,他想,他可以煉出好多丹藥的,他也可以繪製很多靈符,還有,還有武器……


    如果,他再大一些,他可以做好多好多。


    如果,他再大一點,他或許就不會哭了。


    因為無助,因為無能,因為什麽也做不到,他才會哭。


    花臨仰頭看天,他將淚水逼回眼眶中,以帶著濃重的鼻音的聲音道:“修煉。”


    小朋友們散了,部分小朋友們去了叢林狩獵王者獸,部分小朋友們則是去了賭戰場,還有小朋友們則是去了修煉室。


    黃歡歡邁步,想要離開,花臨牽住了黃歡歡的手。


    黃歡歡看向花臨,那一雙大眼睛蓄滿了淚水。


    花臨說:“歡歡,你幫我去找師父,你去問師父,可不可以給我們煉藥,很多很多的藥,凝華丹養靈丹聚靈丹……很多很多的丹藥,我們需要這些丹藥。”隻為了變強。


    黃歡歡看著花臨,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前幾天,她聽母親說過,她去找過林青何,希望林青何可以幫忙煉兩顆化轉靈丹,結果,林青何拒絕了。


    林青何拒絕了母親,黃歡歡不知道,林青何會不會也拒絕她。但是,她無法對花臨說出這種話,她怕花臨傷心。


    黃歡歡出了幻界,走出了東景府。


    一如往常,東景府宗門禁製外總有幾十輛馬車在排隊,為了賺那一個兩個的晶珠往返於自由商街。


    黃歡歡乘坐一輛馬車。


    車輪聲轆轆作響,風輕吹,吹開了窗簾,窗簾外依舊有不少修者往返於街道,東景城一如既往的繁華,如此一看,仿佛與一個月前沒有什麽差別。


    但是,她知道,許多事不知不覺間變了許多。


    來往行人的臉上沒有笑容了。


    飾演張雄英的主角換人了。


    而她,也不再看英雄張白了。不止是她,她的小夥伴們也不看了。因為,他們該長大了。


    黃歡歡垂下頭,她依稀記得,她每次做錯事跟父母撒嬌時,總對他們說,她還小,永遠不要長大……可是有些時候,總是會被迫長大。


    馬車到了地方,車夫喚了黃歡歡兩下,黃歡歡才回過神,她“啊”了一聲,跳下馬車,給了車夫一個晶珠。


    車夫離開,黃歡歡四處看了一眼,邁開小步子,走上大門前敲了敲門環。


    門開啟,黃歡歡四處看了一眼,並沒有看到開門的人。她眨了眨眼,進入院中,將門帶上,喊了一聲“林叔叔”,推開門,進入廳堂。


    太陽被烏雲遮掩,室內有些昏暗,黃歡歡仰起頭,總感覺看不清林青何的臉。


    黃歡歡又喚了一聲“林叔叔”,踏步上前,走到林青何的身畔。


    此時此刻,林青何正在作畫,在黃歡歡第二句“林叔叔”的話落後,他握筆的手頓了一下,看向歡歡,露出一抹清雅的笑容,應道:“嗯。”


    黃歡歡靠的近了,感覺林青何麵色看起來極為蒼白,很虛弱的樣子。


    她感覺林青何的狀態很不好,難道,這跟林青何拒絕為東景府煉藥有關係嗎?


    黃歡歡踮起腳,看向桌上的畫。


    畫中背景是漫天花海,花海中心站著一位長發披肩的少年,墨色長發隨風飄舞,一襲暗紅色的衣裳帶著一絲妖豔,可是,隔得太遠,容貌看起來有些模糊。


    黃歡歡指著畫中人,詢問:“是誰?”


    林青何放下手中的墨筆,沉默了一下,他說:“神。”


    黃歡歡眨了眨眼,跟著念了一個“神”字,她看著完美融入到花海中的少年,說道:“如果他是神,那麽,他肯定是花神。”明明隻是一幅畫,她卻好像能感覺到畫中人逸散出的仙靈氣息。真奇怪。


    黃歡歡說:“林叔叔,你畫得真好。”


    林青何的右手覆上了畫,下一刻,一張畫化作了粉塵,他道:“叔叔畫得不好,沒有畫出他千分之一的神韻。”


    如果是正常人聽到這話,肯定會想,林青何是否見過神?所以才會說出這句話?可是黃歡歡聽到這句話,她想的是,畫中人一定很漂亮,說不準,是跟花叔叔一樣漂亮的人。


    林青何問:“歡歡,你來這裏是有事?”


    黃歡歡“嗯”了一聲,她雙唇微微開啟,想說“林叔叔,你可以幫我們煉藥嗎”,結果,當她看到桌上的粉塵,到口的話變成了“林叔叔,花花讓我找你”。


    林青何看向黃歡歡,道:“花臨?”


    黃歡歡點頭,道:“嗯,花花……希望,林叔叔可以幫助我們。”


    林青何沉默。


    想到了不好的事,黃歡歡的雙瞳有些發紅,她說:“我們想變強,我們需要很多很多的丹藥,凝華丹,養靈丹,聚靈……”


    林歡歡話未說完,便見林青何點了下頭,道:“好。”


    林歡歡雙瞳睜大,一臉怔怔地看著林青何。


    花臨想要去空間修煉室,但是在進入空間修煉室之前,他想見寒煙。


    花臨退出幻界,回到冰雪宮殿的時候,看到的是還在煉化冰髓的寒煙。


    不知不覺間,寒煙已經突破到了聚靈期。


    花臨捏了捏寒煙的手,寒煙暫停煉化冰髓,看向花臨。


    花臨坐到寒煙的身邊,一隻小手握住寒煙的小手,說:“煙煙,說說寒殿主吧。”


    寒煙回握住花臨的小手,他不懂花臨為什麽問這個,他想了想,決定認真回複這個問題,他說:“父親,他對哥哥很嚴厲,每日修煉時間不得少於八個時辰,每日隻許辟穀丹果腹,每隔三天便讓哥哥與比他高一個小境界的妖獸戰鬥……哥哥被咬得遍體鱗傷,父親也不會心軟。與哥哥的成長相反,對我,父親很是溺愛,不打,不罵,想吃什麽吃什麽,沒有……”


    寒煙說,他很小的時候被哥哥打,寒殿主不問事情原由,就將他的哥哥揍了一頓,後來他哥哥又將寒煙揍了一頓,之後寒殿主又將他哥哥揍了兩頓……


    寒煙緩緩說起,是他與家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很溫馨。


    花臨靜靜地聽著,眼淚一滴一滴的流出來。


    寒煙小手撫上花臨的小臉,擦掉他的眼淚,笑一笑,說道:“不哭,是不是想你的父親了?我們會找到他的。”


    花臨小手撫上寒煙的臉頰,哽咽著說:“你哭!”


    寒煙愣了一下,說:“我為什麽要哭?”


    花臨雙唇微微開啟,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寒煙一遍又一遍的給花臨擦掉淚水,輕聲哄道:“不哭,我們會找到花叔叔的。”


    如果有人問花臨,父親的職責是什麽?


    花臨會說,父親是一家之長,父親要負責賺晶石,保護母親,照顧孩子,快快樂樂的過日子。


    花臨說:“煙煙,我會賺很多很多的晶石,我會養你。”


    寒煙小臉有些發紅。


    花臨又說:“煙煙,我會變強,變得很強很強,我會照顧你,我會保護你。”


    寒煙有些害羞,他說:“嗯,我也會賺晶石,賺好多好多的晶石養花花,也會照顧你保護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花臨握住了寒煙給自己擦拭眼淚的手,想了想,他又放開了寒煙的手,他將一直戴在左手腕上的花環取了下來,一雙淚濕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著它看,說道:“他們都說,你有靈,你是外公以我的精血為引誕生出來的……如果有哪一天,我不在寒煙的身邊,請你為我保護好他,此生此世,不離不棄。”


    花臨的想法很簡單,以後,他就給寒煙做爹,給寒煙賺晶石,保護寒煙,照顧寒煙。但是,人生無常,沒有生老病死,也有天災**。


    如果他不在寒煙的身邊,誰來保護寒煙?


    花環散發出了一股柔和的綠光,在沒有任何人的控製下,自主套在了寒煙的左手腕上。


    寒煙一愣,他想取下花環還給花臨,卻怎麽也取不下來。許是他的動作惹惱了花環,花環散發出的綠光愈加強烈,緩緩的融入進寒煙的皮膚之中,隻在上麵留下了一圈圖紋。


    寒煙眉頭一皺,他抬頭,正巧花臨靠了過來,兩人的嘴唇恰巧貼在了一起。


    兩個小孩愣了愣,花臨的眼淚都停了,不哭了。


    兩個小孩分開,並肩坐著,呆呆地看著前方。


    寒煙小臉通紅,從腦門弄到了腳趾頭。


    片刻後,花臨偏頭,親了親寒煙的小臉蛋,又轉過頭,繼續看前方。


    寒煙想了想,偏過頭,又親了親花臨的小臉蛋,又轉過臉繼續看前方。


    等寒煙親完了,過了一小會兒,花臨又親了親寒煙的小臉,再過一會兒,寒煙又親了親花臨的小臉……


    對小孩子而言,相互親吻,隻是一種互相表達心情的方式而已。


    在很久很久以後,寒煙聽到別人說起初吻的滋味,他的腦海中便回憶到了這一幕。


    初吻的滋味,帶著一股鼻涕的味道……


    臉頰上的親吻,則是帶著淚水的鹹苦。


    心,卻特別的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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