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方最煩嶽梓童在說事時,習慣性的伸出手指,在人眼前晃啊晃的了。


    顯擺她的手指有多麽纖長,如春蔥般那樣好看麽?


    又不能蘸上醬,用煎餅卷起來吭哧一口咬掉。


    不過煩歸煩她這個毛病,李南方卻偏偏受她荼毒頗深,現在和人說話時,也習慣伸手指了。


    “說。”


    風卷殘雲般的李南方,百忙中抬頭看了眼那三根春蔥,含糊不清的說。


    “第一,請允許我對你說一聲對不起。”


    嶽梓童認真的說著,彎起了小手指,卻又因為隻豎著無名指和中指有些別扭,於是把代表著其它一件事的無名指也彎下,換成了中指。


    她對李南方道歉,當然是因為人家在英三島“犧牲”後,給嶽家爭取了天大的利益,可嶽家不但不感恩,還又喪心病狂的利用他的“骨灰”,來壓榨他最後一絲利用價值這件事了。


    李南方點了點頭:“好,我接受你的道歉。”


    雖說一句簡簡單單的道歉,遠遠無法彌補李老板幼小心靈所受到的慘痛傷害。


    但除此之外,他還能要求嶽梓童再付出什麽代價?


    賠錢?


    別逗了。


    李老板早就躋身億萬富豪之列了,會在意那些銅臭之物?


    嶽梓童也沒打算賠償他錢,一句發自真心的道歉,就足夠了。


    當然了,嶽家主完全可以自薦枕席,今晚和李老板成就好事,完成兩次半截夫妻的遺憾嘛。


    但她不會這樣說,李南方也不會這樣要求。


    “第二件事。”


    嶽梓童說著,緩緩彎下了中指:“我並沒有背叛你,背叛我們的愛情。”


    “知道了。”


    李南方再次點頭後,端起酒杯把紅酒當水一口悶後,又在嘴裏咕嚕了幾下,才咽了下去。


    無論他對嶽梓童有何種成見,他都不能不承認她這一點說的很正確。


    “最後一件事。”


    嶽梓童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又埋頭大吃起來的李南方,沉聲說:“我希望你能抬起頭來,看著我的眼睛。”


    “什麽大不了的事啊,這麽認真。”


    李南方滿臉不屑的擦擦嘴,抬起頭來看著她:“我已經抬起頭來了,你說。”


    嶽梓童沒說話,卻站起來,俯身伸出了雙手。


    李南方皺了下眉頭,剛要躲避,卻又停住了動作。


    就像某個金色陽光灑滿庭院的早上,嶽梓童走到打著哈欠走出臥室的李南方麵前,標準的賢妻良母模樣,伸手為他整理了下有些淩亂的衣領——好吧,其實嶽梓童從沒為李南方整理過衣領。


    但現在,她卻是用極其認真的態度,像世界上最最賢惠的妻子那樣,動作溫柔的為李南方整理著衣領。


    她的額頭,幾乎已經碰到了李南方的額頭。


    他更能清晰感受到,她半張著的小嘴裏,微微噴出來的幽蘭香氣。


    “你這是試圖用這種方式,來打動我冷硬的心嗎?奉勸你一句,還是別費心思了。隻因,我再也不是以前的李南方,你更不是以前的嶽梓童了。我們之間,再也沒有走到一起的可能。哪怕你用強——”


    李南方在心裏說著,緩緩閉上了眼。


    嶽梓童說話了,聲音很輕。


    就仿佛來自遠古那湛藍的九天雲外,那麽空靈:“你,還愛我嗎?”


    你,還愛我嗎?


    這是嶽梓童三件事中的最後一件,也是最鄭重的一件事。


    她的聲音那麽輕,那麽空靈,可聽在李南方耳朵裏後,卻像當頭棒喝,洪鍾大呂,晴天霹靂。


    他還愛她嗎?


    瞬間,李南方的雙眼就失去了焦距,近在咫尺的美人兒那張臉,變得模糊起來。


    很遠,又很近。


    又仿佛被迷霧籠罩著,讓他下意識的瞪大眼,努力去看!


    嶽梓童不見了。


    那張臉,居然是他好像在夢中才看到過的蕭皇後。


    光天化夜下,嶽梓童怎麽會忽然變成夢中的蕭皇後呢?


    這,這也太不科學了吧?


    不過很明顯,視覺上的錯覺,並不是重點。


    重點時李南方要回答嶽梓童的問話:“你,還愛我嗎?”


    我,還愛你嗎?


    我,愛過你嗎?


    我,怎麽知道我還愛不愛你!


    李南方笑了下。


    笑容無比的白癡,啞聲說:“你給我係的紐扣太緊了,說話不得勁。”


    中山裝都是脖子下麵有扣子。


    有的款式,甚至還會有風紀扣。


    嶽梓童卻看都沒看他脖子下麵的紐扣,隻是靜靜地望著他。


    李南方隻好說:“不愛。從來,我都沒有愛過你。我以前和你在一起,隻是因為師母希望我們能成為夫妻。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是很孝順的。寧可把自己腦袋砍下來,也不想惹師母不快。所以,就算我一點也不愛你,可我那時候還是要和你在一起。”


    忽然間,李南方打開了話匣子:“說實話,我覺得沒有哪個男人,會愛上你的。暫且不管你這人無情無義,單說你那些讓人討厭的壞習慣吧,我估計就沒幾個男人能受的了。


    嶽梓童,你知道你晚上睡覺時,會磨牙嗎?


    你知道你人前光彩照人的背後,其實一點都不怎麽注重個人衛生嗎?


    你的鞋子——我是說運動鞋啊,基本都是隨便亂脫的吧?


    脫掉後也不會洗刷下,就會散發出很大的鹹魚味道。


    還有你穿過的絲襪。


    我說你這麽漂亮的妞兒,脫下絲襪後就不知道洗一把嗎?


    就隨便仍在床頭上,甚至是床底下。


    還有啊,你枕頭下麵怎麽會藏有一本小黃書呢?


    看那玩意,切,除了讓你思想肮髒外,一點都不會提高你自身的氣質。


    不講衛生,沙發下麵滿是瓜子皮,車座縫隙裏也有話梅核。


    難道在吃零嘴後,打掃一下垃圾很費力,會有損你高貴的身份嗎?


    還有,還有——”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後,李南方忽然閉上了嘴。


    他驀然醒悟,他說的太多了。


    他已經明明告訴嶽梓童,他從沒愛過人家。


    可如果他從沒愛過她,在意過她,又怎麽會關注她在人前光彩照人的背後,會有那麽多的壞習慣呢?


    他發現她有這麽多壞習慣,隻能證明他是相當關注著她的。


    當一個男人,時刻關注一個女孩子的壞習慣後,隻能證明他是——愛她的。


    如果他不愛她,就算女孩子跪在地上求他關注,他也不會關注的。


    就像,你會關注小狗為什麽要吃屎嗎?


    李南方剛才滔滔不絕說嶽梓童這些壞習慣時,並沒有留意她的眸光越來越亮。


    她已經從李南方這些指責中,“看”出了她最想看到的東西。


    等李南方閉嘴後,她馬上說道:“還有嗎?”


    “沒了。”


    不小心把心思說出來後,李南方心中無比地後悔,更有些說不出的惶恐,好像脫光了衣服,被全世界一百八十斤之上,年齡都在五十歲以上的老娘們集體圍觀那樣。


    這種惶恐,促使他腦袋向後猛地一揚,讓衣領掙開了她的手。


    “你說的這些,我都會改掉的。”


    嶽梓童很認真的說。


    “你改不改的,管我屁事!”


    心中著惱的李南方,語氣粗俗的罵道:“我又不愛你,你也不是我的什麽人!”


    他越是這樣表現,嶽梓童就越開心。


    今晚的此時,絕對是嶽梓童得知李南方葬身英三島外海後,最最開心的一刻了。


    你愛我。


    我也愛你。


    這,就足夠!


    嶽梓童心中默默地說著,重新坐下來,拿起了筷子。


    她剛夾起一片山藥,還沒有送到嘴邊,李南方嘴裏就已經響起了呼嚕的吃飯聲。


    別看他的吃相狂野,可實際上他吃飯很有分寸。


    除了碗裏的手擀麵,案幾上所有的菜肴,他都隻吃一半。


    很有些涇渭分明,秋毫不犯的意思。


    手擀麵,是李南方的最愛。


    人頭大小的飯碗,他平時能吃兩碗。


    那是在以前的小飯館裏。


    像七星會所這麽高檔的地方,可沒人頭大的海碗。


    盛麵的飯碗,比拳頭大不了多少,喂鳥還差不多。


    這樣一碗手擀麵,當然不足以讓李老板果腹了,那就來七八碗吧。


    當李南方把第八碗手擀麵也吃幹淨後,才興猶未盡的打了個飽嗝,抬起頭來時,右手拍了拍肚子。


    “還吃嗎?我吃不了。”


    他都吃掉八碗手擀麵了,嶽梓童才吃了一碗的一半,用筷子夾起幾根麵條,說著話就要往李南方碗裏放。


    “拿開!”


    因為說了那麽多的廢話,本身就在懊惱不已的李南方,看她做出如此“咱倆關係不一般”的樣子後,抬手就要打開。


    他的手背,即將碰到她的手背時,又及時停住了。


    在美女主動向男人示好時,男人有權力拒絕,卻不能用動粗的方式。


    不然,天上就會打雷。


    李南方腦袋上又沒安裝避雷針,他可不敢輕易招惹老天爺發怒。


    “對不起。我差點忘了,你已經不愛我了。”


    嶽梓童舉著那幾根麵條,愣了足有半分鍾後,才苦澀的笑了下,縮回手遞向字自己的嘴邊。


    什麽叫我已經不愛你了?


    是我從沒有愛過你,好不好!


    李南方很想憤憤地說出這句話時,卻看到兩滴淚水,自嶽梓童臉頰上滑落。


    就像珍珠那樣,滴落在了小碗裏。


    “哼,你以為假惺惺的掉幾滴眼淚,就能讓我愛上你嗎?真是幼稚!”


    李南方心中冷哼一聲,拿出香煙叼在嘴上一顆,不再看她。


    輕輕地抽噎聲,自案幾對麵傳來,讓李南方隻覺得煩不勝煩。


    真想猛地一拍桌子,抬手指著門口大吼道:“別貓哭老鼠假慈悲,愛吃就吃,不吃就給我滾蛋!”


    可看在這是他和小姨的散夥飯上,忍了。


    隨便她哭。


    就算眼淚滴滿了飯碗,他剛硬的心,也不會有半點軟化。


    隨便她墨跡。


    反正碗就這麽大,她總不能吃到天亮吧?


    白天昏睡大半天的李老板,有足夠的精氣神,和她死靠。


    正如李南方所想的這樣,無論矯情的嶽梓童有多麽墨跡,小小的一碗麵還是吃完了。


    她的飯碗,終究沒有被淚水滴滿。


    看了眼她麵前的飯碗,李南方心裏鬆了口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的極品小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風中的陽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風中的陽光並收藏我的極品小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