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鍾後,莫七察覺到自己正在顧長風懷裏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現狀,停止抽泣,身體緊繃,臉蹭的紅了起來,一動不敢動,沒想到顧長風一句話,便擊中她內心的脆弱。那些日子,彷徨過,徘徊過,低沉過,莫七一直深埋在心底,重生不是那麽簡單,接受新的人生也不是那麽容易,把陌生人當成朋友和親人,也不是一句話,沒有人會喜歡別人把自己當做另外一個人。


    一邊是自己的性格和行事作風,一邊是原主的記憶和想法,時不時會讓莫七混亂,沒有自我,沒變成精神分裂,已經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顧長風察覺到莫七的緊繃,手臂不自覺緊擁,感受兩人更為貼近,低頭平靜說道,“小七,去別的地方就別想了,等換屆結束,要去要留隨便你,這段時間四九城不怎麽安穩,你還是在我眼皮子低下我才放心,你剛才說的那些理由,我一個都不接受,最起碼,適合不適合,得試過才知道。”


    莫七很想把腦袋埋的更深,但知道現在不是裝死的時候,從顧長風懷裏抬起頭,掙紮了一下,見掙脫不開,聲音有些沙啞,還是問出心裏的話,“為什麽是我。”


    顧長風看著莫七微紅的眼眶,低頭看了眼軍裝上潮濕的水跡,抿了抿嘴角,一手撫上莫七的肩膀,一手自然而然的擦拭莫七眼角,手指接觸那抹冰涼,心底微顫,“想要你沒什麽理由,隻是因為你是莫七。”


    平淡而平常的一句,和顧長風的動作,太過自然,讓莫七心神一震,沒有阻止,隻是皺起眉頭來,“我的前科不好,人品也不好,這可是你說過的話。”


    顧長風沒想到莫七的記性這麽好,那麽久的話還記得,嘴角翹起一絲弧度,“我那是公事公辦,那時候,還不知道你的經曆。”


    “不管怎麽說,那就也是我,這是改變不了的。”莫七平靜說出,陪客,領舞,這是事實,是不可磨滅的一部分,莫七不相信顧長風不介意。


    顧長風聽莫七說出這話,神色鬆了鬆,不怕莫七提問題,就怕莫七無視自己,“我要的,就是現在的你,小七,你該知道,如果我需要家世清白人品出眾長相美貌的女人,現在就不在這裏了。”


    莫七目光深了少許,顧長風這樣的人一旦決定,就不會更改,這或許是上位者的通病,而自己越是逃避,隻會讓他越緊逼。


    莫七知道回四九城是一定的,住顧長風那邊也是一定的,但總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因為莫七知道,顧長風的確對自己產生一定影響,如果朝夕相處下去,指不定真會動心,但莫七又不是畏縮不前的人,真到了那時,再說。


    莫七抿著嘴角,見顧長風平靜的等待,開口說道,“回四九城住你那邊沒問題,不過,就像你說的,最起碼現在,我隻把你當成師兄的朋友,和上級,我希望借住那段時間,還是保持這樣關係為好,至於以後,誰也說不準,順其自然。”


    顧長風見莫七退讓,目光銳利,半響後,微點頭,寵溺的目光乍現,“沒問題,明知道你以退為進,我也隻能接受,小七,你和陸澤的確一個師傅教的,不過,你記住,我的耐心是有限的,這次回去,你把該解決的事解決好,回不回部隊你考慮清楚再和我說。”


    莫七一聽,瞪大眼睛,壓根沒理會顧長風不放棄的語氣,連忙問道,“我什麽時候說要回部隊了,編製外人員也算是部隊一員。”


    顧長風見莫七如此,深深的看了一眼,“沒穿上軍裝永遠不是軍人,這就是區別,兩年之內觀察期,三年之內考察期,五年後,才是真正的特招人員,而榮譽永遠不會出現你的名字,特招隻是是軍隊的儲備人才庫。”


    莫七張了張嘴,欲言又止,臉色沉了下來,怪不得讓自己兩年內完成學業,合著就算不去考個學曆,也隻是等著,而師兄大概隻打算讓自己有個身份而已,和自己的技術無關。


    顧長風往後一靠,別有意味的說道,“你真正想要的生活是什麽,你自己最清楚,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


    莫七無意識恩了一聲,對軍裝,莫七有些執著,但想起何黎她們,莫七有些猶豫,抬頭看向顧長風,聲音平靜,“現在我沒那打算,等以後再說。”


    顧長風眼底暗了下來,知道莫七的想法,不過,分離是早晚,也不急在這一時,淡淡一句,“我等著。”


    前麵的廖凱板著個臉,一臉認真的看著前方,專心致誌的開車,其實內心早就不平靜了,這次來雲城,哪知道會這般風雲色變,作為盡職的警衛人員,左耳聽右耳出這是準則,可見過首長深情告白到被拒,廖凱哪能平靜下來。


    沒一會兒,車駛入y軍區範圍內,在路口拐了個彎,又開了幾分鍾,在大門崗哨前停了下來,廖凱拿出證件對執勤示意一下,放行後,一直往裏開。


    經過樹蔭大道,又經過幾個路口,直到一棟三層樓前緩慢下來,而不遠處,早就等候幾位軍官,見車停下,立馬快步走了過來。


    廖凱動作快的下車,幫顧長風打開車門,而莫七看著走來的一群人,有序而整齊的向顧長風敬禮,剛準備打開車門的動作停了下來。


    重新踏入這塊土地,重溫幾年前的熟悉,莫七的確想惆悵一下,但是,還沒來得及感歎,就被麵前一順溜的敬禮給泯滅了,有種世界反轉的感覺。


    以前來過幾次軍部,從大門處到目的地,敬禮的手就沒放下過,簡直是不堪回首,而今天,車外那閃瞎眼的軍銜,一個個畢恭畢敬的敬禮,讓莫七深深退縮了。


    莫七以前的確有過小市民的想法,就想著哪天別人給自己敬禮來著,可現在,莫七沒半點異樣的感覺,因為莫七知道,這些都是顧長風帶來的,自己隻是附屬。


    在莫七茫然間,和車外回頭的顧長風四眼相對,見顧長風對周圍的軍官微點頭,轉身走向自己這邊,莫七緊了緊手心。


    顧長風打開車門,看著莫七慌亂的眼睛,平靜開口,“下車吧。”


    說完後,顧長風看著莫七沒動靜,直接伸出手,平靜等待,這樣的情況,以後太多,讓莫七接受自己,就得連著自己身份一起接受。


    莫七瞄了一眼顧長風身後各種眼神,臉色變了變,見顧長風目光幽靜,安穩等待,慢吞吞把手遞了過去,下了車。


    顧長風斂起眼底的笑意,拉著莫七便直接往軍部大樓走去,對於莫七以退為進,顧長風從來就沒放在心裏,人在自己身邊,心就不遠,答應莫七是一回事,但別人怎麽認為又是另外一回事。


    莫七瞄了一眼身後的那些軍官,低咳一聲,見顧長風無所覺,耳根紅起,很想提醒一句,但見無人開口,也隻能閉口不言,一臉冷清。


    進入軍部大樓,顧長風停下腳步,轉身對軍官中一位硬朗的年輕中校平靜吩咐,“我和他們先上去,你安排一下,帶這丫頭去休息,待會結束我直接過去。”


    何辰簡直閃瞎眼了,沒想到年初一,就被顧大少給劈了一下,聽顧長風一交代,立馬湊到莫七身邊,黑黝黝的臉笑道,“不麻煩,不麻煩,保管幫你安排妥妥的,顧部長。”


    顧長風無視何辰那傳遞的小眼神,低頭安撫的看了一眼莫七,指了指何辰介紹道,“這位就是上次你任務目標,我朋友何辰,你先休息一下,午飯前去找你,有什麽要求,直接吩咐何辰就行,嗯。”


    莫七巴不得顧長風早點消失,立馬點了個頭,“恩,去吧,我沒什麽問題。”


    顧長風意味深長恩了一聲,鬆開莫七的手,對何辰警告一眼後,便轉身就走,廖凱跟上,而其他軍官拍了拍何辰肩膀後,給了莫七一個笑臉,一個個往樓道而去。


    莫七看著消失一空,呼出一口氣,壓力減輕不少,麵對以前的領導,還有幾位熟悉的臉,莫七總有些不自在。


    何辰無事一身輕,聳了聳肩膀,伸手拎下軍帽,手臂一夾,就知道顧長風來雲城不是那麽簡單,一大早,軍區幾個負責人全到了,不過,沒想到,還有更加不簡單的,目光盯著麵前的莫七上下打量起來。


    莫七察覺到那探究的眼神,側頭看了過去,想起顧長風剛才所說,嘴角扯出一絲笑容,“何中校,麻煩你了。”


    何辰爽朗一笑,側了側身子,“不麻煩,這邊走,叫我何辰就行,我和顧大少是朋友,你和顧大少。”


    莫七聽著那尾音,雞皮疙瘩冒起來,跟著何辰腳步往另一個方向走去,想起什麽後,別有意味笑道,“上下級關係,何中校。”


    “不可能,我和顧大少認識這麽多年,就沒見他和性別為女走一起過,吃窩邊草這事他幹不來。”何辰搖著頭,一臉不相信,剛才手拉手,別以為自己沒看見。


    莫七一噎,立馬轉移何辰注意力,“聽顧部長說過,何中校現在還是喜歡加密文檔,不知道是不是。”


    何辰臉一僵,瞪大眼盯著莫七,忘了八卦,連忙問道,“這事是顧大少說的,還有誰知道。”


    莫七啊了一聲,“除了顧部長,應該還有人知道吧,我不太清楚。”


    何辰覺得形象不保,早就把顧長風和莫七關係的事忘一邊了,一個勁的追問道,“還有誰,給個名單。”


    莫七一聲不吭,搖著頭,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等到顧長風和軍區幾位首長碰完頭,慢步走到何辰辦公室,開門而進,就見何辰圍著莫七轉悠,對廖凱擺了擺手,見門關上,走了過去。


    莫七看著顧長風出現,從未有過的期盼,一手扒拉開擋著的何辰,熱情的問道,“事辦完了。”


    顧長風見莫七的親昵,稍稍有些詫異,一頓後,微點了個頭,走到莫七身邊,直接坐了下來,抬頭看向哀怨中何辰,轉頭疑惑的看了一眼莫七。


    莫七真沒想到一個人這麽執著,從自己轉移話題後,這位何辰不問出個所以然來,就沒停過嘴,無奈的對顧長風低聲說道,“加密文件。”


    顧長風了然的抬起眼,何辰這小子要說最在意什麽,那就是形象,不近女色的硬漢形象,直接對何辰說道,“你那事,陸澤知道的。”


    何辰一聽,黑黝黝的臉扭曲,陸澤一知道,那四九城沒幾個人不知道了。


    顧長風一見,挑了挑眉頭,“他隔天就出任務了,所以你的形象還是很純潔的,你家老頭子也不會給你安排的。”


    何辰總算鬆了口氣,從昨兒開始的心總算回到原地了,嘿嘿一笑,伸手撓了撓短發,“那就好。”


    莫七一頭霧水的看向顧長風,而顧長風一見,自然而然的拉住莫七的小手,低聲一句,“回家再說。”


    何辰不擔心自己問題後,立馬關注起別人的事來,探照燈般的目光盯著兩人交握的手,往辦公桌上一坐,大咧咧說道,“顧大少,今兒可是你不對,帶嫂子來,也不招呼一聲。”


    莫七很想摸一摸自己的臉,難不成真和顧長風有夫妻相麽,第一次見顧長風那幾位發小,一個個擠兌半天,第二次見李辰海,開口就說自己是顧長風的小情兒,第三次見陸老頭,直接上升到女朋友,這次見何辰,立馬成嫂子了。


    顧長風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莫七,有些事,就是潛移默化的過程,習慣成自然,不過嘴上淡淡一句,“阿其是總參的人,別多想。”


    何辰一臉不相信,現在顧長風那閃瞎眼的笑容,可不是自己眼花,那寵溺的眼神,是個人都看得到,何辰直接叫嫂子,那是因為顧長風帶著莫七出現在公共場合,不是一般人,顧長風能如此。


    何辰還想問下去,但見顧長風平靜一眼,哼哼兩聲,知道現在問不出什麽,直接把軍帽往頭上一戴,抬手看了一眼時間,“你交代的事都安排好了,這點,咱該去吃飯了。”


    顧長風對何辰的反應彼為滿意,恩了一聲,側頭看向莫七,“中午湊合一頓,這邊的口味,你應該沒問題。”


    莫七見何辰沒再問那尷尬的問題,聽顧長風一說,立馬點頭。


    而途中,顧長風見莫七一口一聲何中校,直接讓莫七改口稱何辰,又把何辰的身份介紹一遍,這讓何辰更加確信萬分,恨不得現在就給陸澤他們通報一聲。


    在軍區小食堂吃完飯,顧長風和何辰細談一會,看了一眼時間,便準備離開,而離開時,莫七又一次見識到那泯滅的一幕,車緩緩開動,在數名軍官目送下,開出軍區。


    這次是何辰開車,所以莫七堅決和顧長風保持一定距離,一路上,也沉默不語,所以,隻聽顧長風和何辰偶爾交談幾句。


    等到了目的地,莫七人生觀顛覆了,軍用機場,軍用直升機,莫七被顧長風帶上直升機,茫然中帶著少許了然,這或許是權勢最高的詮釋,這或許是那些不顧一切攀上世家子的緣由,有什麽人,能拒絕的了權勢帶來的虛榮和享受。


    莫七聽著耳邊的震響,被顧長風摟住腰際,靠在顧長風肩膀,看著半空下那點點綠色,莫七承認,就算是自己,也拒絕不了這種誘惑,即使到現在還沒對顧長風產生感情。


    但時間一長,莫七覺得坐這直升機,還真不如坐動車來的安穩和自在,自嘲一笑,或許還真是矯情,或許自己真不適應。


    顧長風目光隱晦,不放過莫七任何的反應,也沒說什麽話,隻是神色溫和,低頭捏著莫七的手心。


    傍晚時分,b軍區機場,直升機平安抵達,一輛軍車從遠處緩慢駛入,四九城夜間,溫度低下,一出艙門,顧長風就把廖凱遞來的軍大衣披在莫七身上。


    三人坐進軍車後,在夜色下呼嘯而出,顧長風和莫七坐在後座,廖凱坐在副駕駛,顧長風見莫七從雲城後便沉默不語,心底劃過一絲了然,抬頭看了一眼前方,見中間格擋升起,往後一靠,側頭看向沉默中的莫七。


    莫七一個不察,抬頭間,和顧長風的眼神碰上,眨巴兩下眼睛後,想問的話還是問出口,“顧長風,你有一百種手段讓我低頭,怎麽就選了最不靠譜的。”


    顧長風低歎一聲,知道莫七多想了,雙手滑到莫七腰間,慢慢握住,然後一拉,擁入懷裏,由輕柔到禁錮,“我沒別的意思,小七,我隻是讓你知道,我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有錢有權,這是我現在所擁有的,我要你接受的也是現在的我,少了哪個都不是真正的顧長風,我隻想讓你慢慢了解我。”


    莫七抿了抿嘴角,輕哼一聲,不得不承認顧長風智商高,自己一比,不夠看,不是情話也說的人舒坦,察覺到顧長風的緊擁,莫七有些喘不過氣來,額頭黑線,總覺得自己有一天會窒息而亡,連忙伸手扯了扯顧長風的肩膀,“先鬆鬆,我喘不過氣來了。”


    溫馨而柔情的氣息立馬被莫七這一嗓門給嚎沒了,顧長風立馬放開手臂,目光幽幽的看向莫七。


    莫七緩過氣來,抬頭瞪了一眼,“顧長風,你下手有點數行不,以後別動不動拉手,摟腰,我還沒同意呢。”


    “小七,你的確該多鍛煉鍛煉了。”顧長風第一次覺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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