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萬魔城,光崖馬不停蹄趕路。一路上沒有半點阻攔,順利地讓人懷疑這裏是忘卻帝都。


    落到一片隱秘森林湖泊旁,又看了看湖中倒影。散亂的銀白長發,瘮人的血紅雙目,苦大仇深的冷漠神情。他嘴角微微上浮,勉強笑了笑,卻再也看不到曾經的模樣。


    累了,乏了,光崖直直倒地,躺在一片綠地上。雖然是冬季,忘卻帝都依然四季如春,晴空萬裏。


    許久,他閉目養神,想想十數日過去,不能讓瑤雪、北依擔心,也不知道該用何種神情麵對她們。


    從空間中取出封印玉頸,光崖不禁回憶起,也是噬千魂送的。失神片刻,便將封印玉頸沉入湖旁,默念咒語,進入其中...


    何北依正在歸元古木下潛心修行,瑤雪則在一旁織縫起長衣。


    瓶中天,一道身影落下,引來兩女好奇。


    “白、白發?”


    “光...崖?”兩女疑惑,看著低頭的青年,雙目赤紅,模樣不曾改變,盡管冷漠、失意,依然是她們熟悉的人。


    飛快來到他身旁,何北依上下打量一番,瑤雪正要開口,她便輕輕抱住光崖。


    他沉默不語,何北依也沒有多問:“回來就好。”


    簡單四個字,光崖濕了眼,緊緊抱住她。


    “是!”他點頭。


    好一會兒,才緩緩鬆開,何北依輕輕撫摸他的臉龐,溫和笑道:“還是我最英俊的光崖!”話畢,看向一旁呆愣著的瑤雪,示意點頭。


    看著他疲憊的臉龐、失落的神色,瑤雪明白何北依說得是對的。


    “噬千魂給他的打擊太大,現在是最痛苦、最難過,最需要我們的時候。不能讓他墮落、失意下去!”


    瑤雪欣喜笑道:“總算回來了,長衣差一點就完成了。”


    光崖看了看兩女一如既往地輕笑,什麽也不詢問,什麽也不追究。依然相信他,依然等候著他。


    兩女拉起他,往小木屋前行,隨意聊起來。


    “對了,小光,答應我的南雪筍呢?”瑤雪期待盯著他。


    光崖語塞,哪還有心思去找:“對不起,忘了...”


    “哦...那長衣,我還是裁了吧。”瑤雪賭氣撇過臉。


    他欲言又止,終究沒有回答。何北依停下腳步,溫和看著他。


    “有什麽想說的,都說出來吧。憋在心裏不說,一個人悶悶不樂,我可就生氣了。”何北依露出生氣的神色。


    光崖緩緩張嘴,突然,瑤雪肚子發出“咕咕聲”,她無奈笑了笑。


    他勉強笑了笑:“先吃東西,再告訴你們吧。”


    薄暮,封印玉頸中也冷了幾分。三人圍坐在火堆旁。


    何北依、瑤雪靠在他身旁,靜靜坐著。


    “明天好好幫你整理頭發,亂成一團了。”何北依幫光崖整理披散的銀白長發。


    遲疑片刻,他沉聲道:“索性剪了吧,我不想看到白發。”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男子的長發同樣不可隨意剪斷!”瑤雪古板提醒。


    何北依靜候他的回答。


    “爹娘不會怪我的。”光崖低沉回道,何北依點頭,瑤雪卻聽出另一種意味。


    “小光,你說的爹娘...”她認真盯著光崖的雙目。


    光崖開始講起何西從陳無痕那聽到的過往...


    驚訝、怪異、凝重、無奈種種表情接二連三出現在兩女臉上,何北依知道光崖僅僅是養子,卻不料,他的身世與陳無痕有關。甚至,還和噬千魂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光崖。”何北依緊握住他的手。看著他變得冷漠的神色,赤紅無光的雙目,嘴角微微顫抖露出的勉強輕笑,心中有股說不出地沉重。


    瑤雪一言不發抓著他的手臂,眨著大眼,耐心聽著。


    “一切都在她計劃之內,這般大費周章,不是為了我,而是他。”光崖失意說著。


    兩女低下頭,明白光崖為何會突然與噬千魂大吵一架,性情大變要去死之泉湖,甚至白了頭、紅了眼!


    “就算邁入不死境,天賦也沒有邁入鬼才之列,天生的天賦提升,也到此為止了吧。”光崖泄氣道。


    何北依抬起頭,露出些許憤怒。


    “光崖,咬緊牙。”她提醒道。


    他點頭照做,下一刻,何北依“啪”地一聲,用力扇在他臉上。


    光崖側過臉,遲遲沒有反應。


    何北依輕輕抱來,在他耳邊輕聲低語:“醒了嗎?”


    他不語點頭,瑤雪迷惑,盡管明白他此刻需要什麽,卻無法做到何北依那般。


    “我喜歡的陳光崖,是個被捉弄就麵紅耳赤,談起姐姐就興高采烈,為人耿直、笨拙,卻真心實意的男人!”何北依溫柔道,“如今,你被另一個女人奪走了笑,奪走了真心,奪走了情。甘心就這麽放過她嗎?”


    光崖咬緊牙,遲緩搖頭。


    “對我來說,隻認識陳光崖。對她來說,先遇到、先喜歡、先愛上的都是另一個人。你是他的轉世不錯,但注定不是他了。”何北依鬆開他,四目相對,光崖目不轉睛看著她。


    “若有一天,她不在了,出現另一個一模一樣的她。你還會愛上她,而不把她當成噬千魂嗎?”何北依的話讓光崖迷茫,從未考慮過,甚至不敢考慮的問題!


    “是我,一定會!”何北依堅定不移回答。


    光崖瞪大眼,卻不敢對上她的雙眸。


    何北依緊緊握住他的手:“但我喜歡的始終都是陳光崖,而不是容貌像你或轉世的你。女人,認定一個人,是不會輕易改變的。何況是兩情相悅,更會至死不渝,恨不得永生永世!”


    他驚醒,重重點頭,雙目濕紅,卻重新泛起光芒。


    何北依露出滿意地笑,一旁瑤雪點點頭。


    “雖然不願意,但僅此一次!”瑤雪嚴肅盯著他,“小光,從滅天手中奪走她,勝過她,勝過滅天!”


    光崖語氣顫抖,卻堅定道:“是!”


    兩女一同撲在他懷中,宛如商量好一般,抬頭望著他,伴隨漸漸昏暗的天,輕聲道:“無論君何在,定會伴君行!”


    他點頭,緊緊抱住兩女,不願鬆開...


    清晨,光崖早早為兩女準備好早點。


    何北依仔細為他整理長發,一撮撮裁斷。一剪又一剪,銀白長發如雪輕輕飄落。


    猶豫著,何北依嚴肅地左右打量一番,總算露出滿意輕笑:“嗯...好了!”遞給光崖一麵銅鏡。


    他看了看,銀白長發前後幾處稍有翹起,已不足半尺長,卻整潔、精神不少。與熟悉的長發相比,十分怪異。


    “不會覺得很怪?”他搖搖頭。


    何北依搖頭:“我和瑤雪的意見可不算數。”


    “嗯?”光崖疑惑。


    “情人眼裏出...”何北依緩緩眨了眨眼。


    他臉色僵住,又不知不覺笑起來,什麽時候何北依也變得和瑤雪、鬼魅兒一般古靈精怪了。


    說著,瑤雪拿著一件黑色長衣,大步跑來,放在光崖手中。


    “總算縫完了。”瑤雪著急喘息,“快試試!”


    他點點頭,脫下長衣,反轉披肩,飛快穿上。


    “怎麽樣?”光崖淡笑。


    上下看了看,兩女都滿意點點頭。


    看到她們的輕笑,光崖沉重的心也舒緩下來。


    “那我走了!”


    “早去早回!”兩女提醒。


    他認真點頭,踏步飛起,離開封印玉頸。


    兩女默默揮手,釋懷般安心下來。


    光崖心中暗道:這一次不光是與滅天地挑戰,更是與噬千魂的較量,就算早已和鬼魅兒商量過。依然痛得撕心裂肺,好在有北依、瑤雪無時無刻的陪伴!一定要借助這個機會,斬斷滅天對她的束縛!


    “對,不能放過你!這輩子,下輩子,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光崖笑道,白發隨風晃動與年輕的容貌有幾分不符,卻顯得更沉著、穩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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