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鄭揚, 能擔得起勝利, 就承擔得起失誤, 剛才是我犯規了!但是我們不會投鼠忌器, 會把勝局鎖定, 讓師大附中知道無論是之前的新苗杯還是現在, 我們都會贏!”


    十六中的同學紛紛鼓起掌來。


    江暖呼出一口氣來, 打不起來就好。


    而饒燦則好笑地搖了搖腦袋:“這個鄭揚可真逗,把自己犯規都說的這麽大義凜然。”


    比賽繼續,陸然與鄭揚之間的較量如火如荼。


    江暖他們喊的聲嘶力竭, 聲帶都要斷了,嗓子裏火辣辣的,但他們的裏除了球場上那些飛奔的身影, 再也看不見其他。


    比分在最後一分鍾到了67比68, 師大附中領先一分,十六中開始了爆炸式的反擊。


    鄭揚帶球衝入師大附中的陣營, 高高躍起, 眼看著就要一球扣進籃中, 賀正和李鐵頭高高躍起想要攔下鄭揚, 但他們的起跳高度不夠, 江暖握拳握得手指頭都要斷了, 隻看見一道身影從鄭揚的身後掠起,“砰——”地一聲,鄭揚的球被打掉了。


    “是陸然——”


    江暖的身邊傳來一陣女生的尖叫, 耳膜都要裂開了。


    陸然帶著球直入十六中的陣地, 鄭揚落地後立刻轉身,高聲道:“回防——”


    陸然卻拖拽著眾人的視線,披荊斬棘一般直入對手籃下,幾個人跟在他的身邊駛入將他截斷,卻完全無法遏止他的一往無前。


    江暖連呼吸都停滯在喉間,陸然會怎麽做?他會把球傳給誰?


    在她的視線裏,陸然一躍而起,“砰——”地一聲震徹球場的聲響,他將那一球灌入了籃內!


    逆光之下,形成一道果決而深刻的剪影。


    “啊——啊——”


    “陸然!陸然!”


    高昂的呼喊聲排山倒海。


    陸然在這場籃球賽裏唯一的入籃鎖定了他們師大附中的勝局。


    而十六中那邊一片寧靜,和最初的瘋狂呐喊形成鮮明的對比。


    鄭揚他們幾個有的低著頭,有的還在凝望籃筐。


    賀正來到陸然的麵前抬起手,要和他擊掌,但對於陸然來說他所經曆的都是一對一的比拚,賀正的手抬了半天陸然也沒反應,賀正也不生氣,笑嘻嘻地轉過身,奔向江暖的方向。


    “暖哥!來一下!”


    “看在你這場比賽表現良好的份兒上!給你一巴掌!”


    她抬起手,還沒觸上賀正的手心,就有人輕輕拍在她的手上,接著溫暖地握住了她的手指。


    是陸然。


    “誒……陸然你也太……”


    賀正的話還沒說完,陸然就把他給打斷了。


    “曹力叫你們過去集合。”


    “啊,哦……”


    賀正走了兩步,發現陸然沒跟上,回頭問:“那你不過去?”


    陸然正把校服外套穿上身,說了句:“我不是你們籃球隊的。”


    “可你是我們師大附中的呀!”


    賀正的話說完,江暖就推著陸然的肩膀想把他推過去。但是陸然很穩,她根本推不動。


    江暖一抬頭,就看見陸然垂著眼看著她。


    “你快點過去呀!幫把手,別讓鄭揚他們欺負曹力!”


    陸然這才離開了。


    他和賀正一左一右架著曹力,和鄭揚他們握手。


    “今天我們確實輸了。也希望我們兩校關於春苗杯上的不愉快能夠到此為止。”鄭揚向曹力伸出手來。


    曹力也點了點頭:“成,我們一笑泯恩仇!”


    鄭揚瞥過一旁表情漠然,仿佛這場勝利不關他任何事情的陸然說:“我和我的兄弟們對師大附中的印象,老實說都停留在讀書讀到四肢退化,而且還自尊心大過天輸都輸不起的印象。但是你很厲害。”


    跟在他們身後的李鐵頭忍不住開口了:“那是當然,人家陸然是全國青少年擊劍錦標賽的冠軍呀!各種全國性的專業聯賽也是一等一的!”


    鄭揚愣了愣,隨即點頭道:“原來如此,倒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了。”


    十六中幾個女生,大概是他們學校籃球隊的鐵杆粉絲,都揉著眼睛掉眼淚了。


    鄭揚和他的隊友們走向她們,說了句:“哭什麽——既然沒有永遠的贏,那就更不可能有永遠的輸!籃球場不相信眼淚,隻相信汗水!”


    聽到這裏,被賀正和陸然架著的曹力鼓起掌來:“說得好!”


    師大附中的同學們也跟著一起鼓掌。


    無論是對麵的低靡頹喪還是這邊的喜悅和興奮,都被雷動的掌聲所淹沒。


    這時候不知道誰說了一句:“快跑啊!張主任來啦!”


    “張主任?哪個張主任?”江暖還沒反應過來。


    畢竟無論十六中還是他們師大附中的教導主任聽起來都一樣。


    “傻丫頭!快跑!是我們的張主任!”


    饒燦左手拽過江暖,右手拉過程豆豆,衝著籃球場的入口衝去。


    一堆人如同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堵成了一堆。


    “你們怎麽回事——啊?放學了不回家不做作業跑來外麵打籃球!你們是時間很多嗎!”


    江暖在心裏要把張主任罵上天,之前是看漫畫,現在是打籃球,你說抓網吧打遊戲的還能理解,但鍛煉鍛煉身體都成罪了!


    從籃球場那個小鐵門擠出去的時候,江暖差點被擠變形,身後一股巨大的力量一推,她向前撲倒,上演了經典的“撲街”場麵。


    “啊呀——”江暖的掌心和膝蓋熱辣辣的疼。


    張主任的咆哮從身後湧來,他帶著年紀裏的好幾個老師,把腿腳不利索的曹力逮住了。


    讓江暖沒想到的是,看起來對曹力很講義氣的賀正和李鐵頭竟然“單飛”了!跑得比兔子還快!


    反倒是林覓夏就站在曹力的身邊,兩個人承受著張主任的炮火。


    同學們出於對張主任的恐懼,從江暖的身邊蜂擁而去。


    看著這一幕的十六中學生站在球場另一端,驚呆了,過沒多久,鄭揚指著他們倉皇逃竄的樣子,哈哈哈大笑了起來。


    饒燦和程豆豆與她之間的友誼比塑料花要堅固,她們一左一右地把她拽起來,向前走。


    江暖覺得今天是倒黴透了,先是她的鼻子,現在是她的手掌和膝蓋!


    但是張主任和他的“團夥”仍舊在大肆追捕逃逸的觀戰學生,眼看著她們就要落到最後麵了。


    這時候江暖隻覺得有什麽環過她的腿和肩膀,身體猛地騰空,耳邊傳來程豆豆和饒燦的驚呼。


    “愣著幹什麽!”陸然冷冽的聲音響起,提神醒腦。


    江暖一抬頭,看見的是陸然的下巴,她猛地意識到自己是被陸然抱著的!


    她的身體隨著陸然奔跑的幅度而晃動,從陸然的肩膀她正好可以看見在後麵上起不接下氣的饒燦和程豆豆。


    陸然一路飛奔,那個社區籃球場也離他們越來越遠,直到跑過了街角。


    江暖的耳邊是陸然奔跑時的呼吸,他胸膛的起伏就象是低沉的海,他將她緊緊抱著,直到去到了這一條街的盡頭。


    饒燦和程豆豆早就跑不動,撐著牆大喘氣。


    陸然抱著江暖轉過身來,等著她們倆。


    “真可氣呀……有陸然抱著跑了不起啦!”程豆豆氣哼哼地說。


    “我還給她拎了一路的書包呢!”饒燦直接鬆手,把江暖的書包扔地上。


    “她還不從人陸然身上下來!她是被公主抱抱起癮了?”


    兩個人慢悠悠地上前,像是特地要看看陸然能這麽抱著江暖多久。


    江暖意識到自己還被抱著,心跳如鼓,臉都要燙熟了,她拽了拽陸然的胳膊說了聲:“張主任應該追不上來了……你放我下來吧……”


    陸然側過身,把江暖放在了路邊一家服裝店的櫥窗前,讓她坐著。


    “把褲腳撈起來看看,傷成什麽樣子了。”


    江暖這才低下頭,將自己的褲腳往上拉,快要拉到膝蓋的位置,她的臉立刻皺了起來。


    陸然幫她將褲腳拉到了膝蓋上麵,卻沒有碰到她的傷口。


    她的兩邊膝蓋都蹭破了,左膝滲出來的血都蹭在校褲裏麵一大片。


    江暖發出“嘶——”的聲音,陸然卻一直低著頭,但是江暖卻看見他的眉心蹙得很緊。


    他的額頭離自己那麽近,這讓江暖莫名忍不住抬起手指摁了一下他的眉心。


    陸然的肩膀微微一僵,緩緩看向她,那雙明澈的眼睛讓江暖心髒一緊。


    “我其實已經不疼了……”


    “我知道。麻了。”陸然回答,“褲子別撈下來了,怕粘在創麵上。”


    這時候程豆豆和饒燦也走了過來,程豆豆也跟著嘶了一聲。


    “看著慘不忍睹啊!”


    “這回張主任是下狠手了,好像我們去看的不是籃球賽,而是聚眾鬥毆一樣。”饒燦無奈地搖了搖頭。


    “在老張的心裏,除了吃喝拉撒睡,其他時間必須用在學習上。可不能讓我們成為垮掉的一代,影響我們師大附中的光輝形象。但願曹力和林覓夏被罵了一頓就算了,可別再撲騰什麽幺蛾子了!”


    “那張主任會不會也讓曹力和林覓夏寫檢討啊?全校念那種?”


    “應該不至於,林覓夏畢竟是張主任心裏的‘好學生’,又是女生,讓她寫檢討什麽的,小題大做還傷人。”


    “老張什麽時候不是小題大做還傷人啊?”


    江暖無奈地看了討論得正歡的兩人一眼,為什麽她們好像完全忘記了她?


    總算陸然開口了:“回家再處理傷口吧。”


    程豆豆把書包給了江暖,陸然攔了一輛出租車,這就回家了。


    回到樓下,陸然左手拎著江暖的書包,右手扶著她,雖然沒傷到筋骨,但是每走一步都疼。


    “回家我媽肯定得問我這是怎麽回事。”


    “你不是最擅長撒謊的麽?”


    “哪有!”


    “那你覺得看籃球賽是違法亂紀的事嗎?”


    “在我媽心裏應該不算。”


    “那就實話實說。”


    陸然這麽一說,江暖也覺得有道理。


    果然一打開門,媽媽看見江暖膝蓋上的傷口,就心疼得不得了,趕緊拿了藥箱過來。


    隻是棉球沾了雙氧水貼上傷口的時候,疼到讓她腮幫子發酸。


    陸然剛放下她的書包,胳膊就被她一把扣住了。


    “媽……疼死我了……”


    “現在知道疼了?看球賽的時候你不是很爽的麽?怎麽樣,你們贏了沒?”


    老媽問到這裏,江暖立刻露出得意的表情。


    “有陸然在,我們當然贏了!”


    羅晨樂了:“怪不得從來對籃球不怎麽感興趣的小暖會去看球賽,原來是陸然也在啊!”


    一邊聊著天,媽媽一邊就幫江暖把傷口處理好了,貼上了紗布。


    “這好好的校褲又給蹭毛了。”媽媽說。


    江暖想也不想就開口說:“那問問陸然初三的校褲還在不在……”


    說到一半,江暖立刻有點尷尬了,自己在陸然麵前也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我初三的校褲你穿不了了。”陸然淡淡地說。


    “穿不了?你弄破了?”


    “那段時間我長得比較快,校褲對你來說太長了。”


    江暖有種被暴擊感覺。


    晚上江暖躺在床上,腦子裏想著的都是陸然最後的那個灌籃。


    她看比賽的時候說過想看灌籃,不會投籃的陸然卻在最後灌籃了。


    是不是給她看的呢?


    雖然無法證實,但是江暖還是開心得抱著被子傻笑。


    但是第二天的師大附中高二,就是阿鼻地獄。


    張主任帶著他的“爪牙”四處“追捕”昨天籃球賽的在逃人士。


    江暖剛坐下,賀正就跑來通風報信了。


    “昨天張主任不是帶隊捉住了曹力和林覓夏嗎?他們兩個什麽都沒說,所以我們什麽也別擔心,就是不要被張主任詐出來就好。”


    “你們這樣不仗義吧?”江暖歪著腦袋問。


    “張主任就是紙老虎,誰都抓不到,還真能把曹力還有林覓夏怎麽樣?”


    江暖推了賀正一把:“你可真行啊!在擊劍俱樂部就沒義氣,不敢和陸然對決就推我出去,這會兒有曹力和林覓夏頂包,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運氣呀?真是個慫包!”


    “那不然怎樣?曹力和林覓夏都是第一考場的,為了升學率考慮,張主任也不能拿他們怎樣。可是我和李鐵頭還有其他的兄弟們可不一樣……”


    “法不責眾啊!如果每個人都勇於站起來承擔,張主任能不罰林覓夏和曹力,光罰你們幾個?”


    江暖鄙視地瞥了賀正一眼,“我是不睡主動向張主任告密,但是打籃球的時候你們是一個團隊的,但是到了承擔責任的時候就要劃分考場了,你還能再慫一點麽?”


    賀正愣了愣,啥也沒再多說,坐回自己位置上。


    身邊的陸然正在整理書包,淡淡地說了句:“這是和你做同桌以來,你說的最有三觀的話了。”


    “真的呀?謝謝!”


    “就是等張主任來了,你別慫。”


    一盆冷水澆下來,江暖不開心地拿著自己的英語卷子看了起來。


    早讀還沒進行五分鍾,張主任和班主任聶老師就走了進來。


    聶老師使了個眼色,組織早讀的英語課代表就趕緊回座位了。


    張主任來到講台前,目光很有威懾力地掃過教室,大家不約而同地低下頭來。


    “昨天,我們學校某些學生放學之後既不好好回家吃飯做作業,也不通知校方,就和十六中的學生私下約定,在社區籃球場比起了籃球比賽!一堆人烏泱泱聚集在那裏,比美國大選還熱鬧!我們教務處接到消息,就立刻前往調查!”


    “什麽調查啊,明明是反動派對進步學生的壓迫……”江暖小聲嘀咕。


    她瞥了陸然一眼,發現他泰然自若地正在檢查她的物理卷子。


    “而這場非正規比賽的組織者,曹力和林覓夏竟然不知悔悟!拒不交代當日參與籃球比賽的還有哪些人!這是對老師的不尊重!你們放學之後幹什麽竟然要瞞著老師!而且你們的期末考試還剩下幾天?竟然將寶貴的學習時間花在打籃球上!現在學校決定對曹力和林覓夏作出警告處分!如果現在當日參與打籃球的人還不出來承認,我就讓他們寫檢討晨會起來讀!”


    江暖在心裏破口大罵,這個張主任這輩子是演反派演上癮了麽!


    就在這個時候,江暖聽見自己身邊的椅子晃了晃,陸然站了起來。


    瞬間,整個教室的目光都投注了過來。


    張主任抬了抬眼鏡,看著陸然:“陸然,你又怎麽了?”


    “我是昨天籃球隊的一員。”陸然的聲音在安靜的教室裏清晰得每一個字都落在神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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