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明的話戳中了江暖這幾天一直在考慮的事情。


    確實, 學文不一定就輕鬆, 也不一定排名就會高過自己在理科班的。


    教務處綜合考慮了她的情況, 表示給她一個月的時間適應, 如果覺得跟上理科班的進度還是困難, 就讓她轉文科或者跟著高一。


    江暖回到自己的小房間裏, 打開文科小綜合的模擬卷, 看了看,沒多久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小暖!小暖!快來接電話!”


    聽見媽媽的聲音,江暖嘩啦一下就坐起來了。


    “啊?誰的電話?”


    “簡明的!從帝都打過來的, 你趕緊來接,別浪費人家的長途電話費!”


    江暖站起來奔出去,在客廳地上打了個滑, 站穩了就奔到電話前。


    看著放在那裏的話筒, 她用力咽了一下口水,接起了電話。


    她該說什麽啊?怎麽打招呼?


    就在她腦子裏難得的百轉千回時, 那邊已經傳來了一陣低沉卻悅耳的笑聲。


    “隻是來接我的電話而已, 不用披星戴月。”


    他聽見了她剛才奔跑的聲音。


    “嗯……”江暖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暖暖, 你怎麽不說話?是不是不記得我了?”


    那一聲“暖暖”, 就像輕緩的吹過山林間隙的和風, 穿過之後便是一整片遼闊天地。


    “記得!當然記得!”


    “我隻記得你小時候的樣子, 臉圓圓的,眼睛大大的,要跟我比劍。”


    江暖真想把臉都捂起來, “那個時候你得讓著我, 肯定很無奈吧……”


    “不會啊,你那時候就學的很好了。每次我逗著你玩,你總能超出我的意料。明明是那麽一點點的小丫頭。”


    江暖的心裏麵滿溢起來,像是有什麽在一點一點地膨脹。


    在簡明的心裏,她還是那個小女孩兒。


    “你爸爸跟我說,你在為學文學理而煩惱,要我跟你聊一聊。”


    “嗯。其實我開學的摸底考試通過了。但還是很猶豫,我覺得文科班也許更適合我,但是我的理科成績不是很差,而且爸爸也希望我留在理科班。”


    “暖暖,其實很多時候呢,並不是去做我們覺得喜歡做的事情就能成功,而是要去理解和喜歡我們正在做的事情。你覺得你了解曆史、地理、政治多過物理、化學和生物嗎?還是說因為理科太費腦子了回過頭去猜測也許文科不那麽費腦子呢?”


    簡明很輕易地就點中了江暖的心態。


    “暖暖,你的數學放在文科班是強項,但是反過來你的理科綜合雖然不算拔尖,但你的英語和語文又比很多理科好的學生要強。去想象自己應該適合什麽是沒用的,更重要的是你真的能喜歡上或者足夠了解嗎?”


    “嗯,我懂你的意思了,我會把握這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好好考量。”


    “對,暖暖已經有自己的想法了,巧克力是不能輕易撼動的。”


    江暖立刻羞了起來,那是小時候她不願離開俱樂部,一定要在那裏和小哥哥們一起練劍,還是媽媽用巧克力把她騙回家的。簡明到現在都記得。


    “謝謝簡明哥。”


    簡明又笑了,每次他輕輕笑的時候,江暖都想把耳朵貼到話筒裏麵去。


    “還好你沒叫我‘小明’。我下個月有一場練習賽,是我們b大和海川大學的。你要不要來看?”


    “真的!我去!我去!”


    “好啊,那我等著你。”


    “等著你”三個字輕輕落下來,沉下去,哪怕掛了電話,她都有點回不過神來。


    晚上做作業的時候,她難得覺得理科的題目比從前順眼了。


    老爸晚上指導擊劍訓練回來,知道她的開學摸底考試通過之後,神色輕鬆了不少。他坐在沙發上,一遍又一遍地看著江暖的試卷,那樣子就像是什麽不可思議的奇跡降臨了一樣。


    “老爸,下個月海川大學和b大有團體練習賽,我可以去看吧?”


    “下個月?下個月你月考還能考得這麽像樣,我就讓你去。”


    “……你怎麽這樣啊!我這是正當愛好,比看漫畫正當多了!”


    “那我怎麽知道你這次考試是不是湊巧啊!你月考的時候,證明一下你的實力吧。”


    江暖在心裏發射一萬個白眼給她老爸。


    於是當周末來臨,在病房裏外加寒假閑了那麽久,她已經迫不及待要去偷偷摸摸做點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了。


    周六早晨,她就借口自己和饒燦要一起去報補習班,背著書包就出了門。


    但實際上,她去的卻是寧銳擊劍俱樂部。


    江暖小時候幾乎就是在父親的身邊長大的。每次幼兒園放學,父親江懷總是急匆匆把她接回來,將她扛在肩膀上,站在場邊,教其他人擊劍。


    她從小耳濡目染,按照寧銳王牌教練沈周的話來說,那就是跟同齡人相比,江暖技術精準基礎牢固,先天有餘,後天不足。因為江暖每周能偷偷跑來練擊劍的時間太短了,而且其他基礎體能訓練根本顧不上。


    但喜歡一樣東西,是不會因為別人的評價而停下來的,無論那個人是父親,還是教練。


    江暖一出現在俱樂部裏,其他正在練習的都紛紛停了下來,幾個小朋友甚至跑過來直接把她給抱住了。


    “哎喲!這不是小暖嗎!你還好吧!過年之前你有兩個同學特地跑來替你請假,說你生了大病暫時來不了了!”


    “我這不是以康複就來報道了嗎!”


    “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沈教練可不高興了!他覺得你是找借口不想來了!”


    俱樂部裏幾個年長的哥哥們都圍了上來。


    擊劍在南市比起籃球、足球根本算不上普及的運動,而且寧銳擊劍俱樂部的學員主要也是孩子和男生更多,有資格參加一定級別比賽的會員裏幾乎沒有女生。


    江暖反倒在這裏成了香餑餑,不僅僅是因為她是唯一的女生,更加因為……她從技術層麵來講是最好的那個,俱樂部裏除了幾個專業的運動員,沒有幾個人能贏過她。


    “喲,江暖,你來啦?”


    聽見那有點不正經的語氣,江暖一回頭,就看見一個身著擊劍服,將護麵拎在手上一搖一晃的少年。


    那是她的同班同學賀正,一段時間不見這家夥好像又長高了。在師大附中,這家夥就是個讓老師頭疼的角色,但是在他們寧銳擊劍俱樂部裏,穩坐男生裏的頭三甲了。賀正屬於五官立體漂亮,有點歐式味道,高一剛開學的時候還有不少女生對他感興趣。可惜他那痞氣的作風,讓保守的師大附中女生們失望了。不過牆內開花牆外香,外校喜歡他的女生還是挺多,去比賽給他加油的也不少。


    可惜,去年的全國青少年擊劍聯賽u16組別裏,賀正被陸然給淘汰了。


    在班上因為座位隔著比較遠,江暖沒太和他說過話。在俱樂部裏,江暖也不大喜歡賀正那種總在女教練麵前油嘴滑舌的類型,基本對抗賽的時候,江暖會狠狠修理他。但那天的比賽,江暖是非常有集體榮譽感地和其他學員替他舉牌子加油了。


    為此,賀正還送過江暖一盒黃油曲奇餅幹,算是感謝她的磨練,讓他沒被陸然秒殺了。


    但是江暖萬萬沒想到,這貨送給自己的餅幹竟然都過期三天了!氣的江暖拎著劍追著賀正滿俱樂部裏上躥下跳。


    “我當然得來啊。不然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了!”江暖挑了挑眉梢。


    “你來得正好誒。今天有人要來踢館!”賀正大喇喇坐在教練椅上,坐姿有點囂張的味道。


    “踢館?”


    這是要上演精武門?


    “懷風擊劍俱樂部你知道吧?”賀正抬了抬下巴。


    江暖頓了頓,“懷風”正是她爸爸江懷執教的地方。但是賀正,還有這個俱樂部裏其他人並不知道江暖的父親就是江懷。


    “所……所以呢……”


    “沈周教練不是嫌棄我們男子佩劍在去年的全國青少年擊劍錦標賽裏表現的太屎了嗎……”


    “確實挺屎,一個通過小組賽的都沒有……”


    “停停停,你別打斷我,先讓我說完。”賀正抬了抬手,“沈周教練和懷風那邊打了電話,懷風那邊派了去年他們參加青少年錦標賽的人過來。”


    聽到這裏,江暖有了不好的預感。


    “派……派了誰?”


    “唉,他們男子佩劍能拿得出手的不就徐梓天、穆生還有陸然嗎?”


    “他們三個算是‘拿得出手’而已?隨便一個你都打不過啊!更不用提陸然,你去年……”


    江暖話還沒說完,就差點沒賀正用護麵給砸了一下。


    “那是去年的事情了,今年的我已經脫胎換骨了。”


    “得了吧,你到現在一對一的時候,贏我的次數也沒到五成啊。”


    “那是我有紳士風度,不忍心傷害你這朵俱樂部唯一的……小花兒……”


    “小花兒”這個詞,他說得特別勉強。


    “那個,我這才大病初愈,不適合做太過激烈的運動,我先回家了啊!下周,下周我一定恢複訓練,把你劈到屁滾尿流!”


    媽呀!雖然說老爸估摸這也知道她在某個地方偷偷摸摸練劍,但是被他當場,還是當著陸然他們的麵逮到,實在太尷尬了啊!


    現在不跑,更待何時?


    江暖剛要轉身,就被賀正一把拎住了後衣領。


    “你去哪兒啊!就算不能上陣,也要在這裏給我們加油不是?”


    哎呀!有什麽好加油的!你肯定是要被秒殺的呀!我就不看你輸了!多給你麵子呀!


    “我腦袋疼……看你們這麽激烈的練習,會加重我的病情……”


    江暖掙脫了賀正,就向著門口跑去。


    “你是屬泥鰍的嗎?抓都抓不住!”


    身後傳來賀正好笑的聲音。


    可是江暖才剛跑到俱樂部的門口,就看見陸然、穆生還有徐梓天背著包正談笑著走進來。


    這下來不及了!


    江暖立刻轉身,又跑了回去。


    “誒,你不是腦袋疼嗎?怎麽又回來了?”賀正問。


    “我肚子疼!上洗手間!”


    “你怎麽到處都疼啊?你的心疼不疼呢?”


    “等我病好了,看我不讓你也到處都疼!”


    江暖說著,就衝進了洗手間裏。


    外麵,沈周教練帶著其他人正和陸然他們寒暄,然後開始安排練習賽的出場順序。


    賀正立刻就說:“別再安排我對陣陸然了!我們在青少年錦標賽上已經對戰過了……”


    沈周教練輕哼了一聲:“對,你輸的那麽慘,還不要把握機會好好積累經驗!”


    “沈教練,和陸然對戰的機會多難得啊!這麽難得的機會自然是要雨露均沾的,不能都叫我一個人得了好處。這麽多師弟們,都得好好體會……”


    賀正的話還沒說完,站在陸然身邊的穆生就開口取笑他了:“我看是你那一次被陸然逼得直接屁股著地摔在劍道上,有心理陰影吧!”


    賀正無所謂地一笑:“誒,你說的還真對!我就是要讓其他人也一同感受一下這種屁股著地的感覺!我的心,到現在都還沒站起來呢!”


    說完,賀正撫摸著自己的心髒,一副仍舊心痛外加心塞的表情。


    “就你愛演!”沈教練用力摁了賀正的腦袋一把,“你和穆生還沒有交戰過,你們兩一輪練習賽吧。”


    穆生一邊做著熱身,一邊笑著說:“哪來的交戰機會呀,賀正不是早早就被陸然給淘汰了嗎?”


    徐梓天和其他幾個學員跟著笑了起來。


    學員們都圍了上來,前排的孩子席地而坐,他們的教練就在旁邊,為他們講解練習賽。


    江暖在洗手間裏待了大半天,她將腦袋湊出去,正好看見賀正對戰穆生。


    而陸然就穿著擊劍服,懷裏抱著護麵,最要命的是,他的視線正好就是大門口,自己就算想要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比賽上的時候遛出去,保不準就會被他給瞧見。


    怎麽就這麽倒黴呢!


    江暖先是悄悄爬了出來,緊緊貼在地上,一點一點拱出去。


    剛拱了沒幾米遠,一個七八歲的學員一回頭就看見了她,蹲在地上問:“江暖姐姐,你在幹什麽呀?你不好好看練習賽,沈教練會揍你的!”


    江暖趕緊捂住對方的嘴,從口袋裏掏出一塊德芙塞進對方手裏:“別說話!當作沒看見我!不然以後不給你巧克力了!”


    對方點了點頭。


    眼見著沈教練的目光就要轉移過來,江暖立刻縮了回去。


    衝回洗手間的時候,她用力呼出一口氣來,她簡直難以想象陸然要是發現她在這裏,回露出怎樣的表情來。


    比如再來攔住她的去路,拎著她的手腕往牆上一摁,問一句“你怎麽在這裏”?滾蛋吧,這是《天是紅河岸》中毒啊!


    又比如看她一眼,然後冷冷地回頭,把她當作背景牆,然後在哪天和她爸媽吃飯的時候……揭穿她的老底。


    算了,反正怎麽著都不會有好處。


    江暖將腦袋伸出去,從人群縫隙間可以看到賀正與穆生的對戰。


    不斷有人叫“好”,江暖也伸長了脖子,賀正有幾斤幾兩她是知道的,但是穆生作為父親的學生,江暖對他並不了解。


    穆生的步伐相當穩健,麵對賀正的逼近,看起來像是被打壓住了,但是在那短暫的不到一秒的時間裏,穆生驟然擋開賀正的劍,腳下爆發力十足一個弓步,猛地劈中賀正的麵門得分。


    “嘖嘖嘖……”江暖眯著眼睛搖了搖頭,想象著自己如果是賀正,近逼穆生才不會在那個距離忽然猶豫,一定會一鼓作氣不給穆生變化腳下步伐的機會,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賀正啊,賀正,你說你怎麽就總是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呢?”


    江暖視線挪向一旁的陸然。


    他臉上的表情沉穩,當周圍的學員們為場上的對戰緊張甚至握緊拳頭的時候,他的目光裏始終感覺不到波瀾,像個早就看透一切的沙場老將。


    江暖的內心是好奇的,她很想知道陸然如果手持佩劍發起進攻,會是怎麽個樣子。


    當他進攻的時候,對手是否會提心吊膽。


    而擊中陸然,又會是怎樣一種成就感呢。


    好可惜,她是女生,就算老爸同意她去參加比賽了,她也碰不上陸然。


    這個時候,穆生的節奏已經快起來了,腳步充滿彈性,連續三劍壓製住賀正的進攻,氣勢從最初的內斂變得囂張,賀正三次防守反擊全部失敗,穆生強勢結束了第一局的練習賽。


    江暖在心裏歎息,如果是她在場上,絕對會迎麵而上,就算自己最後會輸,也要讓穆生贏得提心吊膽。


    第二輪,徐梓天和另外一個男生的較量開始。


    江暖將腦袋縮回去,心裏想的是自己就這麽一直躲在這裏也不是個辦法啊!


    還是得出去!


    早知道寒假的時候少吃點,肚子小一點,趴在地上的時候扁一點,爬出去的時候就不會那麽容易被發現了……吧。


    江暖的目光瞄向男子更衣室,看見長椅上的一套擊劍服,嘴角翹起:有了!


    她迅速跑到男子更衣室門口,小聲試探:“有人嗎?有人在裏麵嗎?”


    除了外麵比賽的聲音,整個男子更衣室裏沒有任何人回答她。


    江暖迅速端走了長椅上的擊劍服,來到女子更衣室裏,快速換起來。


    這套擊劍服是另一位師弟向榮的。他今天請假去喝他舅舅的喜酒去了。


    江暖穿好之後,再把護麵戴上,嘿嘿嘿,這樣走出去,誰還認得出是她啊!


    背上的名字寫的是“向榮”嘛!


    江暖來到門口,正好到了這一輪練習賽快要結束的時候,所有人都聚精會神,別看徐梓天平日裏傻呼呼的樣子,上了賽場就完全變了一個人,各種方式引誘實在腹黑,比如說現在,徐梓天看起來被對手淩厲的攻擊逼迫到後退,可就在某個瞬間,隔擋之後讓對手露出了手臂的有效位置,毫不猶豫地命中對手,眨眼的功夫沒到,就拿下了最後一劍。


    看到這裏,江暖的內心深處是舍不得離開的。


    穆生和徐梓天的每一劍都像火柴,擦過江暖的神經,迸裂出讓人想要抓住卻又一閃而逝的火光。


    他們都是高手,是另一個層次,而江暖是多麽希望自己能像他們一樣,站在明亮的地方,體會每一個電光火石的瞬間。


    而現在,她隻能強壓下自己的期待,低下頭,衝出去,仿佛落荒而逃。


    就在她看著門口越來越近的時候,忽然有人一把撈住了她:“唷,你這是玩cosy嗎?”


    江暖一抬眼,就看見賀正戲謔的笑意。


    “起開!”江暖不耐煩地將賀正的胳膊揮開,但那家夥不要臉地又搭了上來。


    “別這樣啊,沒看見我們已經連輸兩輪啦?咱們沈教練的臉色不大好看嘞。”賀正的聲音裏倒是一點都聽不出他在乎沈教練臉色不好看的樣子。


    “關我屁事……”


    江暖正要用力去踩賀正的腳背,這家夥一抬腳,反而把江暖的腳背給踩住了。


    “起開!信不信小爺劈死你!”


    “你要劈死我,也得趁著下雷暴,站外邊兒把劍指向天空——cos希曼女神唄?”


    這時候沈教練正在安排第三輪練習賽。


    畢竟要和陸然對戰,就算明明知道這裏沒有人能贏,但是也希望能展現出高水平來。如果派出去的人不夠強大的話,隻會單方麵被陸然壓製,完全沒有看下去的價值。


    沈教練的目光再度看向賀正,今年的比賽賀正如果發揮的好,碰上陸然的概率還是相當大的,還是要給他更多與陸然切磋的機會。


    誰知道沈教練還沒開口,賀正就拍著旁邊人的肩膀說:“沈教練!咱們向榮聽說陸然會來練習賽,連舅舅的婚宴都不參加就趕來了!你看,他連擊劍服都換好了!多麽鬥誌滿滿啊!”


    江暖萬萬沒想到賀正竟然會這樣胡說八道,沒搞錯吧?她哪裏像個男生了!


    這貨以為沈教練眼瞎啊!


    誰知道沈教練竟然點了點說:“向榮來了啊!大家都要像向榮學習,要把握每一次提升自己的機會!”


    江暖想要搖頭拒絕,話剛說到嘴邊,意識到自己一旦出聲,搞不好就會被陸然他們給人出來了,隻能按耐下熊熊怒火,狠狠踩在賀正的腳背上。


    誰知道賀正這家夥皮糙肉厚,還低下頭來對她說:“你好像長高了啊?快趕上向榮了啊!就是前邊後邊都一樣。”


    江暖又被氣到了。向榮才初二啊!賀正這不就是在諷刺她隻有初二的身高嗎?


    沈教練向江暖招了招手說:“向榮,你過來。這一輪對戰陸然,你上。今年暑假你就要參加比賽了,正好和你的前輩討教討教。”


    江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她根本就不是向榮,就算是戴著護麵大家一下子認不出來她是誰,但她敢說兩三劍之後,沈教練肯定能看出來她是誰啊!


    “向榮,你怎麽了?”


    沈教練的眉頭蹙了起來,其他人也看了過去。


    賀正繼續嬉皮笑臉:“向榮也看過我和陸然的那場比賽啊——親眼目睹我被陸然‘咚’地一下劈倒在地,麵對陸然他也有心理陰影啊!”


    這時候的陸然已經起身了,高挑修長的身型即便是略顯臃腫的擊劍服下,也隱隱透露出一絲堅毅的力度感。


    他正用手調整著劍尖,和周圍人仿佛沒什麽交流,讓江暖感覺到冷肅……以及某種不可逾越的距離。


    “向榮,你心理素質那麽脆弱嗎?害怕被陸然劈倒在地嗎?”沈教練沉下聲音問。


    江暖再度成為所有人視線的焦點,她真的很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感覺下一秒,全世界的人就會發現她不是向榮。


    坐在一旁喝水的穆生笑了,看著江暖的方向說:“小弟弟,別怕!比賽的時候不小心坐到地上也沒啥丟人的,關鍵是要站起來。而且16歲組別,比起14歲的來說,整體水平高出一大截。你能扛得住陸然,就能扛得住所有人。”


    “對啊!對啊!小弟弟別怕!有我和穆生看著呢!如果陸然敢對你下重手,我們……”


    江暖心想:你們兩個陸然的跟屁蟲能怎麽樣?


    “如果陸然對你下重手了,你就當作人生閱曆唄。死過一次,就什麽都不怕了。”賀正咧著嘴幸災樂禍著。


    江暖很想現在就劈這家夥一頓:對啊對啊,自從你那次一屁股坐在陸然麵前之後,你就天不怕地不怕,徹底放棄治療了!


    如今騎虎難下,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江暖隻能點了點頭。


    沈教練的眉頭鬆開了,那表情像是:總算有個願意英勇赴死的了。


    賀正拍了拍江暖的肩膀,低聲說:“喂,如果你能從陸然那裏拿下十劍,我就叫你一聲哥,這輩子不反悔。”


    “哈?”


    江暖總算明白為什麽賀正要把她推出去了,弄半天是上回這貨和陸然賽場狹路相逢,賀正隻從陸然那裏拿下了九劍,當時被沈教練罵得狗血淋頭。


    佩劍在實戰之中,每一次交戰時間都很短,每一次交鋒都是生死。


    賀正被沈教練給予極大的希望,但是十劍都沒有拿下,別看賀正平時嬉皮笑臉的,內心深處大概也是有點難過的吧。


    平日裏江暖和他對戰最多,這貨肯定想要拉著她下水,兩個人一起承受“恥辱”。


    隻是她江暖一向都是“不蒸饅頭,爭口氣”。你越是覺得我和你一樣會慘敗,爺爺我就越是要你明白你就是個乖孫子。


    江暖來到了沈教練的麵前,沈教練說了句:“你一直戴著護麵不熱麽!”


    正要去撈她的護麵起來,江暖就用力摁住自己的腦袋。


    沈教練沒多想,對著江暖說了一大段如何把握比賽節奏、如何穩住腳下步伐、如何調整心態雲雲。江暖點著頭,就要上前去。


    沈教練忍不住說了句:“你小子聽進去了嗎?”


    江暖比了個“ok”的手勢,那一刻,沈教練立刻就明白過來了她不是向榮,是江暖!沈教練正要說什麽,賀正上前拽住他,低聲說:“咱們不能搞性別歧視啊,也要給人家機會的。”


    江暖已經占到了劍道上擊劍線的另一側,而陸然仍然很淡定地整理著手套和麵罩。


    穆生喊了句:“陸然,你收著點!不要給人家留下心理陰影!”


    徐梓天也跟著起哄:“不要摧殘祖國未來的花骨朵!”


    她江暖心大著呢,平日裏被陸然的嘴巴摧殘成那樣,她也好好地活著呢。


    兩位大兄弟,你們就閉嘴吧!


    江暖和陸然互相行禮,陸然的身姿和他的性格一樣,很內斂但優雅,仿佛收緊了一切的情緒,會在最致命的一刻爆發。


    江暖呼出一口氣來,看著對麵的陸然,他的劍泛著寒光,包括他高出自己許多的身型就像是會迅速崩解的山峰,帶來沉重的壓迫感。


    心髒跳動的聲音格外響亮。


    大概是平時都和賀正半玩樂性質的比賽,讓江暖一直享受的是擊劍的樂趣,但是此時此刻,她麵前的陸然……永遠都是認真的。


    即便他的麵前是一個小他幾歲的孩子,他的劍也從來不會猶豫。


    江暖看了剛才穆生和徐梓天的表現,心裏就很明白自己的爆發力和速度是比不上男生的,至少現在差一點。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氣勢上絕對要扛住,而且先發製敵。


    反正誰也沒抱希望她能贏陸然,目標隻是在陸然那裏拿下十劍而已。


    “我怎麽看著這個小弟弟比陸然矮了一搓,臂長不夠,移動範圍也不夠吧?有點擔心啊。”徐梓天一邊喝著礦泉水,一邊說。


    “這個問題你得反過來看,陸然的命中麵積大啊,小弟弟身板兒就那麽點,不容易擊中嘛!”


    喂喂喂!這是什麽鬼道理啊!


    隨著一聲開始,江暖刹那間繃緊,迅速彈了出去,對麵的陸然從靜止到發力的速度快到超乎江暖的想象。


    “即便你的對手山呼海嘯而來,那麽你也呼嘯而去。”


    這是小時候父親對她說過的話。


    就算知道自己會被擊中,也絕對不要猶豫。


    如同一場不惜粉碎自己的撞擊,江暖感覺到陸然的劍衝破了空氣,擊中自己的肩膀。


    當真一劍驚魂。


    江暖愣在那裏一瞬,這個速度是賀正沒有的,甚至於在訓練之中沒有任何人能達到這樣的速度。


    這不僅僅是男生的爆發力與女生之間的區別,這是陸然和所有“其他人”之間的區別。


    當沈教練示意陸然拿下這一劍的時候,江暖感覺到的並不是對方淩駕於自己之上的恐懼,而是對麵這個人真的很強大。


    穆生的嘴角扯了起來::“這個小弟弟的步伐很厲害。沈教練大概把自己最得意的學生拿出來跟陸然拚了。”


    “是啊,是啊!要是胳膊和腿再長那麽一點,說不定他就也能擊中陸然了。”


    話剛說完,徐梓天的腦袋就被穆生敲了一下。


    “傻子。賽場上多的是小個子贏了大個子的。陸然會贏那一劍,是速度上的差距。”


    兩人重新開始,江暖能感覺到對麵陸然的氣場更加冰冷。


    好吧,老爸一直教你,就讓我看看老爸到底把你教到什麽地步了。


    江暖主動出擊,但是被陸然隔擋,他的劍鋒帶著強勢和肅殺之氣,反擊發起的在江暖的預料之內,速度卻在江暖的意料之外,神經繃起,江暖的呼吸憋在喉間,她抬起了自己的劍,用全身的力量將它壓了下來,沒有給陸然任何再次反擊的機會她奮力近逼。


    她擋下陸然的那一劍讓正在喝水的徐梓天嘩啦一下站了起來,原本以為這個“小弟弟”又要被劈中的穆生也睜大了眼睛,原本期待著陸然表現的所有人在那一刻看著江暖靈敏地連續三步加速得毫無預兆,將陸然逼到了劍道的另一端!


    就在視線都無法銜接的瞬間,江暖一個弓步劈了出去,劍尖落在了陸然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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