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正則平日很少來公司,好不容易來一回,也多半是鎖著門躲在辦公室裏睡覺。待睡飽了又開著他那輛車不見了蹤影,偶有會議,孫成憲欽點他必須參加,那也不能準時,還總是滿身酒氣,比他們分管銷售幾個領導業務更繁忙。自從蘇正則跟蘇同海鬧翻以來,更是變本加厲。


    這次蘇正則那個鉛鋅礦賠了幾千萬,公司鬧得風風雨雨,董事會意見很大,雖強行讓孫成憲壓了下來,卻是不好再讓他負責什麽實權項目。蘇正則倒也落得清閑,樂得輕鬆。


    王承孚率領一幫股東們看笑話,孫成憲怒其不爭,卻也無可奈何。


    公司內部人士議論紛紛,搖頭無奈,誰讓人攤上個好爺爺,爺爺又攤上個做牛做馬的好秘書。


    孫成憲飯也顧不上吃下了樓,楊*馬上收到消息,忍不住給蘇正則發了條短信:“聽說你搞大了人家的肚子?”


    蘇正則窩躲在辦公室吃飯,最討厭總裁辦那幫無所事事整天東家長西家短的八卦婦女,尤其喜歡沒事八卦自己的私生活,一瞧這空穴來風的消息,莫名一陣光火:“我搞大誰肚子了?”


    楊*幹脆撥了內線電話,開門見山:“總裁辦的人說,人姑娘都討上門來了,在大樓底下死守一天,公司好多人都瞧見了,孫總這會已經下去接人,你自求多福吧。”


    蘇正則早預料裴櫻定要來找自己,瞧她那副不依不饒的模樣有心想鬥一鬥她,原是打定主意絕不出門,大不了晚上叫人去家裏替自己取衣服,看誰熬得過誰,卻不曾想半路殺出個孫成憲。


    孫成憲將裴櫻帶上樓,穿過重重門禁,到了蘇正則辦公室跟前,敲敲門。


    蘇正則認命地挪過來開門,孫成憲禮貌地將裴櫻讓進來,指著沙發,極為客氣相邀:“請坐。”


    裴櫻抓著包,拘謹地坐下來。


    孫成憲回頭瞪一眼蘇正則,眼神裏既有失望又有警告,還帶點疲累,意味深長。


    向來無法無天的蘇正則竟被跟前矮自己許多的男人瞧出幾分心虛,不是很敢對視,目光撇到茶幾上。


    孫成憲又衝他倆道:“你們慢慢談,我先出去了。”說著體貼地替他們帶上門,退出去。


    裴櫻坐在沙發上,背挺得筆直,頭卻低垂著,一臉倔強。


    蘇正則半坐在大班台辦公桌上,雙手撐著桌沿,吊兒郎當地瞧著她。不多時冷哼一聲,道:“你不是挺能耐的嗎?副董事長都讓你給驚動了。怎麽,這會兒不吭氣了?”


    裴櫻不說話。


    門口這時響起敲門聲,蘇正則沒好氣喊了聲:“進來。”


    卻是楊*端著個托盤,送來兩杯咖啡,輕手輕腳放在裴櫻麵前的茶幾上,趁這空檔,飛快打量幾眼裴櫻,直起身子收好托盤,忍不住朝蘇正則挑了挑眉,使了個驚豔的眼色。


    蘇正則回瞪她一眼。


    楊*忍著笑退出門去。


    裴櫻依舊垂著頭。


    蘇正則冷笑著打量她半日:“既然都找到這兒來了,必定是有事要說,說吧,想幹什麽。”


    裴櫻原本在門口建設的決心都是一定要將他守住,將他抓出來,大張撻伐,可此刻讓孫成憲這麽彬彬有禮請上來,冷不防麵對蘇正則,毫無準備,心裏竟然一陣陣發虛,忘了組織語言。


    蘇正則端走一杯咖啡,坐回大班台後,一邊用匙羮舀咖啡,一邊閑閑道:“費了這麽大工夫進到我辦公室,就打算這麽幹坐著?”


    裴櫻深吸一口氣,像終於下定決心,抬頭瞅他:“昨天在醫院,你是故意的。”雖然是質問,說出來卻是肯定的陳述。


    蘇正則也不抵賴,輕哼一聲,手指在大班台上似彈鋼琴一般悠閑節奏地敲擊著,慢條斯理道:“我早說了,叫你不要後悔。”


    裴櫻死死盯了他一會兒,才緩緩道:“那天晚上李心雨也看見了。”


    蘇正則嗤之以鼻:“看見了又怎樣?我和她怎麽回事,你不會不知道吧?”


    裴櫻未做聲。


    蘇正則覺出些不對勁,抬頭打量她神色,慢慢回過味來,手指停下,像是未曾預料,卻又極快恢複:“怎麽著?這意思是,她車禍要算我頭上。”


    裴櫻沉默不語。


    蘇正則凜然道:“你今天來是李天祥讓你找我回去?”


    “……”


    “你讓我回去幹什麽?說那天晚上她誤會了,我倆是清白的?可是我跟你就是不清不白了啊,你讓我怎麽給她說?我就是跟你上過床啊,還上了三次,難道你讓我這麽跟她說?”


    見裴櫻仍舊不言語,於是又不緊不慢添了把火:“也對,我還是得去見見她,必須把話說清楚。”


    “你別這樣!”


    蘇正則勃然變色:“別哪樣?又不是我開車撞的她,她出車禍關我什麽事?我又不等著他們家給我錢看病,你想讓我怎樣就怎樣,你是我的誰?”


    裴櫻抿著唇,拳頭捏得死緊,來之前就預料蘇正則必然不好相與,卻沒想到如此難纏。可若不是他胡攪蠻纏,自己無論如何也走不到這一步,她竭力隱忍著。


    蘇正則瞧見她這模樣就來氣,奚落道:“不是挺硬氣的麽?我給的錢,你轉臉就扔,這會兒怎麽不吭氣了?”


    裴櫻像是突然領悟過來,這人一切都是有預謀的,他早知自己必定要來找他,所以他關機不接電話,也不肯見自己。他早知道李天祥必定發難,所以他那天故意那樣做,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等她送上門來,自己竟然癡心妄想把他當成救命稻草,她深悔自己愚蠢。


    思及此處,無須多言,她抓著包起身。


    “話沒說完就走,打算回去怎麽交差啊?以死謝罪?”


    裴櫻氣得渾身發顫:“以死謝罪也是我的事。”


    蘇正則冷笑:“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樣子,你也不買塊鏡子照照你自己,你這副模樣到底是來求人的,還是來打架的?”


    裴櫻往門口走。


    蘇正則朗聲道:“讓我回去見李心雨不跟她說我們上過床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裴櫻略停下腳步。


    “條件我現在還沒想好,也許要你每天陪我上床,也許替我生個試管嬰兒……誰知道呢……”


    裴櫻頓時讓一股自厭攫住,此時此刻竟還妄想他能大發慈悲,她再不抱任何希望,轉臉去開門。


    蘇正則喝道:“給我站住!你把這當什麽地方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裴櫻一時心急打不開門,方才進來見過孫成憲用卡刷了那重重的門禁,不由無奈轉頭憤恨朝向他:“那你想怎樣?”


    蘇正則趾高氣昂道:“你吃藥了嗎?做了三次,都沒帶套,我怕你懷了我的孩子,我要檢查檢查。這事必須說清楚,我可不想下回再看見我叔叔領著個女人來找我分家產什麽的。”說著撥打內線電話給楊*:“找人去幫我買幾根驗孕棒,我要檢查一下我到底有沒有搞大別人的肚子。”


    楊*在電話裏吃吃笑著:“怎麽,你真把人給睡了?”


    蘇正則懶得搭理,道:“叫他們快點送上來!我沒時間等。”


    裴櫻急得團團轉,真怕蘇正則讓她當場驗孕,與那門糾纏半晌終尋到開門訣竅,按了牆上開關順利開門出去。


    蘇正則倒也不阻攔,仍舊坐在大班台後仰靠著辦公椅陰森地瞧著她的背影。


    裴櫻找到打開門禁的竅門,一路走出門去倒也沒遇上阻攔。


    待楊*敲門進來後,瞅一眼空蕩蕩的辦公室,不無可惜地對蘇正則道:“怎麽走啦,我好不容易找女同事借到根剩下的。”


    蘇正則臉色鐵青,揮揮手,叫她出去。


    不一會兒,楊*通過公司內網即時消息給蘇正則傳了個視頻文件。


    蘇正則懶得搭理,不肯接。


    楊*敲出一行字:“剛剛行政部同事拍的,一直在幹嘔酸水,看起來倒像真的懷孕了。”


    蘇正則終於接了,點開來看,視頻裏那女人蹲在公司門口,時不時朝垃圾桶幹嘔幾聲,卻隻吐出些酸水來。幾個年輕保安圍著她,又是遞紙巾又是送水,其他人遠遠看著,有些目光探究,有些麵露憐惜,卻也不怎麽敢上前。


    蘇正則沉吟著,他對女人孕吐時間並無概念,卻在計算著某些事情。


    楊*那頭又發來一行字:“公司懷孕女同事都是她這樣,吐也吐不出什麽,老是犯惡心。”


    蘇正則盯著那行字,看了半天,終於掏出手機給裴櫻打了過去。


    裴櫻不接。


    蘇正則又發過去一條短信:“真的懷孕了?”


    裴櫻坐在出租車裏,如五雷轟頂,又心亂如麻。


    裴櫻十八歲入獄,那是一個對男女□□懵懂的年紀。但是在女監待久了,卻對這些事情也了若指掌。


    女監的生活單調枯燥,入夜後熄燈不準說話,但是大家總是忍不住偷偷說。那些曆經人事的婦女們失了足,被□□在這高牆深獄,長夜寂寞,最愛談的就是男女之事。尤其是那些文化水平不高的,用語之大膽粗俗,令許多年長婦人都麵紅耳赤。


    不知道是誰偷偷帶了個避孕套進來,大家如獲至寶在裏頭裝了些填充物,使其看起來形狀更為逼真,做工的時候趁著監管人員不注意,互相扔來扔去調笑。有一次扔到裴櫻手上,她覺得那東西又滑又膩,捧在手心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嚇得魂不附體。


    她從來不敢讓自己參與女人們的那些禁忌話題,也總是避開與某些女人的肢體接觸,寂寞久了,犯人們甚至對同性都容易產生衝動。


    裴櫻帶著罪惡的心情壓抑著自己,她害怕那些不純潔的、肮髒的想法侵入自己腦海。卻有時候半夜三更會夢見自己赤身*與男人糾纏在一起,她醒來後總是深深自責。男女*之於她,似是見不得光的,令人羞恥的事情。


    她壓抑隱忍,不敢多聽,不敢多想,經年累月卻牢牢記住了她們調笑時候談論的各種話題,甚至忘都忘不掉。午夜夢回,各種羞於啟齒的姿勢甚至都曾悄悄潛入她的春夢。


    她害怕自己變成“□□”,更害怕自己變成女監裏那些毫無顧忌肆意調笑的婦女,可那些赤身*的場景在她腦海裏甩都甩不去,無法控製,無法排除。


    第一次與蘇正則在山上做那件事被那許多人逮個正著,她一時紛亂也記不起吃藥。隻是害怕,人竟然真有思想無法控製身體的時刻,她想要逃避,身體卻又忍不住屈服,就像那些年在她腦海揮之不去的□□畫麵一般,不由聽從意誌,身不由己。


    接連三次她都忘了吃藥,心裏一時沒有底,想來想去,還是叫師傅把車開到了省醫。


    作者有話要說:<font size=5 多謝大家支持。前麵2章不知為何,點擊遽減好幾成。是不是大家都棄文了?收藏900,點擊才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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