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萬仞,孤崖如刀,古樹蒼青,道道青霞迸放,衝騰萬裏雲天,那山中虯紮老藤,根須蒼勁,猶若龍筋,有猿啼虎嘯,氣息雄渾,盡顯洪荒蒼茫,間或亦有巨影橫空,啼鳴凶戾,異禽振梭鐵翼,鋒芒如刀,叫人心寒。


    如斯氣象,也算大氣磅礴,非屬凡俗,內中孕育的氣機更是諸天難有,讓人見了心驚,偏偏,不曾養出大能來。


    大能?


    天仙者,方是大能!


    “三個背主賤仆,胸懷不足,格局有限,注定成就不了大能,平白占了這座山頭萬年,修為寸進,也隻敢做些蠅營狗苟之事。這亦或如凡人所言,氣量決定了成就?”


    幾人都是身懷絕藝之輩,那黑山老妖與巫鹹不說,來曆不凡,便是蘇妄一身所學也來自混元大赤天流傳的《金翎洞玄真經》,神功在手,神通即有,一對招子可比火眼金睛,不知高明了諸多妖王、地仙多少。


    若在一般的妖王、地仙看來,東芒山氣象雖然不凡,但也僅僅如此,元羅司戊天內與之相類,比之更好的地方比比皆是,不值得大說特說,蘇妄等人卻在東芒山的氣象之中看到了一道不滅氣機,一股似生似死的意誌。


    當然,一般地仙、妖王看不出來,但天仙大能必然能看出,卻沒有誰願意冒著得罪司戊天帝的下場,將東芒山的秘密道破。


    最終隻能便宜了東芒山三青宗祖師,將東芒山占下,稱祖做師,招招搖搖又是一萬年。


    不錯,蘇妄三人此時就站在東芒山山外,麵對著守山弟子侃侃而談,言辭之中不乏對三祖的鄙視,視為賤仆,惹得守山弟子怒目相視,早有弟子匆匆駕光而去,將事情通報了三青宗的弟子。


    這樣子,他們是來找麻煩的?


    沒錯,蘇妄他們就是來結梁子的,俗稱,找麻煩!


    這東芒山上以三青宗獨大,守山弟子雖是各家仙門都有,最終能做主的還是三青宗。


    蘇妄三人張口三賤仆,閉口氣量不足,縱然是個傻子,也能猜得出他們說的正是三祖。


    不然,哪來那麽巧,剛好三個賤仆與三個祖師一一對應……


    咳,咳咳,這話可不是守山弟子說的,他們也不敢說!


    事關三祖聲譽,守山弟子也不敢做主,早早地將事情上報上去,也不出頭,隻等三青宗來人了自己做主便是。


    反正,你們這些神仙打架,不要殃及我們這下小魚蝦就是……


    “狗賊,敢來吾東芒山放肆!”沒過二十個呼吸,就有一道青光從東芒山深處砸來,並隨著是一聲隆隆爆喝。


    “果然,賤仆出身,膽氣天生不足,明知我三人已是地仙,偏偏卻還派了個未成仙道的弟子試探。”


    黑山老妖嗤笑一聲,猛然踏出一步,頭顱變得巨大,露出獠牙黑毛,張口就是一吼:“汪!”


    一吼飛沙走石,天地昏暗,但見黑風飛沙卷蕩,衝刷而過,直接將三青宗設立在東芒山山腳的山門刮平,無數風沙吹打在青光上,將青光吹得暗淡,露出了一座殘破的青銅宮殿。


    萬古青宮!


    萬古青宮雖然殘破,自有一股難滅的氣機,斷痕處一道道篆文閃爍,仿若從亙古而來,流轉著滄桑與古老,跌跌撞撞,頑強地穿過黑風飛沙,砸向黑山老妖。


    “咦,原來是一件殘破的靈寶,三青宗竟這般富裕,連靈寶都能賜下?”黑山老妖眸間幽芒閃動,起了好奇,探出一隻巨爪,往萬古青宮抓去。


    “妖孽看打!”


    便在這時,又有十幾點青光砸來,急若飛火流星,迅疾非常,卻是青光七子、青東四傑等三青宗真傳弟子,也被三青宗派了出來,齊齊祭起法寶,往老妖打來,要圍魏救趙。


    “妖孽,這話老妖愛聽,一群小東西,可知黑山老妖否?”


    老妖也不動怒,手爪變化,點指連彈,料得能將那青光彈飛,哪想已如風雨中飄搖的萬古青宮陡然一個加速,撞上巨爪,將它撞得一抖,十幾點青光趁機鑽去,與萬古青宮撞在一起,發出一陣呯呯震動。


    那殘破的青銅宮殿立時完整起來,簷角暗古,華表莊嚴,散發著肅穆的氣機,微微一震,虛空泛起漣漪,氣機衝蕩,掀翻雲霄,連方廣萬裏的東芒山都震動了起來。


    “原來是一件失去神祗的靈寶,俺道幾個賤仆能有這般大方?”


    老妖徑自收回手掌,言語之間極是不屑,好似再沒了興趣,十幾個青衣人暗暗舒了一口氣,也不敢放鬆,就見一位青衫金邊的弟子站了出來,拜道:“原來是黑山老爺,老爺怎不在黑山納福;勞駕到了東芒山?下麵人不知老爺身份,怠慢了老爺,請老爺恕罪,不知老爺降下貴趾,可有法旨?”


    此人身形飄然,麵容俊美,臨危不迫,自有一股從容氣質,蘇妄與黑山老妖見了也暗暗點頭,正是青光七子之首的效法峰掌峰師兄,滌光。


    滌光之言諂而不媚,明明是一番不要臉的話,但在他口中說來卻沒有跌份的樣子,直將黑山老妖捧上了天去,仿佛真個是來巡查的仙官天使,姿態放得極低,更絕口不提老妖對三祖的“汙蔑”。


    喜得老妖是得意非常,三宗弟子恨不得發作。


    卻說,老妖在亙極州的名頭是非常響亮的,有絕世妖王之稱。同處亙極州內,三宗早將“左鄰右舍”的情報握在手中,哪些人好打交道,哪些人是不能招惹,哪些人又是那種狗嫌人厭的惡客,必先一一整理出來。


    如黑山老妖,絕對是不能惹中的不能惹,滌光聽到黑山老妖自報姓名時,可是嚇得小腿都打了個抖的。


    滌光如此“上道”,老妖也給他這個麵子,哈哈大笑,血口咧得巨大,往後退了一步,笑道:“青光宗的小東西們不錯,老妖,呃,老爺有老爺的氣量,便先放過你們一回,不過,旁的人可沒有那麽好說話哦!”


    這話說的,三青宗弟子心頭才放鬆,又被他提了起來,心頭恨罵,又聽著一陣大笑:“不錯,小東西們,你們誇讚過黑山了,但不知可聽過俺巫鹹的名頭?”


    話音才落,就見一個臂上能跑馬的大漢走了出來,濃眉大目,眼睛瞪得銅鈴大,直愣愣地盯著滌光,那樣子,儼然是要滌光也將他吹捧吹捧一下。


    滌光神色微怔,卻也是個心有七竅玲瓏的,老老實實再拜了一次,沒口子稱讚道:“原來是巫鹹大王,大王的名頭小的也曾聽過,威震萬裏,號令諸多大妖,地位之尊,可是萬妖之上呢……”


    他這話也沒錯,能與黑山老妖一同前來,至少也是個妖王級別的,一般妖王也以萬裏大小劃分地盤,手下也有許多大妖侍奉。


    奈何,巫鹹卻是個名副其實的宅巫,往個疙瘩中一蹲,許多年也可以不動彈一下,不僅沒甚名頭,連手下做事的大妖也無一個,什麽萬妖之上,純屬烏有。


    真正叫巫鹹生氣的,卻是滌光開口的稱呼,大王!


    他巫鹹不是什麽大王,而是小巫。


    小巫者,類比地仙。大王,通指妖王!


    恰好,巫妖在上個紀元可是生死大仇,如今仇恨雖然稍解,但巫鹹絕不容許旁人“汙蔑”他為妖王,滌光一開口便將他稱呼錯,可是觸犯了個大大的黴頭,馬屁沒捧完,巫鹹臉色已見了陰沉,黑山老妖更是嘿嘿陰笑著,滌光心頭惴惴,還不知哪裏犯了錯。


    果然,就聽巫鹹爆喝一聲:“氣煞俺也,氣煞俺也,小子,受死吧!”


    一言既出,巫鹹手中的桃花杖已經橫掃而來,抖都不抖,就化作了山峰大小,轟隆隆滾蕩著虛空,碾破重重阻障,見之駭人。


    總歸他還知道打之前喊上一聲,沒做了那見不得人的偷襲……


    不過滌光可顧不上巫鹹是否偷襲,巫鹹才動手,霸道轟隆的氣機便落在了他的身上,直壓得毛孔噴血,眨眼就成了個血人,哪裏還有反抗的能力。


    “妖魔無禮,當我三青宗無人焉?”


    那黑山老妖還罷,畢竟凶名在外,他們不敢招惹,巫鹹畢竟是個沒聽說過的,眼見來落三宗麵子,三宗弟子哪能忍住?


    各人存心要落下巫鹹麵子,也叫黑山老妖知道三青宗厲害,當即齊喝一聲,將萬古青宮祭起,乍見青宮爆耀暗青光輝,青宮之前的華表閃爍了一下,一道劍光飛出,劍刃青湛,雕琢著一顆巨樹的圖影,劍鋒一轉,萬千劍刃飛梭,形若寶樹,往虛空中一刷,虛空驟成碎片,如同被淩遲了一般。


    儼然,是要與巫鹹來個硬碰硬,正麵破了他的桃花杖。


    “萬古青宮可是靈寶級材質,縱然失去了神祗,也不是一根破棍子能比。哪來的鄉下妖怪,夜郎自大,也不打聽打聽,以為能在三青宗麵前耀武耀威?”


    眾弟子紛紛冷笑,愈發用功,寶樹劍刃微微一震,碎片虛空再次破碎,刮起一陣虛空風暴,黑色的幽風拂過,天空好似被舔食過般,憑空消失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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