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芒山,乃亙極州一座尋常的山峰,山高萬仞,孤崖如刀,其中古樹蒼青,老藤虯紮,並有猿啼虎嘯不絕,鸞鳥異禽飛騰,那山巒之間,常有萬丈青霞升起,孤崖古樹之中,亦有浮雲環繞徘徊,寥寥熙如浮光仙府,煌煌熙有大千之象。


    這般風景,若換在下界,定然是個了不得的去處,是能叫無數修行者披肝瀝膽,殺得渾身鮮血,也要占據的洞天福地。


    但在這亙極州,卻注定了隻是等閑存在。


    因為,前頭說的是下界,而亙極州,不在下界,而在諸天,在元羅司戊天……


    亙極州,處元羅司戊天東方,方廣億萬裏,輻地極為廣闊,東邊抵靠浩瀚東海,南北西分別與太元州、司明州抵臨,供養億萬生靈,妖、神、魔、巫、靈、人各族皆有,熙熙囔囔,每日紛擾不斷,席卷的紅塵之光,高達億萬丈,直衝赤陽明皇天。


    在亙極州,東芒山隻是一座普通的小山頭,與之相類,超過她的,不知凡幾,因而隻說尋常!


    當然,說是尋常,也是放眼整個元羅司戊天,那生活在東芒山下的十數個城落,可不敢放此厥詞。


    有道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東芒山雖然尋常,卻非一無是處,這山,多多少少沾染了一些元羅司戊天的靈氣,靈性天成,山中元氣濃鬱,各座山頭皆有奇妙,但有那修仙練氣之輩隱匿山中,做些尋仙問道的事情,也有那自號仙宗的門派在山中建了山門,招兵買馬,稱霸一方。


    那東芒山下的十數個城落,便大多是這東芒山上各門各派的自留地。


    值此又是那東芒山各派十年一度的山門大典之時,為仙宗計遠,為收錄優秀弟子,各門各派早早地就將門下弟子打發下了山,在各城各鎮傳下旨意,提前做了準備,弄得是人心沸騰。


    恰逢今日十月初九,天星東降,有光朦朧乍放,將東芒山山裏山外方廣十萬裏範圍,都籠罩在一片淡淡的青光之中,那東芒山外,也有成千上萬的人兒,拖家帶口的,聚集在山腳下,都在等著那東芒山上的仙宗大開山門,放下那尋仙路。


    “爹爹,這光芒好神奇啊,不知是何來曆?”


    山腳下,一個穿著新衣,紮著總角,含著指頭的五六歲稚童看著從身邊溜過的青光,不覺有些好奇,往那青光中連連抓捕,但那青光如霧如光,看著有形有質,微光點點,偏偏卻讓人抓之不著,氣得稚童嘟起了嘴巴。


    稚童身旁,站著個雙鬢皆白的漢子,身形微駝,手掌布滿老繭,穿著已經漿洗得灰白的衣袍,聞言寵溺地一笑,摸了摸稚童的腦袋,答道:“爹爹也不甚清楚,隻知這光芒叫做東芒神光,乃我東芒山地界的一處奇景,每十年一次,恰是各仙宗大開山門之時。”


    “這般說來,不是很久遠了?”


    稚童繼續問著,但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依然含著指頭,神色蠢萌蠢萌的,煞是可愛。


    那漢子微微思忖了下,不知想到什麽,有些神不思屬,漫不經心地答著:“是很久了,算起來或許有一萬年之長,以前爹爹也是這樣問爹爹的爹爹。”


    “哇,那好厲害啊!”


    稚童歡呼雀躍,不知是為自家爹爹的“淵博”開心,還是單純開心這東芒神光的曆史,漢子嘴角含笑,隻將他的小手拉住,免得他亂跳亂躥碰到了旁人。


    “嗤,一家子泥腿子,往上翻八代,怕也不知東芒神光的來曆吧,充什麽大尾巴?”


    突然,一聲稚嫩卻刺耳的嘲諷噴了過來,稚童與漢子神色微怔,卻見著一個胖墩墩的小子兩位豪仆的擁護中從走了過來。


    這胖墩身形甚是癡肥,圓滾滾的,將身上的鎏金黃絨錦緞撐得鼓脹,脖子上掛著一個金圈,寶光閃閃,兩條小短腿也邁得飛快,蹭蹭蹭便到了兩人身旁,自有一個豪仆蹲下,扮做人形馬紮,胖墩也不客氣,在另一個豪仆的攙扶下踩在他的背上,以一種高傲地姿態俯視著稚童,神色飛揚。


    “小少爺!”


    漢子見著胖墩,也不敢失禮,匆忙拜了下去,稚童也隨著他家爹爹,怯生生地問了聲好,小手攥著新衣的衣角,很是不安。


    那胖墩鄙夷地瞅了一眼稚童的新衣,有些得意地抖了抖身形,隻蕩起一身肥肉,兀自不覺,指著那漢子,大言不慚道:“張阿六,你是我家莊戶,你兒子就是我家莊戶,雖然仙宗收徒不論出身,隻講資質,但你一家老小吃穿用度都靠我牛家,從出生起,身上就打上了我牛家的烙印,做人可不能忘本。”


    那漢子被一位與自己孩子一樣大的孩童指著鼻子責斥,也不敢動怒,隻是躬身應下,連連說好,微駝的身形愈發顯得不起眼,胖墩得意洋洋,轉身跳下豪仆腰背,但有一個虎背熊腰,目光精悍的男子走上前來,抱住了胖墩。


    “爹爹,我做得如何?”


    胖墩舔著臉討要誇讚,精悍男子哈哈大笑,將胖墩舉高高,大笑道:“自然極好,不愧是我牛勇的兒子,張阿六,我牛家小少爺的話你可聽清楚了?”


    牛勇話才說完,目光微轉,眼中精芒閃爍,自有一股氣機落在漢子身上,震得他渾身劇顫。


    漢子滿頭是汗,卻顧忌自家孩子就在身旁,一邊強自堅持,一邊應道:“老爺說的是,張阿六一輩子記得老爺的好呢!”


    “甚好,記著,不論是否能被仙宗錄用,你兒子都是我牛家的人。”


    那牛勇再次宣揚了一次對張家老小的主權便離去,卻未細想,張阿六先前回答時,說的是他將記得牛勇的好,卻未說,那稚童也要一輩子為奴為婢。


    待得牛勇揚長而去,張阿六這才好受了些,拉過稚童的小手,在他擔憂的眼神中搖了搖頭,表示無礙,父子二人,再未言語,先前見到東芒神光的喜悅,那淡淡溫馨,已消卻不見。


    這諸天,並不如凡人想象的好!


    下界修行者隻道諸天美好,物華天寶,好似隻要來到諸天,便能遺忘一切煩惱苦,其實,諸天一樣也有愛離別,也有恨僧怨,也有欺詐與壓迫。


    便似牛勇,他是東芒山上青光宗的真傳弟子,負責打理俗世產業,是為青光宗的代言人之一,就是那東芒山下各城的城主見到他,也要禮遇三分,足見聲勢,他要張阿六一家為奴為婢,張阿六一家就隻能為奴為婢。


    話說,東芒山上仙宗雖然不老少,卻以青光、青極、青東三宗為首,其中青光宗最是強勢,張阿六一家想要擺脫牛家的影響,隻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閑話提過,但說那東芒神光來得快去得也快,眾人不過說了幾句話,那神光便已消散,雲天之上,卻有幾道青光騰起,往四麵而去。


    張阿六父子看得出神,就聽的一聲鍾響,神光清蕩,一座氣勢恢宏的巨峰在他們麵前徐徐展開,山巒青古,雲深高渺,古樹虯虯,鬱鬱蔥蔥,那山巔雲海之中,有仙宮座座,祥雲朵朵,迸放五色光暈,惹得各人心神沉醉。


    這座山峰,便是青光宗的山門!


    東芒山雖然在亙極州不起眼,但方圓亦有萬裏,非青光宗獨有,張阿六父子所在,隻是青光宗對外開放的一處山腳,想要見識各門各派的氣派,卻還得走過尋仙路再說。


    “開仙路!”


    一聲悠遠的聲音從仙宮中傳出,飄飄渺渺,傳蕩巨峰,就在這時,一條青光小道從虛空中落下,綿綿延延,隻一肩寬大,一眼望去,宛若盤暢,長不知幾裏。


    這條青光小道,就是所謂的仙路。


    “尋仙路!”


    聲音再次響起,小道兩側,各自浮現一對兒臂粗的檀香,青煙渺渺,火星微黯,煙氣盤繞三匝,往雲霄深處而去。


    人群中陡然騷動起來,張阿六心領神會,忙與身旁的人一起,往旁邊掠去,就在這時,卻見一群豪仆人群裏殺了出來,手持淩冽利器,祭起飛煌法器,左劈右撩,連連指點,便有無數飛光往人群密集的地方打去。


    霎時間隻見劍氣橫空,刀芒鎖域,法器輝光閃耀,將山腳下映襯得是五光十耀。


    那利器、法器豈是等閑?


    往往是磕著就傷,砸到就死,不過幾個呼吸,就將山腳下清出好大一片空地,遍地殘肢,眾人惶惶奔走,皆是滿頭滿臉血紅,哭爹喊娘。


    那稚童也看得是觸目心驚,不及失聲驚叫,張阿六眼疾手快,已經捂住他的嘴巴,掩護著他在人群中躲避,身形極為靈巧,腳踏天罡,轉換如意,看不出來,這個不起眼的漢子也有這一身高明藝在傍!


    眾豪仆清理出了場地,持神兵法寶,橫身在前,將眾人擋在山外,就有一群鮮衣裘服的公子哥兒從他們開辟的道路走過,踏上了青光小道,其中一人,就是胖墩墩的牛家小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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