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泊八百裏,小島星羅棋布,惡水處處,水上各島之間有霧瘴隔離,遮蔽視野,猶若幻陣;水下又有暗道相連,溝通地底暗河,地下河衝湧,以致地上水道變幻莫測,宛如迷道。一上一下,恰似天然屏障,隔離出了水泊這個獨立於外的小天地。


    地形如此複雜,除非由水泊中人領著,否則便是武道高人親自,也難突破霧瘴、暗河形成的屏障。


    嚐聞,南朝在收複海右道時,曾請風水玄術大師出山,以二十萬大軍兵圍水泊,欲圖打破水泊天然屏障,卻功虧一簣,十萬大軍盡歿水泊。


    如此彪悍的戰績,造就了水泊的超然地位,但在海右道中,水泊之名,是能止小兒夜啼的存在,更吸引了無數窮凶極惡之輩。


    水泊,已經成了海右道,乃至整個北方最大的藏汙納垢之所,謂之毒瘤亦無不可。


    “果然,你等來曆不是那麽簡單,怕不就是水泊中人。說罷什麽尋對頭場子,是想賺某家入夥吧?也好,正合某家也想探一探這水泊的底。”


    與蘇妄等人同行,武二隻管埋頭趕路,蘇妄等人說向東就向東,說向西就向西,絕無二話。


    說來也怪,這水泊迷障迷道雖然恐怖,但難不住蘇妄等人,一路而來,始終不見他們停過腳步,隨手而指,便是最正確了道路。


    不過半日功夫,眾人已經深入水泊深處,此間已經多了一些外間看不到的異常,霧瘴中常常浸染了一縷縷的五色之光,飄忽閃動,宛若極光,煞是美麗,水野深處,時有一聲如龍如犼的咆哮傳來,聲震盈野,天水為之動搖。


    若是尋常時,遇到這般景象,武二定已抄起戒刀,嗷嗷地撲入霧瘴或水野深處,尋一尋機緣。


    修行之中,講究法、財、侶、地,除法之外,便以財為尊貴。


    財,即指資源,若得無盡資源,怕是一頭豬,也能修成超凡。


    沒有一個修行者會嫌自己的資源太多,武二也不例外,不過,在水泊之中,武二是不敢輕舉妄動的。


    就武二親眼所見,從水野深處,殺出了兩隻如鱷如虎的惡獸,披就烏黑鱗甲,長有獨角,血眸如盆,凶神惡煞,周身氣息雄渾,攪得氣流澎湃,不弱一流高手。


    這兩隻惡獸擅使水力,在江麵上一番搏鬥,打得巨浪滔滔,直接掀起一場狂風暴雨,一身本事,就如山海誌怪中描述的上古神獸。


    但就是這樣的惡獸,在打鬥中不小心卷入了一片忽然飄來的霧瘴,卻驚得怒吼連連,霧瘴之中,隻見五色光輝動搖,血煞片片,直衝霄漢。


    又過得幾息,一隻惡獸猛地從霧瘴中撞出,方才還是威風凜凜的鱗甲多已斑駁脫落,布滿血跡,一隻前足,更是如被腐蝕了一般,露出了森森白骨,白骨之上,還附著著一片稀薄的五色光。


    惡獸猛然震動氣血,有殷紅血光衝蕩,將五色光衝得跌宕起來,四處飛散,武二定睛細看,那片五色狀的物質哪裏是五色光,卻是無數五光十色的蟲豸,細若纖毫,聚束成集,便能吞噬萬物。


    這般景象,直駭得他寒毛豎起,再也不敢小覷水泊。


    “難怪,當年南朝大軍征戰水泊卻無功折返,我道嶽王爺之後南朝再無英雄,卻是我小瞧了天下英雄。環境如此險惡,莫說隻有二十萬大軍,隻怕,再來個二十萬,也不夠水泊埋葬的。”


    武二心神激蕩,但看水泊的險山惡水,滿腔胸懷充斥無盡野望,對蘇妄等人卻越是戒備。


    一路而來,不論是遇到的惡獸還是五色霧瘴,始終不見過蘇妄兩人麵色驚惶,他二人,似對此間知之甚深。


    “小友,你這般作弄他,他難免要與我們心生罅隙的?”


    人群前列,蘇妄與天機老人打頭而行,天機老人暗暗傳音,聲音中卻帶著幾分哭笑不得。


    他算是看出來了,蘇妄帶著武二,卻不管不顧的,或許有旁的目的,但其中一定也有作弄武二的意思,搞不好,還會坑武二一把。


    沒看著,武二看兩人的眼光已經越發不對勁了麽?


    “老爺子不知,我是順勢而為,而且,也是在幫他哩。”


    順勢?


    能叫蘇妄吐出這個字眼,隻能是天地大勢。


    天機老人麵色一怔,猛地抬起了頭,眼中似有一道渾沌灰芒閃爍,化一跟勾連天機的圓棍——天機棍,借著天機棍,天機老人的目光望穿了被無盡霧瘴層層包圍的天空。


    武二假做隨意地轉了一眼,隨即地下目光。


    “老爺子感覺到了?”


    蘇妄再次傳音,天機老人默而不語,他確實感覺到了,但在眾人頭上,有一股無形星力籠罩。


    這股星光無形卻有質,星力輝煌,滔滔煌煌,縱然是大白天,也叫天機老人感覺一陣心驚。


    但在輝煌之中,卻有凶煞氣機孕育,攻伐、爭殺、不平、反複,等等種種,激蕩衝湧,不止不盡,似若要將天地掀翻,重造乾坤。


    在氣機之中,天機老人仿佛已經看到了無盡大恐怖、大殺伐的誕生,征戰殺伐,兵火連天,億萬萬生靈沉浮,血海波濤,他的心間,陡然生出了一絲殺機。


    這縷殺機,因武二而生。


    是的,因為武二。


    在天機老人眼中,天上的氣機與武二身上的不平之氣天然契合,隨著他不斷深入水泊,氣機越發森嚴,繼有大勢漸漸養成,但在水泊之中,武二之運,當真滔滔如錦,尚能逢凶而吉。


    武二認為是蘇妄二人的指引,因此才能一路平安,殊不知,也是他的氣運助推,才使眾人步履安穩。


    人發殺機,龍蛇陸起,天機老人境界深遠,殺機含而不發,卻引動了冥冥中的秩序,惹得時空深處接連震動,無數天機鎖鏈顯形而出,演化出龍蛇,龍蛇相互盤繞,形成無盡枷鎖,將此方天地層層套牢,定鎖八方。


    武二忽覺心中一寒,是有綿綿不盡的寒意侵襲而來,包圍著他,靠近著他,一點點,一層層滲透過來,如同蠶繭一般,將他緊緊困縛著。


    但他始終不知這寒意來自何處,明明就在身邊,卻摸不透,碰不著,心尖的焦急愈加強烈,仿佛千萬隻微羽輕撓,撓的他撕心裂肺的,恨不得將自己剖了。


    “老爺子不用著急,這才哪到哪呢,您再看看?”見著一直都是老好先生模樣的天機老人也動了殺機,蘇妄急忙傳音,勸阻道。


    若是再慢上半息,隻怕,武二已經被天機老人打做渾沌氣流,抹去出生之後形成的因果。


    這便是天機之力!


    天機老人緩緩收了殺機,抬眼再看,卻見充斥在虛空中的無形氣機不止一道,各道星力或隱或晦,縱橫交織,但將八百裏水泊層層包圍,盡數囊括了進去。


    這些氣機藏得也深,如非今日為武二的氣機所引,照現虛空,隻怕,以天機老人之能,也不易察覺。


    “好大的氣魄,卻不知這人又是誰,能比天地為棋盤,布局天下,暗置一百零八將,吸納天下至凶煞氣。若得這一百零八將成長起來,定然就是一百零八個凶神,幸好,此局還未布成,還有一處破綻。”


    天機老人法眼無差,以天機之力推算,悄無聲息,隻是須臾,便將水泊上內外看了個遍,又自安心了下來,一縷殺機悄然湮滅。


    卻在接近水泊深處時,天機老人卻感受到了一陣叫他忌憚的力量。


    “剛才那個是什麽,隻有我感受到麽?亦或,是因我而發。”


    殺機消退,武二緊張的神經放鬆,偷偷觀察,見蘇妄與天機老人無知無覺,卻未聲張,隻是暗中記下。


    “老爺子可知這道破綻何在?”但見天機老人成竹在胸的樣子,蘇妄不禁起了心思考教考教他。


    “小友已經知道,何必問我?否則,小友何必邀我來此?”天機老人答非所問,卻已經答案說了出來,臨了又補充了一句:“不過,那人凶猛,老頭子老邁難堪,怕不是對手,還需小友自己頂在前頭。”


    一向以老夫自稱的他,突然將自己稱作老頭子,實是在貶低自己,同時,也是在推卸責任。


    “呃!”


    蘇妄頓時啞然,悻悻地搖了搖頭,往前頭帶路,天機老人笑而不語,兩人卻在心中同時笑罵了一句:“這老(小)狐狸。”


    卻是,他們都識破了對方的“奸計”。


    ……


    “嗯,有些變化了,是哪位將星?”


    水泊深處,一位披就黑袍,寧寂如夜空的男子屹立青峰之巔,男子周身散落點點燦爛銀星,星光交織,環繞成星河,光暈迷蒙,如炙熱神輝,將他襯托得如同神祗,便在這時,男子輕咦了一聲,手中忽然展開,一片星光為幕的畫影便閃現了出來。


    在那副畫中,卻有兩壯一老二少五人撐著一片孤帆,往水泊深處而來。


    “原來是天傷星,難怪能引動小周天大陣,可是,他來得似乎有些早。”男子眉頭皺起,仔細打量畫影中蘇妄與天機老人的麵容,始終不曾認出,卻搖了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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