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莽之中,一捧枯草後麵,忽然伸出了一對賊溜溜的眼睛,並有一顆腦袋慢慢探起,露出半張抹了青藤葉汁的麵龐。


    但不待這顆腦袋完全露出,一隻蒲扇大的手掌猛地蓋落,將才要探起的腦袋拍了下去。


    枯草中頓時響來了一聲痛呼聲,又立刻被一頓責斥壓了下去:“瓜仔子,頭伸那麽高幹嘛,萬一還有妖兵駐留,豈不是害了你我?我就說帶著你個熊孩子誤事,你這是要謀害你老叔的親命啊……”


    說話的是一個粗獷的男聲,嗓門巨大,偏偏,又有些碎嘴,絮絮叨叨的,一篇大論便壓了下去,不由分說,先給他責斥的對象冠一個熊孩子的名頭,取得了大義再說。


    可惜,這粗獷的男聲還未罵完,一個略顯年輕的男聲便打斷了他的長篇大論,卻聽那聲音得意地說道:“老叔,你這麽大聲作甚,難道就不怕引來妖兵?”


    縱使如此說,但年輕男聲的嗓門同樣不低,急吼吼的,仿佛一個破銅鑼,鐺鐺鐺惹得群鳥皆驚,撲伶伶一陣亂飛。


    粗獷男聲大驚,顯然才記起此事,不待年輕男聲說完,急忙撲了過去,卻見枯草一陣亂動,並有砰砰的肌肉碰撞聲傳來,不時的,還有三五個悶哼響起,仿佛其中正發生著某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直過了十幾個呼吸,枯草之間才安靜了下去,從中鑽出了兩張麵容明顯腫大幾分的青色麵龐,四張肥腫的眼皮下,兩對有些相似的眯眯眼努力瞪著,看向了枯草外間。


    群鳥再次落了下來,草叢中漸漸地也恢複了幾分生氣,過得好一會兒,這才聽大了幾分的那個麵龐說道:“臭小子,連你老叔都敢打,膽子也忒肥了,不愧是我刑戎氏娃子。”


    原來,這兩人乃是刑戎氏部族的人,年長的叫刑殤,年弱的叫刑天旻,是一對叔侄。


    刑殤顯然顯然小瞧了刑戎氏少年的桀驁,這少年可不是他一句不倫不類的誇讚就能收買,卻聽刑戎氏少年哼了一聲,道:“現在記起我是刑戎氏的人了,剛才下手時那麽狠,也不知我刑天旻是不是你們從其他部族中撿來的,嗚……”


    刑戎氏少年話美說完,刑殤那張蒲扇大的手掌立刻又蓋了下來,用力之猛、之急,一下子便將刑戎氏少年的麵龐拍進土裏,生生啃了一口老泥,還要說出的半句話又咽了下去。


    “老叔,你幹嘛呢,是否還要與我練過,俺刑天旻可告訴你,這回我可不會讓著你了。”


    刑戎氏少年氣急敗壞抬起頭,口中噴著泥沙,惱羞成怒,才要再上演一場全武行,卻聽刑殤急促說道:“別鬧,小心點,有東西過來了,也不知是不是妖兵。”


    刑戎氏少年性子雖然桀驁,卻也分得清輕重,急忙收斂聲息,將腦袋伏低,耳朵貼在地上,小心傾聽地麵傳來的輕顫,心中驚歎了一聲:“老叔還是老薑彌辣,也不見他動作,卻比我快了好幾息聽到動靜,這麽說,他剛才是讓這我了。”


    沒由來的,刑戎氏少年心中產生了幾分失落的感覺,才知道與刑殤之間的差距,卻沒看見刑殤瞳孔深處閃過的一絲異色。


    “唰,唰唰!”


    十幾息後,林中漸漸傳來了一陣略顯腥甜的氣息,卻見一隻青鱗大蛇從遠處遊出,身長過十丈,蜿蜒漫遊,姿態從容,有清風繚繞周身,所過之處,青草自動低伏,為其讓道,繼而扶起,未留下半點痕跡。


    而在大蛇身上,卻坐著兩男一女。


    其中一男一女的衣著、身形樣貌皆與大荒人族不同,刑殤雖然疑惑,也不是很震驚,叫他震驚的,是駕馭大蛇的那個少年。


    少年身高一丈八,獸皮裹身,肌肉如鐵石,黑發肆意披散,目光掃射,鋒芒外露,周身流露著大荒人族特有的蠻荒氣息,叫刑戎氏叔侄倍感親切,但刑殤還是從少年略顯緊繃的肌肉形態上看出少年的緊張與青澀。


    雖然叫不出這少年的名字,但刑殤叔侄還是從大蛇身邊流轉的清風認出了對方的身份,是廉風氏。


    隻要是廉風氏,就不是敵人,刑殤叔侄終於安下下來,最不至,沒遇到妖族終歸是一件好事。


    “看廉風氏少年如此姿態,不像遭逢大難的樣子,難道,昨日妖族並未前去。”


    刑殤心中有些驚喜,刑戎氏少年卻已按捺不住,爬將起來,往大蛇跑去,兩隻大毛腿邁得飛快,嗖嗖嗖地便越過了幾十丈,一邊奔跑,一邊呼喊著:“廉風氏的師兄,俺是刑戎氏的刑天旻,今日特去貴族拜訪,不知貴族……”


    “糟糕!”刑殤正後悔沒拉住刑戎氏少年,又聽他一陣大呼小叫,心中暗暗叫糟。


    果然,卻見駕馭大蛇的廉風氏少年麵色一邊,忽然伸手一指,一隻風矛變射了出來,哚的一聲,挨著刑戎氏少年的發梢,射入了地麵。


    一抹鮮血從刑戎氏少年的麵頰上流出,將他驚得麵色煞白,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起來:“廉風氏……師兄,你這是……”


    “哼,誰是你家師兄?我廉風氏各個都是好漢,不與刑戎氏的懦夫稱兄道弟。”廉風氏少年駕馭著大蛇盤起,屹立蛇頭,高高在上,在看向刑天旻時目光冰冷,飽含憤怒。


    他名,廉少典!


    “廉風氏,你說哪個是懦夫?”


    牽涉部族榮耀,刑戎氏少年立即就壓下了驚惶,目放冷光,手中大斧一揚,有金芒閃爍,被青藤汁塗抹的麵上一條條圖騰紋接連亮起,將他的氣勢襯托著愈加雄厚。


    但要廉風氏少年說不出而二五六來,刑戎氏少年這一斧頭必然要劈下去。


    “哪個是懦夫還要人道明,自己做過的事難道不知?刑戎氏,你要來戰,我廉風氏陪你一戰!”廉風氏少年冷喝了一聲,青芒凝聚,在他手中凝聚成一隻青矛,矛頭直指,青風嗤嗤疾鳴,切割著空氣。


    他卻是,半點虧也吃不得。


    在大荒之中,隻存在兩種人。


    一種卑躬屈膝於妖族,為妖族圈養,仿佛牲口,生殺予奪,隻憑妖族喜怒,雖然過得悲慘,但終究,還能繁衍下來,這類人,族內無祖靈存在,也無法祭祀祖靈,聚於大荒西南。


    另一種,敢於與妖族抗爭,立誓妖人不兩立,雖然過得辛苦,時有被滅族的,卻也打出了名頭,等閑妖族若非窮凶極惡亦或本事極大,也不願招惹這等部族,隻在丁口過十萬時才會出兵剿滅,聚於大荒東北。


    至於為何妖族要在人族丁口過十萬時派兵剿滅,又是如何知道人族的丁口過了十萬,便不是人族能知道的。


    而那大荒的中央,卻非人族領地,而是妖族聚集之所,號稱中央文明,有諸多妖族林立,興盛至極,並有諸多人族被圈養其中。


    但不論如何,廉風氏無疑就屬於敢於抗爭的那一種,每逢妖族侵略,必然亮起刀鋒,至死方休,雖死,而風骨存。


    廉風氏少年也繼承了這種風骨,從頭到尾,都回以剛硬的一麵。


    但刑戎氏少年也不是個軟骨頭,同時勃發炙熱戰意,與廉風氏少年意氣相碰,氣勢節節拔高。


    卻見他們一人攪動天地間的金行元氣,聚於大斧,卻見斧光閃閃,甚是奪目;一人禦使風元,將青風化刃,麵容肅穆,眼角青紋如羽,似乎就要飛騰起來。


    兩位大荒少年如此出色,便是蘇妄也忍不住為之讚歎,也隻有培養出如此少年的部族,才能夠在群妖環視的險惡環境中支撐下去,未叫人族完全陷落。


    “廉風氏的少年,且慢動手,聽刑戎氏刑殤一言。”


    兩位少年的氣機一觸即發,刑殤也坐不住了,急忙奔跑出來,高聲呼喊著,喊完第一句話時才動身,第二句話說完,便已切入兩位少年的氣機之中,到得第三句話落下,周身氣息一放一收,即已壓住了兩位少年的崢嶸意氣,仿佛一座生鐵鑄造的鐵山,硬生生地將兩個少年鎮壓,半句話都說不得。


    好在這股氣息來得快去得也快,但在廉風氏少年感覺有些憋氣時已經退去,卻也叫他的一口心氣泄了出去。


    廉風氏少年怒目而視,身下的青鱗大蛇更是張開巨口,嗤嗤鳴叫著,這條大蛇在刑殤身上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


    稍稍喘了兩口氣,廉風氏少年回過神來,握著青矛的手腕愈加用力,沉聲道:“刑戎氏二長老刑殤,你想以大欺小麽?又或者,你們刑戎氏隻會以大欺小?”


    縱然知道麵對刑殤毫無勝算,廉風氏少年也不曾想過後退,口中依舊強勢,幾有咄咄逼人之態,卻叫刑戎氏少年額頭青筋炸起,才平息下去的氣機陡然爆發了出來。


    “天旻住手,此事我刑戎氏理虧在前。”刑殤一掌按在刑戎氏少年的肩上,再將他的氣機壓下,對著有些驚疑與警惕的廉風氏少年道:“廉風氏,我知道你心中怨憤,但我刑戎氏也有自己的苦衷,我與天旻此來,便是向你廉風氏述說原由的,切莫壞了你我兩家的情誼。”


    “嘿,你我兩家的情誼早在昨日便壞了。”可惜,刑殤麵對的卻是正處青春期叛逆時期的廉風氏少年,無異雞同鴨講,人家根本就不願意聽進去。


    刑殤頓時頭大,望了一眼身邊同樣氣鼓鼓的另一個少年,忽然生出一個感覺,熊孩子,果然還是交給熊孩子處理的好,尤其是兩個熊孩子身高都超過丈八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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