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雲之上,十座妖殿,十隻妖師部曲,百萬妖兵,妖煞衝霄,震得虛空晃動不止,沉重的氣息撲來,幾乎壓得廉風氏的戰士窒息。


    縱然喚起了血脈中的戰意,他們也不得不麵對現實。


    廉風氏部落全族老幼加在一起也才十萬人,然而,妖師一部曲便有十萬妖兵,十隻部曲便是百萬,其中差距之大,實難想象。


    何況,十萬人部曲隻是大荒妖族極小的一部分實力,若有必要,它們還能再派出兩個十萬、三個十萬,乃至十個十萬。


    便是打退了一次妖師壓境,廉風氏,絕難打退第二次。


    每一個廉風氏戰士都有了這番覺悟。


    “刑戎氏棄違背聯盟之約,想必,是畏懼妖族勢大吧。可惜,刑戎氏隻看到妖族有千萬妖兵,卻沒看到我大荒有億萬人族子民,若能喚醒人族血氣,集合億萬人族之力,未必,不能逆轉人族血食的命運。何況,刑戎氏便是不出頭,難道,妖族便會放過他刑戎氏?”


    麵對滾滾妖雲,猙獰妖兵,廉應神色依然堅毅,但心中,還是忍不住歎息了一聲。但他卻不能讓廉風氏墮了名頭,今日之戰,有死則矣,許多時候,恐懼的並非死亡,而是,生不如死。


    大荒的人族,就是處在生不如死的水深火熱之中。


    “咚!”


    廉應一步落下,有青風鼓蕩,化作一隻戰鼓,廉應踏足為擂,擂動戰鼓,隻聽咚的一聲,音波如怒龍奔襲,如晨鍾大呂之音震顫,振動百裏方圓,虛空中盡是嗡嗡大鳴。


    這亦是廉應的極限,溝通祖靈,引動風元,,氣機鎮壓百裏。


    妖師部曲的衝煞而來的最後一分妖煞,被他抵消。


    咯吱!


    但在這時,卻見最左邊的妖宮大門緩緩推開,石門震動,摩擦過同樣粗糲的石質地麵,咯吱作響,仿若千萬年塵封之後的重啟,聽得人腦仁發疼。


    有凶煞之氣從石門中衝湧而出,黑沉沉,紅豔豔,兩種完全不同的顏色交雜在一起,將這股凶煞起染成了暗紅色,仿佛,是一條汙穢的血河。


    血河之中,若有無數白骨掙紮,冤魂嘶叫,從血河中爬起,卻又被血河的浪頭掀打下去,隨波流動。


    “咚!”


    一道巨大的身形從石門中走了出來,這是一隻身長二十丈的巨獸,人麵猿身,人立而站,頭頂朱紅獨角,巨口闊大,獠牙如刀,血眸如月,通體烏黑,四爪血紅,周身纏繞殷紅血河。


    卻是,朱厭一族的大妖——妖帥。


    隻見這隻朱厭大妖抬起頭顱,血眸大放光芒,鬥射二百餘丈,如同兩隻天柱,來回掃射,張開巨口,隆隆而道:“奉大天尊之命,廉風氏包藏禍心,族群過十萬,罪大惡極,為正天地之溯,定大荒之安寧,發百萬天兵以剿,滅族以儆!”


    朱厭大妖聲如天雷,刹那間傳遍整個廉風氏,直震得廉風氏眾人耳中嗡鳴,眼閃白光,一些氣血不足的年老戰士或年輕人更是身形搖墜,冷汗濕了一身,麵色驚駭。


    “殺!”


    話音才落,百萬妖師齊聲大喝而起,煞氣衝霄,沉重的妖雲再次翻滾,劈斥無數血紅電光,江天地照耀地一片血紅,震懾隆隆。


    若隱若現之間,更有一隻隻血紅的妖蛇在妖雲間穿梭,體型龐大,身逾千丈,仿佛山嶽,身上插著一片片倒豎的鱗甲,大如簸箕,仿佛刀鋒,忽而探首,隨口一咬,便能吞下一座小山峰。


    原來,十座妖殿與百萬的妖兵竟是這些巨大的妖蛇駝起的。


    其形可畏,其勢可怖,縱已起決死之心,廉風氏也無法壓製心中忽生的恐懼之心,眾人的腳步,忍不住往後挪了挪。


    這無關勇氣,而是幾萬年來,為妖族斷奴役、血食,不斷殘留在血脈,日益深刻的本能恐懼。


    廉風氏諸位族老色變,廉應卻霍然回首,指著妖師道:“收起你們的怯弱。十萬,多少年來,我人族有無數部族便因為部族超過十萬而滅,今日,終於輪到我廉風氏了。我人族何罪?亦或,我等太弱小,便該被強食?”


    連續兩個疑問,卻道出了廉風氏部族乃至每個人族自出生都在思考的問題,各人眼中有迷茫,有恐懼,有不解,更有仇恨。


    廉應黑發披散,有意氣奮發,轉而麵向妖兵,用一種鄙夷而驕傲的語氣道:“不,恰恰不是,我們很強大,是它們在畏懼我們,害怕人族的壯大,掀翻它們的統治。現在,我請你們睜開眼睛看看,這群高高在上的天兵,披鱗帶甲,茹毛飲血,連獸胎都沒褪去,算個什麽玩意?”


    廉應語氣隨意,仿佛,麵對的不是百萬妖師部曲,而是一百隻螞蟻,嬉笑怒罵,輕視至極。


    “哈哈哈!”


    他的話才說完,廉風氏部族便轟然大笑了起來,有人擊節而跳,有人前仰後伏,有人差點打跌,但無疑,他們心中恐懼,已被驅散。


    哢嚓,哢嚓!


    被廉應激起反應的不止是廉風氏,妖族也被廉應的語氣激怒了,這一次,它們沒有選擇怒嘯,而是升起了一道又一道的森然妖煞。


    妖煞衝霄,烏黑如墨,好似十道通天巨柱,直摜星空,接引下一道道森芒冰冷的星柱,凍結了虛空。


    一顆顆璀璨的星辰陡然從星空中躍出,與青空並列,與驕陽同在,排列當空,星線相連,組成一道巨大的星空法陣——周天星辰大陣。


    星光垂降,銀白而晶瑩,與妖煞中和,將通天的黑柱,染成了暗銀色,原本煞氣衝天的妖師部曲,竟然有些些許神聖的意味。


    它們自稱天兵天神,或許,並非隻是自欺欺人。


    朱厭大妖血眸轉動,深深看了廉應一眼,伸手一揮,百萬妖兵齊齊踏步,腳步落下,鐵甲震動,其音鏗鏗,惹得虛空震嘯,莫名的,多了一股寒意。


    “殺!”


    妖師揮起刀戈,有五隻妖師部曲飛出,駕馭黑雲而來,殺氣震天,來得出人意料,來得,又在意料之中。


    雙方再未言語,戰爭,便突然爆發了!


    這是種族存亡之戰,沒有一個廉風氏部族認為,妖族會好心的放過他們。


    當然,所謂的種族存亡,也隻是對廉風氏而言,對於妖族,鎮壓一個十萬人的部族,並不要太長的時間。


    戰爭甫一爆發,廉風氏城寨中便有無數火石拋射而來,大如房屋,炙熱灼灼,不時爆裂開來,氣勢轟鳴,仿佛一場流星雨,便真是一座山峰在前,隻怕,也要被這火石雨砸成粉糜。


    火石之間,夾雜著一隻隻大如圓木的青銅巨箭,巨箭之上,鑿刻圖騰紋,塗以獸血,此時,圖騰紋已被激活,殷紅與青芒交錯之中,有風力相伴,減輕巨箭的重量,不斷為其加速,並發出劇烈的嘶嘯之聲。


    麵對廉風氏的凶猛攻擊,妖師部曲不驚不慌,紛紛接引星力,禦使操控著,於半空化形,化作一隻隻身長數以十丈的巨獸。


    巨獸奔騰、揮爪、甩尾、巨吼,活靈活現,好似真實存在,離得近了,甚至能聽到巨獸體內嘩啦流動的氣血聲與蓬勃有力的心髒跳動。


    這些巨獸絕不是樣子貨,隨意揮舞趾爪,但能撕裂空氣,抵角、睜眼、張口,便能噴射一道道銀白光線,光線如刀,鋒利無雙,與之碰撞的巨箭或火石,粉碎的幹脆利落。


    除了這些星力巨獸,更有一個個妖族騰空而起,在半空中轉轉騰挪,顯出原形。


    或是人麵猿身獨角的朱厭形象,或是虎紋馬身龍頭的龍驤之形,或是羊身人麵的饕餮之相,亦有三頭黃金獅子與三眼三足火鴉等異種妖類,這些妖族,無一弱者,都是妖族的十大王族之一,血脈之力強大,已初具祖先威能,隨便抓出一隻,都有拔山吞河的神通。


    敢騰空而起的妖族,都是妖師部曲的強者,可不會在意什麽火石、銅箭。或四蹄踏天,或震動羽翼,直直打將過去,任憑火石、巨箭撞在身上卻看也不看,一路所過,隻在半空中留下了一蓬蓬簌簌落下的飛灰,連寒毛也不曾掉落過一根,當真是鋼筋鐵骨了。


    早有廉風氏的族老認出這些妖族強者,十幾個族老駕馭著青風,各自守住一方城寨,口中念念有詞,唱起宏大古老的祭詞,有四翼六臂的巨人在他們身後站起,手握斧、鞭、雙錘、斧、盾六件武器,身高十丈,四眼四麵,每個麵孔上各有一隻豎瞳,威嚴獨具,隻是,青色的身體都有些虛幻。


    這是,廉風氏祭祀的祖靈——風神。


    但見風神怒吼一聲,平地猛然刮起一陣青色旋風,旋風舞弄,迅速變大,眨眼間,便變作一道風眼十餘丈的巨大風柱,狂卷著,向妖師部曲強者卷去。


    便是身為妖師中的強者,這些妖族也不想硬撼風柱之力,各自施展身法,迅速輾轉,變換了個位置,再次發動攻擊。


    而在城寨上,廉應也支起了一把三丈大小的古樸大弓,筋軀隆起,肌肉如岩石,閃爍青煌煌的光芒,爆喝一聲,猛地撐開弓弦,射出了一道青光。


    在他身後,也有一尊風神浮現,合身一撲,合入青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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