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道人從來都不是個大度的人,將自己的聲名貢獻為別人的踏腳石,這樣的人,絕不是邪道人,而是傻子。


    恰恰,他不認為自己是個傻子。


    “閣下以為一定能贏過本座?”邪道人語意森然,雙目陡放三尺灰芒,須發飛揚,道袍鼓脹,周身異力噴薄,擊打得虛空蕩漾,漣漪驟起。


    空氣,霎時凝滯。


    蘇妄終於將正視地看了他一眼,這一眼,意味深沉。


    有些人,不到最後一刻不死心,可以稱之為堅持,但非要見到棺材才落淚,便是死心眼了。


    天尊九重天,一重一天地,蘇妄相信,邪道人的靈覺足以讓他感受到危機,而他依然選擇對抗,不外是,放不下天尊境的驕傲。


    滿招損,謙受益,這般道理誰都知曉,但真正做到的,又有幾人?


    蘇妄不再言語,與這樣的人也勿需言語,他伸出了手,道理一聲:“請!”


    邪道人既然堅持最後的驕傲,他便,打碎這份驕傲。


    “找死!”邪道人吐氣如龍,一掛灰氣驟然被他噴吐出來,猶若飛流直掛,長龍飛天,陰陽二氣絞合,但有鋒芒氣機綻放,撕裂了長空,在虛空中留下一道斑白的印痕,仿佛雷殛。


    “好快,堪稱半步劍意了。”蘇妄眼神微眯,心頭之間,有意念閃爍。


    諸天萬界雖有三千大道、數不盡的修行方式,但許多路到了盡頭,皆有共通之處,蘇妄已不止一次見到異術修行者觸摸武道門檻,刀皇如此,邪道人亦是如此,這,絕非巧合。


    世上沒有巧合!


    “斬!”蘇妄輕喝了一聲,出手如電,電光化劍,有疾光衝霄而起,橫貫天宇,光耀八方,一蓬蓬猶如飛砂的顆粒環繞疾光之旁,若長河流轉,將疾光襯托得仿佛聖神之光。


    這是蘇妄融匯體內力量,最新領悟的劍意——光陰流逝。


    劍意流轉,若有光陰流動,暗淡了時空,愁盡了紅顏,一抹黯然銷魂的悲傷,淡淡地,沁入了人心之中。


    光霄衝天,有紅塵迭起,萬象變幻其中,隨任你英雄了得,千古人傑,在光陰麵前,也隻能化作一抔黃土。


    世間,沒有永恒,永恒的,隻能是時間。


    直掛飛流的灰色鋒芒,驟然崩解,化作了灰煙,消失的幹幹淨淨,了無痕跡,便若,不曾出現過一般。


    邪道人怔然呆立高空,眼神驚駭,卻見他胸膛鼓脹,雙手虛伸,按在當空,一副氣沉丹田,若有長氣要吐出的怪異模樣,尤為可笑。


    但斬出這一劍的蘇妄卻蹙起了眉頭,好似有些不喜,隨手一翻,轉過劍光,閃耀的疾光驀地一暗,化作一片幽沉、深邃星空,映照著一片閃爍巨星。


    巨星閃爍,氣衝鬥牛,浩瀚而廣袤,咻而劃過長空,不見轟隆震爆,不見輝騰景象,悄然合攏過來的乾坤彌界,如同嬌嫩的豆腐,即被這抹幽沉斬斷。


    這一劍,是為群華——群星閃爍之華,是蘇妄自周天群星世界之行後,心有所感,創衍的一劍。


    未想,試劍時,卻在另一方世界。


    邪道人以邪為名,行事自然不會光明正大,一麵吐出鋒芒氣機,一麵,卻悄悄運轉乾坤彌界之術,亦想要將蘇妄吞納進去。


    “怎麽會,怎麽會?”虛空之中,邪道人腳步踉蹌,口吐三尺熱血,一臉震駭莫名,手指指著蘇妄,指尖劇顫,不能自已。


    即便被蘇妄的光陰流逝擊破鋒芒氣機他也沒有這般失態,隻是略有失神,一時反應不過來,但在乾坤彌界被破之後,他的驕傲,卻徹底的粉碎了。


    乾坤彌界之術不但能大小如意,更能虛實變換,是其安身立命之保障,一百年來,邪道人依仗乾坤彌界之術不知躲過多少危機,甚至,依之逆襲的戰績,亦非沒有。


    不想,竟如此簡單的就被擊破,怎能叫他相信?


    “哈哈哈,本皇終於出來了,奸賊,你我再戰三百回合。”


    但在這時,一聲張狂的大笑陡然徹響高空,但見一抹白光從虛空中穿破,飛流若電,微光縱橫,有隆隆雷音相伴,聲勢駭人。


    卻是,刀皇借得乾坤彌界之術被破,趁機逃了出來。


    可惜,出來的實在不是時候,也沒搞清楚時候,實在有些歹命了……


    “聒噪!”蘇妄眉頭再皺,手掌一探,蓋向了他。


    一掌之下,天日遮蔽,五根肉指便如五隻撐天巨柱,覆蓋天地四極,鎮壓大地中央,八方六合,盡為囊括。


    其中蘊含的道理,與邪道人的乾坤彌界之術有幾分相似,但在氣勢、意境上,比邪道人的出其不意,行事鬼祟要光明正大太多了。


    孰高孰低,已無需多言!


    指掌之間,一座流轉氤氳血氣,渲染玄黃的烘爐陡然浮出,烘爐的晶壁之中,若有飛砂旋繞,綻放點點星芒,瞬即隱於無形,時空驟然凍結,刀皇所化的白光猝然間便停在了半空,微微一抹,袖珍如刀。


    卻見烘爐一個跳躍,驀地穿越時空隔離,爐蓋打開,垂落縷縷混沌氣流,咣當一聲,即將白光裝入了其中。


    電光石火間,交手便已結束,刀皇才出乾坤,再入烘爐,從頭到尾,隻來得及呼喊了一聲,直看得邪道人眼角抽搐,既覺心驚,隱隱又有幾分快意。


    能見到別人更倒黴,即使自己也很倒黴,心情,總是能莫名其妙的好一些的。


    這座烘爐,與蘇妄最先運轉的,又有了不同,旁的倒好說,但那飛鴻一瞥的飛砂,卻讓邪道人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艱難地吐出了四個字。


    “時間禁忌!”


    確實是時間!


    刀皇化身為光,擁盡極速,邪道人若非有心算無心,絕對無法將他困入乾坤彌界,但這個世界最快的絕不是光,而是時間。


    時間,一個禁忌的存在,不論是在武界,還是在這個世界。


    從引動天地元氣為己用,到參悟元氣中的法則道理,是每一個修行者都必須走過的道路,無論武者、異術修行者,亦或修仙者。


    武者領悟出道理後,將道理化入一身武藝,以武藝開辟道路;異術修行者則以領悟的法則道理引動天地大勢,乃至,化入元氣之中。


    心法不同,引動的天地元氣便有不同,領悟的法則道理亦有不同,然而,世間諸般法則道理之中,卻有一個禁忌存在,這個禁忌,便是時間。


    誰不想長生,誰不想不老?乃至於——永生。


    為得超脫,為得永生,無數修行者為之前仆後繼所,累累白骨堆積,最終,又有幾人能真正超脫,實現永生?


    橫亙在無數修行者之前的,便是時間這道天塹!


    世間不乏天賦稟異者,亦或機緣造化之輩,領悟些許時間皮毛,擁有種種他人不敢想象的神通,但絕不敢妄言掌握了時間本源,時間,是諸天之上的大能才領悟的道理。


    即便如此,這些人亦被稱作了禁忌,與禁忌的時間一般,念作——時間禁忌。


    “時間禁忌麽?倒也貼切。”烘爐滴溜溜一轉,落在了蘇妄掌間,他眸光冰冷。


    這種冰冷,既是漠視,也是無情!


    如冰冷的時間,漠視生命流逝,無情而絕情。


    那在他體內抗拒、糾纏的力量,就是時間,一種融合了時間的古怪真力,至少,蘇妄是這麽認為的。


    時間雖然永恒向前,但時間內部亦有不同的波動,有的快,有的慢,有的,甚至在倒退,同一時刻,蘇妄周身每一個部位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幹擾,加速、減速、乃至莫名回複前一刻的狀態,因此,他才無法把握自身的肉體。


    能撼動時間的,唯有意誌,這是蘇妄的體悟。


    然而,自他重新出現後,他的狀態,似乎又有了些許不同,少了幾分人氣,多了幾分冷淡。


    天道不仁,以萬物為?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狗。


    領悟些許時間皮毛,心神契入時間之後,蘇妄才真正體會到“不仁”的真諦,即便,他的心神已經退出了這種契合,但狀態,一時卻無法改變過來。


    或許,這亦是此界天境強者漸漸失去人性的原因,契入法則,對於人心本性而言,實在是一場大危機、大考驗。


    邪道人苦笑了一聲,對蘇妄的漠視,再也生不起怒意,雖然自忖掌握陰陽,但在時間禁忌麵前,他根本就沒有反抗的力量。


    又有誰,能逃得出時間的指掌?


    邪道人不敢,卻不甘心,他還想試一試,便是打不過,總歸,也要找到一個逃跑的機會。


    “你不服?”蘇妄淡淡的問著,冰冷的眼眸中終於有了些許色彩,倒影出天邊的一縷雲絮。


    “但想一試!”邪道人點了點頭,直言不諱,直到此時,他才拿出了幾分天境九重天強者的氣勢來。


    威嚴的氣機驟然彌散,崩裂了虛空,黑白之氣肆意狂卷,若有凝合之勢。


    “好,蘇某給你這個機會。”蘇妄淡淡地說道,雖然依舊冰冷,但他的目光中,卻多了幾分讚賞,他已恢複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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