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湖如海,亂光如分。


    金光當空亂舞,群星飛穹移動,黑光熊熊滔煞,心湖之上,上演好一場繽彩紛呈的大戲,亂光崩散間亦有轟隆不絕,飛光化做瑩點,如劍如鋒,弄截四方,繽紛之間弄盡鋒寒。


    便在這時,陡見周天星鬥於高穹閃逝,若有三百六十五顆光點在心湖閃動,一個密布繁星,幽深廣闊的世界驀然浮現當空,如隱若現,與群星、黑光爭雄的金鱗忽而一暗,光芒急閃,似若難以為繼。


    這般機會,水泊好漢豈會放過?


    漫天星鬥陡然大放,原本隻有海碗大小的星光之柱霍然漲到水缸大小,星力轟然倒灌而下,淹沒了眾人。


    燦爛的星華,恰好掩蓋了水泊好漢煞白的麵色。


    煉獄冥火霍然崩散,漫灑長空,如若下了一場流星火雨,鋪蓋了當空,卻恰好避開了星光之柱。


    轟咚!


    星力亂打,冥火輝煌,打得金鱗片片黯然,直接被壓下當空,與碧湖合一。


    道道金華從半空落入心湖,為碧湖鍍上了一層金光,湖光漸漸凝稠,化作了一種膠質般的存在,竟發生了某種奇異的質變。


    廣闊的心湖亦在漸漸凝縮,湖水退卻,與大地剖離,露出了底下的岩土。


    水與土,竟似從未相互浸潤過,水還是水,不見半點渾濁,土也依然是土,未見一點濕潤,兩者間竟未混雜過。


    “昂!”一聲震動蒼穹的咆哮響動,如鳴如泣,似喜似悲,無盡金光遍灑蠻荒島嶼,如同天幕一般,覆蓋了當空。


    就在諸多修者、武者或驚愕或莫名之時,金光咻而一收,盡數收斂,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再也尋覓不到。


    而在心湖之上,卻有一片渲染著金光的世界默默轉動,一邊收起無量湖水,一邊吸盡漫天金光,其上碧金二光交匯共融,漸漸凝結,演化成一顆巨大的琉璃冰心,玲瓏十二竅,上應元辰之數,噴吐出一道氤氳白氣。


    琉璃冰心上,有點點星芒閃爍,璀璨如華,其中三百六十五點如燭火般燦爛,照射無方,並以太陽、太陰以及南方朱雀位的星芒最是閃亮,灼照而出。


    “哥哥!”


    微許白氣隨風而散,融入空氣,正好被吞吐元氣,維持體內真力消耗的好漢們吸入腹內,來自靈魂的戰栗立時傳遍了全身,一種酥酥麻麻,通靈透徹的感覺但叫各人差點都忘記維持與天罡地煞群星的聯係。


    那讓各人忘記了自身處境的,是吸入白氣之後忽然就補完的損耗,以及更雄厚幾分的真力,心情激蕩之下,不自覺地便喊了出聲。


    這道白氣,卻是蠻荒之氣。


    諸多好漢隻是吸了一口餘氣,便增長了功力,幾有突破境界的征兆,這般好處,實比島上任何天材地寶都要珍貴的太多。


    “好東西啊!”好漢的眼神霎時火熱了起來,便是魯達、司徒謙等人亦忍不住為之心動。


    “為山九仞功虧一簣,諸位兄弟,此時還不是時候,還請在加把勁!”宋公明一邊安撫著好漢繼續賣力,心裏卻偷偷得意了一番。


    便在這時,幾道銀光忽然從林莽中穿出,疾速閃爍,瞬間越過好漢的包圍圈,越過漫天垂降的道道銀輝赤光,與光合一,撲向了琉璃冰心。


    光速何等之快?


    銀光縱然無法與真正的光速相提並論,亦是神速非常,不待好漢們捕捉藏身銀光的人跡,便越過了他們。


    但他們依然從銀光中感受到了特別熟悉的氣息,一種與他們運轉的功法相似的氣息。


    這股氣息,來自同樣能引動星辰力量的……天罡宗。


    天罡宗也終於趕到了這裏,顧不得在好漢們頤指氣使,顯示“上宗”威風,便被凝聚出的琉璃冰心吸引,急切切地要先拿了好處。


    “爾敢!”


    “放肆!”


    諸位好漢厲呼出聲,聲震如雷,震得虛空震蕩,如同爆開了一陣轟雷,性子急暴些如天殺星李逵等人差點就要棄宋公明的命令於不顧,殺將上去,與要從他們虎口中奪食的“奸賊”拚個你死我活。


    他們卻忘了,能壓下金光,將琉璃冰心逼迫出來的,絕不是隻有他們一家出了力,還有一個主角兒被他們拋卻在了腦後——在琉璃冰心顯現之後,忽然收化無形的煉獄冥火。


    “來得好!”


    偏在這時,各人卻聽到宋公明借由心神連接傳來的一聲爆喝,生生止住了腳步。


    “好,好個鳥廝,好處都快讓人搶了,他姥姥的……”話才罵到一半,出聲的人這才醒悟過來,自己的心神亦與諸位好漢連接在一起,立時收住了聲。


    但意思依然傳遞了出去。


    宋公明的臉色忽然抽了抽,眼神陰鷲,麵沉如鐵。


    雖然其他人未出聲,但宋公明知道他們必然都是一樣的心思的,世間的人,從來都是惦記利益的多,顧念恩義的少。


    所謂義氣相投,哼哼,不過都是走投無路,被迫投靠了水泊山頭而已;所謂好漢,亦是一群盜匪的自稱罷了。


    宋公明自然也知道這個事實,偏偏,還要假裝沒聽出各人的異心,強作笑罵:“哪個劣貨胡咧咧,哥哥豈有害你們的道理?”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一般,宋公明話才說完,從琉璃冰心的孔竅中突然倒卷出幾道白氣,驀然一抽,將衝到近前的幾道星光打散。


    卻聽嘭嘭幾聲爆響,幾道銀光俱被白氣打做血霧,再被白氣一卷,吸入琉璃冰心之內,輕而易舉地,就被抹消了在人間的痕跡。


    “好厲害的白氣!”眾好漢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才知道這顆琉璃冰心的威能。


    天罡宗弟子飛過之時,銀光飛逝如電,快得各人都來不及眨眼,但各人依然能感覺到幾道化光而飛的人都不是弱手,至少,也比排名前列的天罡好漢不相伯仲。


    但這般人物,竟然都不是白氣的一合之敵,好漢們縱然是上去了,隻怕也是被人家打爆的下場。


    各人此時才憶起,如非金光忽然泄去後力,也輪不到他們壓下對方,能贏得這一回合,絕非他們自己的功勞,對宋公明既是感激,又是羞愧。


    “哥哥!”幾位寫作耿直讀作傻帽的好漢立時哽咽了,語氣悲蹌,恨不得對宋公明剖心剖肺起來。


    “無妨!”


    再一次收拾了眾人的野心,宋公明也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稍稍示意了一番,自有吳用接過話頭,道:“諸位兄弟,建功立業但在此時,這一次,一定要打響我水泊的名聲!”


    吳用如此說話,眾人豈有不應的道理,轟然應道:“諾!”


    但這句話,怎麽覺得這般耳熟。


    魯達等人恍然記起,就在劍林之夜時,好似宋公明也說過類似的話,但那一夜的結局,可不太美妙,水泊好漢更是因為暴露了身份,隻能躲在水泊的一畝三分地上,不敢露頭。


    仿若,這句話天然就帶著不詳。


    既然應諾下來,好漢也不好懈怠,再次震動漫天星鬥,但見三十六顆銀華晶星灼灼騰燒,七十二顆赤紅熒星霍然動蕩,旋轉交織,輝光相融,化作一派銀紅的迷蒙色澤,模糊了星空。


    漫漫星彩照落,霎時淹沒了天地,銀紅輝光漫灑,整個心湖都被阻隔了起來,仿若已被劃分出了這方天地,獨立成了一界。


    便在這時,各有一輪藍紫、一輪火紅的大日從林中飛出,落在了銀紅星輝之外,光輝散落,現出了段通、戴老大、耶律飛燕、單婉晶、陸餘華等人。


    “哼!”


    兩位同樣出色的女子傲嬌的怒哼了一聲,各自撇過頭去,卻讓護持她們的段通與戴老大突然尷尬了起來。


    “嗬嗬!”


    各人訕笑了幾聲,各自將目光轉向銀紅的星光,仿佛發現了一個非常有趣的事物,雖然事實確實是如此。


    星輝之中,琉璃冰心漸漸凝固,化作一顆彌散著虛無氣息的巨大心髒,色呈透明,流轉著深邃而迷人的幽光,宛如寂靜的夜空。


    夜空之上,有無數星光閃爍,深邃而迷人,但讓這顆心髒,愈發顯得廣袤無垠,即若,這片夜空,就是一方真實的世界。


    所謂的心湖,原來真的是心間之湖,藏在巨心內的湖泊。


    “咚,咚咚!”


    便在心髒徹底凝固的瞬間,一陣悸動人心的怦然心跳,驀然,觸動了眾人。


    無論是在蠻荒島上各處凝神觀看此間異象的武者、修士,還是島上為數眾多,實力強弱不等的龍獸、蠻獸,俱從心底生出了渴望,仿佛,那跳動的聲音,是他們追求了一生的最終真諦。


    “嗷!”


    “吼!”


    “嗖!”


    人與獸再也按捺不住,各相用起最快的速度,向這片漫灑星輝的地方疾馳而來,轟轟然然,碾碎無數巨樹古木。


    而在星輝之中,亦有一道滔天黑光衝湧而起,化作一隻燃燒著熊熊烈焰的黑手,抓向了那顆巨心。


    黑光凶猛,毫光揮灑,巨手所過之處,灌注而下的星光之柱即若泡影一般,被黑手抓得湮滅、灰飛,好漢齊齊噴了一口熱血。


    終究,雙方還是走到圖窮匕見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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